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去吃呢。”许霜辞侧头看着晴,手撩了一下他肩上垂着的白发,“要换祭司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常祭司没跟我提。” 许霜辞道:“怪不得回来没跟我们一起。” 去的时候,常祭司可是教导他没停过。 吃过饭,许霜辞便跟晴分开。 他先去把路上采的药材给收拾了,晴则去四处逛逛,询问下部落最近几个月的具体情况。 等许霜辞这边将药材晒出来,又是中午去了。 他起身,动了动自己坐得僵硬的身子,慢悠悠挥动着胳膊出去走走。 路上遇上已经带兽人参观完的秋蓝,两人相视一笑。 秋蓝问:“怎么样,中部是不是比咱们东部好?” 许霜辞道:“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除了暖和一点,好像还没咱们这地儿好。” 脑中忽然闪过呼族长,许霜辞问:“呼族长他们,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啊,比你们都先来。” “那会儿还冷着,部落里兽人在屋里闲不住,跑出去砸冰捕鱼,结果遇到倒在雪地里的一群兽人。” “他们给人家都背回来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从山脉那边过来投奔的。” “投奔?”许霜辞有些疑惑。 之前千劝万劝,不是不肯吗? 秋蓝脑袋一偏,发尾的蓝色吸引许霜辞目光。回神就听秋蓝笑侃道:“他们来的兽人还不少,不过来了之后就主动要去豆荚湖那边种地,不会是你们吓了他们吧。” “吓是可能吓了。”许霜辞苦笑,“早知道吓人有用,就不用耽搁在山脉那半个月了。” 秋蓝眉头一蹙,道:“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说给我听听。” 许霜辞道:“能什么情况,无非是呼族长是常祭司的老朋友,我们去的时候就找的他。他带着我们跑了大半个山脉,但是那些部落没一个答应我们的。” “后头晴出主意,让我们往中部去。怕是想做个表面功夫,逼一逼山脉里的兽人。没想到也成了。” “然后出了山脉,我们又在东部遇见了虎部落的兽人,被他带了回去。” “那边几个大部落早已经不和,加上食物确实不够,所以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能把林豹部落跟巨鸟部落带过来。” 许霜辞说完,秋蓝听得叹息。也与呼族长他们有些感同身受。 “也是,要不是受到性命威胁,兽人哪里愿意挪窝。” “他们现在可还适应?” “能不适应,听跟他们一个屋的兽人说,睡觉都在笑。”秋蓝说着自己也笑了两声。 许霜辞闻言弯唇,眼神明亮。 “现在部落里总不缺兽人了吧?” “不缺不缺,有得忙了。” 照秋蓝所说,确实有得忙。 在许霜辞他们回来之前,种植所需的地是已经开垦出来了。地里要干的活儿多,春雨一淋,三五天冒出来的草都是一份累活儿。 豆荚湖那边许霜辞还没去看,但水稻都往那边种的话,田挖出来了还得整田,撒肥,翻耕。 去年秋季下的麦种过了一个冬,这会儿倒是遍地翠绿。但也得看着浇水,施肥。 还有棉花、甜菜、红薯…… 光地里的活儿,都不得停歇。 还有距离去银沙大陆那边交换还有明年一年。织布厂兽人是组建起来了,但今年春、秋,明年春秋需要大规模养蚕,缫丝织布。 涯那边武器也在赶制,还配合着做农具,以及船厂那边要的零件材料。 建筑队也得一刻不停建造房子。 还有煮盐的,捕鱼的,养殖的,都得扩大规模。 兽人多了,有些活儿也多了。 好在部落有晴看着,几个队伍的队长又是从一开始就培养出来的。部落里兽人们融合得很好,也没出什么事情。 * 中部。 中部面积大,但也就几个能力强的部落住着。零散的小部落都被赶了出去。 先前是蟒部落走了。 冬季林豹部落跟巨鸟部落又一走,直到春季虎部落派出兽人捕猎,虎部落才知道这偌大的中部,就他们一个部落的兽人。 部落族长知道之后,当即开怀大笑。 “走了好,走了好!” 可笑完,想起西部虎视眈眈的狮部落,脸顷刻沉了下来。 “谁叫他们走的,居然也不来说一声!” 空在外路过,听到族长屋里的混乱,心底不怎么高兴。 他带着自己的小队离开,直接跑到豹部落去查看。 这里豹兽人的味道已经淡了,里里外外充斥着虎兽人的味道。里面带不走的东西胡乱散着,是他们部落的兽人过来翻过了。 “头儿,巨鸟部落也走了。” “你说他们两个部落是不是一起去了一个地方,怎么也不见通知我们部落一声?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们中部好?” 中部的虎兽人称霸,手下还有蟒、林豹跟巨鸟兽人听话。过惯了被捧起来的日子,一下走了两个小弟,是谁都有落差。 晴他们跟空说那话,空没有告诉自己的族人。 能劝走这两个部落,也是晴的能耐。 要不是……要不是他是虎部落的兽人,他也是愿意走的。 现在这个族长远不如上一任族长有魄力,而祭司……也不过是个眼高于顶的小崽子罢了。 空走完了豹部落,看着如被洗劫一空的地方,无力讽笑。 不愧是他们部落的,兽人都走了也得来翻一翻,找一找,生怕漏了什么好东西。 