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覃当局者迷,很明显没意识到这点。 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莫凌昭还带着两分醉意的脸,咬牙道:“方覃。” 莫凌昭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唤醒脑海深处并不重要的陈年记忆。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喝了点酒,头有些痛。”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精致的脸上泛起开朗温和的笑意,上前拍了拍方覃的肩。 “方覃,我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呢,原来是你呀,老同学。” “多年不见,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莫议员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方覃脸上带着厌嫌,挪下莫凌昭的手,扣在莫凌昭腕上的手却并未松开。莫凌昭垂眸轻笑,没揭穿方覃的小动作。 不说别的,莫家这两兄弟钓人的本事倒是高得如出一辙。虽然一个刻意攻心,一个全不自知,但却都总能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对他们特殊的那一个。 莫凌昭微笑道:“跟我弟弟有关的信息方局长应该已经问完了吧,还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好,我会配合调查。岁岁,跟我出来一下。” 吃瓜正到兴头上的褚洄之突然被点名,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要过于兴致盎然,跟着莫凌昭走出笔录室。 褚洄之坐在室外的长椅上,对面的莫凌昭眼神清明,看不出一点醉态。 “还在生哥哥的气?”莫凌昭低声询问沉默的褚洄之。 他调出光屏,将一份文件传到褚洄之手腕上的终端。 “你在外面看会儿这个,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维拉利加。” 褚洄之带着好奇心打开莫凌昭传来的文件,只瞥了一眼,顿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是一份主星适龄青年才俊的简历集。 “这一批人都是我挑过的,绝对干净忠心。虽然长相比不上那个褚洄之,但是风格不同、各有所长,你挑几个喜欢的玩玩都可以,实在没必要只盯着那一个褚洄之。”莫凌昭道。 这文件的页数多到褚洄之翻了几下都没翻到底,还按不同的长相类型分成了不同的类别,详细标注了每个人的专长爱好。还有几个暗恋莫岁的,甚至专门强调了只要能有和莫岁相处的机会,一分钱都不需要莫岁给。 褚洄之越翻越气,气极反笑。 好家伙,今天要不是他来,这大几十个备选情敌的资料都得被莫凌昭塞到莫岁手里。 “哥哥理解你有玩心,但褚洄之来路不明、心机颇深,你不要投入太多。”莫凌昭补充道。 褚洄之忿忿咬了下后槽牙。 莫凌昭,你先使阴招,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褚洄之抬头,模仿着莫岁的说话语气,直视着莫凌昭道:“哥,我包养褚洄之不是因为想玩。” “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只是因为遇到了他,我才想包养人的。” 莫凌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他想说些什么,方覃却在不远处打断了他。 “你们两兄弟还要叙旧多久?” 莫凌昭应声,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抬手,想摸摸“莫岁”的头。 这要是让莫凌昭摸到,褚洄之百分百露馅,他往旁偏头,莫凌昭的手又落了个空。 莫凌昭的手在空中攥拳收回,他看着“莫岁”的发顶,抿唇不言。 “……我还是送你回去,外面媒体很多。”他说完,转身离开。 褚洄之正顾着仔细检查莫凌昭发过来的文件,准备把几个莫岁能在维拉利加接触到的人都记下来重点防范,就在这时,他身旁笼下一个人形的阴影。 褚洄之转头,与科林对视。 “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需要补充糖分吗?” 科林在褚洄之身旁坐下,他右手拿着罐打开的能量饮料,左手递给褚洄之一块包装完好的糖。 “已经很晚了,科林老师您还需要提神吗?小心失眠。” 褚洄之接过科林递过来的东西,没拆开,顺手放在一旁。 “就是忙到这么晚才需要提神啊。” 科林也不在意褚洄之吃没吃他给的东西,打了个哈欠,随意接话道:“依我看,今天这事纯是意外,方局长还非得这么晚把你们都叫过来,实在敬业得可怕了。” “这事搞得我还得向学校高层写检查,真是够倒霉的。我听方局长的意思,似乎是怀疑这件事是人为制造的,这连事件性质都变了,不知道之后还要怎么折腾。” 科林仰头喝光剩余不多的能量饮料,却还是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他本来就瘦削,黑眼圈又重,看起来像要被突如其来的额外工作折磨得就地归西。他撑着打架的眼皮,懒散询问褚洄之: “莫岁同学,实不相瞒,你也知道我一向不爱折腾,检查报告写得草率得很。应该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另有隐情吧,要是之后那帮子领导批评我让我重写报告,我还不如直接辞职算了。” 