“好像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记不太清了。是我们家的一个侍女, 她偷偷带我溜出去来着。” 莫岁回忆道,有些沮丧地发现,曾经带给他巨大愉悦与惊喜的深刻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很漂亮。她很温柔,又很勇敢,经常带我做一些父母不允许我做的、有趣的事。” “但后来有一次,她带我离开主星去别的星球游玩,家人以为我走失了,母亲发了很大的火。从某一天开始,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当时,家人给莫岁的理由是,那名侍女病死了。 那名一向活泼、健康、灿烂得如同阳光一样的侍女得了急病,暴毙了。 等莫岁长到察觉这件事不合理的年纪,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早已无从查证。 那名侍女从没告诉过莫岁自己的全名,只让莫岁叫她阿余;但她自己却不叫莫岁小少爷,她叫岁岁。 “烤好了吗?我尝尝看。” 莫岁发现自己谈论的话题好像有点沉重了,他调整情绪,向前往火堆的方向蹭了点。 褚洄之把手里的烤肉递给莫岁:“小心烫。” “或许比不上你记忆里的,我不算很擅长料理。”他带着点抱歉,温和道。 这算是褚洄之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话。 他从前在哪儿工作哪儿倒闭,也因此把三百六十行都快干了个遍,技多不压身,他的证书能有半人高,连厨师证都顺手考过。 降低期待才能制造更多惊喜,这种小心机对褚洄之来说像呼吸一样自然。 莫岁笑:“我小时候那一次,我们好像把肉都烤糊了来着,很难吃,你做的看起来就比那一次强太多了。” 那岂不是记忆更深刻,怪不得莫岁从四五岁记到现在。 褚洄之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陈年飞醋,眸色一沉。 火堆传来噼啪的声响,各怀心事的二人暂时沉默。 片刻后,莫岁视线依旧落在火光上,却开口道:“我在想,洛达。” “我知道。” 褚洄之一直在等莫岁开口,他看向莫岁,替莫岁补齐未说完的话: “我知道你在想,如果他不遇到你的话,或许就不会出局了。” “你怎么连这都能猜到。”莫岁小声嘟囔,觉得褚洄之聪明得有点吓人。 “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像星网上那些小说那样,看着别人的眼睛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莫岁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他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瞄向褚洄之。 褚洄之唇角浮出颇有点无奈的浅笑。 就是因为没有读心术,所以他才会在察言观色之中逐渐学会揣测别人的心思。 再说,他要是真有读心术,第一件事一定是问莫岁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朋友、队友、需要被保护的对象,除了这些之外,在莫岁心里,他是否属于更越界的身份。 “如果洛达不遇到我,就不会跟着我们一起去狩猎S级。” 听到莫岁很快回归正题,褚洄之抿唇,掩盖住一点并不明显的低落。 其实答案很明确。 他能看出来,对莫岁而言,重要的人太多了,自己或许有些不同,但那不同完全没到远超过其他所有人的程度,更别提满足褚洄之内心隐秘的期待。 还是不会读心术比较好,不然他一定会得到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只是暂时的,褚洄之安抚自己。 也必须是暂时的,不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一直忍耐下去。 “两种可能。” 褚洄之压下心头令他讨厌的酸涩,接着莫岁的话分析道。 “第一种,幕后黑手想在洛达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洛达推上初赛前几名的位置。但我不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对的。” “第二种,幕后黑手的目标不是洛达,洛达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他真正想要达成的目标,与你有关。” 褚洄之的观点有和莫岁相同的,但也有出乎莫岁意料的地方。 “我?”莫岁语气透出不解。 “有猎杀S级意图的选手屈指可数,其中洛达会主动接近的,只有你。”褚洄之梳理幕后主使者的思路,推断道。 “可这说不通。” 莫岁考虑的则更多是摆在眼前的既定事实:“如果某人的目标是我,那也只能是想让我出局。但指望一只S级就能打败我,那他显然不够了解我。” 这也是褚洄之还存在疑虑的地方。 目前来看,幕后主使的方案并不完善,甚至可以称得上手段拙劣。只要莫岁能击杀S级,幕后主使的计划便功亏一篑,这显然与其在利用洛达寻找莫岁时缜密的环环相扣不符。 “如果幕后黑手的目标真的是我,那洛达的出局,就更是因我而起的无妄之灾了。” 莫岁的声音低下去,若有所思。 但消沉逃避不是莫岁的风格,犹豫和后悔没有意义,他永远都选择直面问题。 “究竟是谁在设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一定会找出来。”他抬眸,坚定道。 褚洄之深深凝视莫岁,他完全无法把视线从发着光的莫岁身上移开。心跳过速,带着灵魂最深处的灰暗角落都复苏趋光。 对一个人动心或许不需要特定的理由,但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只会觉得他的每一处都是值得喜欢的理由,就连冲动也被视作勇敢、莽撞也被视作热忱。 “嗯,会找出来的。”褚洄之道。 与此同时,远在主星。 实验室被惨白的灯光照得不见一点阴影,四方的监控屏幕规整地占满整面墙壁,几乎每一块小屏幕后都是挣扎嘶吼的实验体异兽。 因此,墙壁正中,暖橘色的营火和并肩而坐的两人便显得极其格格不入,与周围的影像形成强烈的对比。 手套上血迹斑斑,实验台前的男人用腕骨托了下有些下滑的黑框眼镜,无光的眼神看向直播画面,面无表情地听完莫岁和褚洄之的交流。 “……有命出来再说吧。” 他摘了手套,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个按钮式的遥控器,启动后随手向旁一抛,遥控器落入机械笼,瞬间便被笼内的异兽啃得七零八落。 遥控器被启动的同时,莫岁手腕一酸,他揉了揉,并没在意。 但几秒过后,手腕上并不强烈的酸痛依旧隐隐持续,他这才觉得奇怪,仔细检查自己佩戴着保护手环的左手。 酸痛的部位白皙光洁,连一点红痕或淤肿都没有,不是外伤。 除非出局,保护手环是不能摘除的,所以莫岁没摘下手环,而只是转动手环,确定没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他很快察觉是哪里不对——令他手腕不适的来源,正是看上去一切正常的保护手环。 这不是一般的设备故障,保护手环作为选手人身安全的最后一道保险,采用了星际最先进的技术,不说出现故障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就算真有故障也能立时上报并自检维修。 还不等莫岁有任何举措,先行动的人是他身侧的褚洄之。 褚洄之随手熄灭火堆,拽着莫岁站起,便向楼外跑去。 “怎么了?”莫岁眼皮一跳,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 “你怕虫类吗?”褚洄之脚步没停,没头没脑地询问莫岁。 “有一点吧,数量不多的话就没问题。”莫岁答道。 “那情况好像有点糟糕。” 褚洄之一顿,沉声道,拉着莫岁的手更紧了些。 二人已经抵达室外的开阔地带,莫岁只回头看了一眼小楼外墙的景象,全身的汗毛便过电般瞬间炸起—— 不知何时,原本还算平整的灰白色外墙变得凹凸不平,暗黑色的硬壳多足生物密密麻麻覆盖了整幢小楼,虫海起伏堆积,如同拥有生命的泥沼,扭曲着吞没一切光线。 变异木蛛,这才是令这颗星球荒芜的罪魁祸首。
第38章 权宜之计 无数的木蛛简直是包裹着小楼筑起了第二层壳状的外墙, 莫岁看着都头皮发麻。 他对于木蛛的厌嫌来源于星兽体的天性。小山雀极爱干净,又讨厌一切没毛的带壳生物,看到这么多木蛛, 莫岁满脑子都是自己珍贵的羽毛被它们一根根啃噬得乱七八糟的场景。 褚洄之很少在莫岁脸上看到如此鲜明的讨厌, 也大概清楚是什么原因。 虽然还不知道这些木蛛为什么会以二人所在的这幢楼为目标,但必须得抓紧时间先行撤离。 “我们先走。” 褚洄之垂手反扣着莫岁的手腕, 单指便行云流水地将静气的符文写在莫岁掌心。 莫岁回神,他点头, 准备和褚洄之先行撤离再做打算。 而就在这时,木蛛层叠堆砌出的足有几米之高的虫墙无端改换了方向,就像是突然调转潮头的惊涛骇浪,转而便向二人扑来。 无数木蛛犹如遮天蔽日的黑云,瞬间便倾轧下来, 将两只电子眼都湮没其中。 褚洄之反应迅速,火诀在指尖成型, 顺着手指划开空气的痕迹, 炽热的火焰凭空而生,瞬间便烧焦一整片木蛛, 密不透风的虫墙也被打开一条狭长的缺口。 但还不等两人略松一口气, 紧接着发生的变故便将更加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烧焦的虫尸扑簌簌砸下,还不等坠落地面, 只是与空气接触,便疯长为可依附万物而生的诡异藤蔓。 有的枝条甚至落在了褚洄之的小臂上, 就要扎根进他的血肉,褚洄之眼疾手快, 拽下枝蔓烧没成灰。 然而,不论是正在生长还是已经枯萎的藤蔓, 都在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毒雾。 令星球荒芜的真相终于明晰,莫岁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望向褚洄之,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凝重与严肃。 岩蛇不仅不是灾难的来源,甚至是暂时禁锢这些更加诡异怪物的居所。 木蛛被岩蛇威慑镇压,同时也在寄生蚕食着岩蛇,二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当岩蛇被击杀,木蛛反倒没了桎梏,因此得以倾巢而出。 但是,距离击杀岩蛇已经有大半天,按道理来讲,木蛛早该活跃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发起集中性的攻击? 迷雾团团,木蛛还在源源不断涌来,手腕上的酸痛感隐隐约约,莫岁一时失去了判断。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避锋芒。 褚洄之道:“准备好,听我指令。我烧出一条路,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注意别让木蛛的尸体落到身上。” 莫岁应声,心底的不安预感却如阴云般不断聚集放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木蛛,好像是在以他为目标。 “三、二、一!” 烈焰构筑的火龙冲天而起,烧出一条生路,但下一刻,木蛛尸体化作的荆棘与藤蔓便开始向内收拢,安全地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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