瞧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他道:“不管人家去了哪里,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跟不跟我们说……说了又怎么样,我们还能管得了吗?” 兽人们脸色微变。 “队长,这话可不能被族长听到。” 他们族长,最听不得这些有损威严的话。 空道:“你们自己动动脑子想想,现在的虎部落还是以前的虎部落吗?” 兽人们沉默,也没了那股傲气。 也是,部落里什么都没有了,还吃不饱肚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傲气的呢? “熬吧……慢慢熬吧。” 反正以前也是装傻充愣地过着的。 * 气温抬升,又是一个夏天。 夏季东部多雨,动不动就是闷雷响过,大雨滂沱。 兽人们侍弄着田地,望着那地里的青菜收割了一波又一波。 原本瞧着荒芜的黑色耕地现在葱茏青绿,作物该开花的开花,该分蘖的分蘖。 说一句欣欣向荣,也不为过。 这会儿正下急雨,电闪雷鸣。 兽人们都被叫进屋里多雨,好些湿了衣服的,都跑澡堂冲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不爱干净,肚子里就会钻虫子。然后又要吃霜给的驱虫药,到时候亲眼见到…… 想想都恶寒。 屋内,许霜辞坐在门口,盯着屋外的雨发呆。 他手肘抵着桌面,掌根托着脑袋。袖口滑下,一截莹白的手臂露在外面。 皮肤跟瓷似的,瞧着滑润。 晴撑着伞路过,往屋里一看。 许霜辞冲他一笑,及肩的黑发随微风勾着脸侧。 晴步子放缓过去,都走过了门口,又倒退两步回来。 就那么撑着伞,堵在门口,冰蓝色的眼睛落在他面上。目光丝丝缕缕,挠得许霜辞心痒痒。 他脑袋一抬,下巴搁在掌心,弯着眼,温柔笑问:“你看着我干什么啊?”
第80章 雨如跳珠,在伞面迸溅。 晴看着黑发黑眸的青年,放下伞,迈过台阶徐徐几步走至他跟前。 他屈膝半坐,抓住青年的腕子。 “不冷?” 许霜辞垂眸,见大手如镣铐圈得严丝合缝。手腕上的皮肤被晴掌心的茧子挂得泛着痒。 他奇怪道:“这是夏天,你在问什么……” 怕晴生病,许霜辞抬手试图往他额头上放。 晴忽然倾身,光线被挡了个完全。 许霜辞噤声,疑惑看着他。 “是我问错了。” “嗯?”许霜辞脑袋往后挪,淡红的唇抿了抿,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晴抓着腕子的手往身前一拉,在人隔着小桌凑近时,忽然偏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许霜辞瞳孔一缩。 正想说这还开着门呢,却见晴随后松手,转身抓起伞步入雨中。他脚步匆匆,踏着湿润的地面,几下不见了身影。 许霜辞愣了好半晌。直到发现自己憋气憋得难受了,才骤然放松喘息。 他手碰了碰泛疼的唇角,不明所以。 怎么了这是? 正纳闷着,晴又回来。抓起许霜辞手腕,见上面被捏红了,他手下滑扣住许霜辞掌心牵着人往外。 “要去哪儿?”许霜辞迷迷瞪瞪跟着他走。 “去絮那边。”到雨幕中,晴圈着许霜辞肩膀护在身前,“需要处理一点事。” 晴是被兽人叫回来的,因着延那边出了急事。 他刚撑伞走过木屋,等急了的絮找来。 晴冲他点头,没什么意外地继续往前走。 絮小跑着跟上二人道:“延那边的矿坑塌了,埋了四十三个兽人,好在他们会打洞,都出来了。但是有三个被砸断了腿,一个胳膊受伤,还有十几个是擦伤。” “矿坑塌了!”许霜辞脚下一重,鞋面上溅了不少水。 絮忙道:“简单的擦伤他们自己都处理了,那些兽人没过来。就是断胳膊断腿的自己处理不了才找上我们。” “那还不快点!”许霜辞一下忘了晴刚刚的异常,径直往前冲。 晴怕他淋了雨,步幅加大。稳稳当当撑伞跟着许霜辞。 絮的屋子。 门口,风族长坐在边上,翘首以待。见晴过来,两人互相点了个头。 许霜辞进屋,瞧着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的黑绒球,脚步急停,差点踩到他。 “延你别慌,我来看看。” “诶!快看看,快看看。”延急停,结果忽然摔倒。 他将自己团起来,随着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 许霜辞诊治,门口风族长、晴便坐下说事儿。晴将那边帮不上忙的延族长跟絮也给拉来一起。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延族长飞快搓着肚皮上的毛毛,时不时看向自家躺在絮床上疼得哆嗦的崽子,语序混乱不已:“下雨,下雨好几天了。坑底下掏的洞大,塌了。挖着挖着就塌了。” 风族长道:“我们去运黑石,刚好碰见。” “矿洞深不深?”晴问。 延族长摇头道:“深就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爬出来的。” 风见晴对这么弱小的兽人态度完全跟对他们一样,回想自己当初,他们可是把弱小兽人都驱逐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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