科林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褚洄之却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 科林似乎很关心莫岁对这起突发事件的看法,如果真不想加班,为什么还要等莫岁接受调查后多加盘问。万一问出这起事件确实不同寻常,岂不是自讨苦吃。 但科林的问题并没有针对性,他也不期待褚洄之回答,问完问题就自顾自地看起了光屏,半点没有紧张或疑虑。 “应该没有。” 还是谨慎些更好。褚洄之不欲向科林多说,简短回答。 科林也没再多问,抱着胳膊在一旁兀自补觉,不久便传过来轻微的鼾声。 或许真是自己多疑了,科林这心大的样子,实在不像怀揣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褚洄之略略放心,暂时不做他想。 片刻后,笔录室大门打开,走出的人只有莫凌昭,方覃并未一同跟出。 莫凌昭衬衫前襟湿了一片,仔细看去,发梢也有些水渍,似乎是被谁当头泼了杯水。 察觉到褚洄之探究的目光,莫凌昭也不尴尬,言简意赅解释道:“不小心把水打翻了,没事,我们走吧。”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的,这水绝对是方覃泼的。 但见方覃没有再揪住莫岁不放的意思,褚洄之也知道不能多问,点了点头,和莫凌昭一起向等待二人的悬浮车走去。 悬浮车刚刚驶离,原先睡倒在室内的科林几乎是立刻就跟了出来。 夜晚气温偏低,最近又多大风,扑面的寒风本该足以吹散人所有的困意,科林却顶着风开了管提神的溶液一饮而尽。 “是我。” 虽然肉眼看不到任何外接通讯设备,但他明显在和某人通话。 “没问出什么,他跟莫凌昭走了。” “本来打算在审讯到一半的时候把方覃支走,我再施压套他的话。但我没想到莫凌昭会来,计划打乱,没有合适的时机了。” “恕我直言,如果不是为了满足您无用的仪式感,本来不会留下破绽。” 与科林通话的人应该是他的上级,但科林的语气依旧半死不活。虽然用了敬语,也半点听不出尊重人的意思。 “铭牌不会凭空消失,既然解剖兽尸没捡到,就只能是被某人拿走了。” “虽然不能肯定这个某人就是莫岁,但我觉得他至少察觉到了什么,就算他是莫家人,也不能不把他处理掉。” “星炬杯?是个好时机,随您安排吧。但希望您这次能记得留个活口,我观察了他很久,他很适合用来做实验样本。”
第24章 前路 悬浮车外, 各式飞行器不时驶过,银色的雾状拖尾带起噪音,吵得人心不定。 褚洄之和莫凌昭的座位之间隔着个自动升起的桌台, 冷白的路灯光线映在上面, 如同砍下的刀光,将两人的界限划得分明。 莫凌昭升起坐区与驾驶位之间的隔板, 显然是有话要对“莫岁”说。 “你的状态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是实验药物又迭代了吗。” 听见这句话, 褚洄之眼神瞬间冷锐,瞥向莫凌昭。 莫凌昭这句话,意思是他知道莫岁在使用副作用极大的实验药物。可他没有阻止莫岁,他打着为莫岁好的旗号,甚至在默许莫岁用药。 褚洄之今晚原本对莫凌昭有点改观, 这一下,好不容易好转了点的印象瞬间被彻底翻转, 他看向莫凌昭的目光几乎带上鄙夷。 “没有, 我只是用超了点剂量。” 褚洄之将重音放在“超”字上,故意试探莫凌昭, 看他会作何反应。 莫凌昭原本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猛然扣紧, 他转头与褚洄之对视。 车辆行进,外界的光线忽明忽暗, 莫凌昭眼底有一瞬颤动的明灭,却让人怀疑那明灭不过是环境光线的变化。 不算宽阔的空间被沉默湮没。 褚洄之耐心等待莫凌昭回答,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凌昭依旧无言, 他连莫凌昭的一句“注意身体”都没有等到。 要是莫岁在这里,肯定会伤心, 又要把自己塞进训练场里然后躲起来了。 怪不得莫家能把莫岁那么鲜活的人都养成小哑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术法融合了两人的血液,丝丝缕缕不属于褚洄之的悲伤涌上他心头,直令他喉管发酸。 另一边,莫凌昭终于缓慢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的这些事情,我没有跟父亲说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搬出另一尊大佛来压人一头吗。 对莫凌昭印象跌落谷底的褚洄之下意识就要把莫凌昭的话理解成威胁。 “我以后也不会说的。” 莫凌昭的下一句话却与褚洄之的预想完全相悖。 他像是要保证什么似的,嗓音发紧,却说不出具有更明确指向的话,仿佛说出这番话已经是他袒露内心的极限了。 男人喉头滚动,声音极低:“可是,岁岁,如果有人能真正带你离开,我不会阻拦的,你得记得这一点。” “……怎么才算真正离开。”褚洄之追问。 “钱财、力量、地位,这些都要有,可这些都不够。” 莫凌昭怅然,他看向褚洄之,低声道:“抱歉岁岁,我已经做不到了。” 褚洄之理解莫凌昭的意思。 想要自由,就不得不拥有尽可能多的金钱和权势,可在攀上所谓顶峰的那一刻,人也早就成为了名利的傀儡,成为权力这棵苍老大树上与他人无甚不同的一株枝丫,再也无法抽身于原本志在奋力逃离的名利场。 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这一切,那就是去走一条崭新的路。 去走一条不会被任何盘根错节的顽固势力牵扯的路,而且要以他人未曾实践过的方式走到其他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如此才能摆脱一切固有的束缚,如此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莫凌昭做不到这一点,这不怪他,星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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