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好他反应过来的不算晚。 看着温悯没有表情的脸,温楼心情格外愉悦,甚至产生一种将温悯狠狠踩在了脚下的高人一等感,看吧,温悯永远拿捏不了他。 温楼得意洋洋,他瞪了一眼温悯,准备转身回去处理游戏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男声突然穿过雨幕焦急地传了过来:“喂,那边那两个小孩,赶紧从那里离开——” 因为雨声太大,一开始温楼和温悯并没有听见那声音,直到男人越走越近,他们才听见那声警告。 “什么啊,”温楼嘀嘀咕咕,“离开?离开哪?” 温悯顿了一下,立刻抬头看向旁边。 在他和温楼的两米之外,有一栋被拆了一半的房子,昏暗的雨夜中房子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在他们眼中不停放大。 ……放大? 温悯瞳孔微缩,他立刻伸出手抓住温楼的胳膊,扯着温楼一起往外跑! 但还是迟了,在赶来男人惊恐的视线中,拆迁房像是一只速度飞快的豹子,朝他们张开了尖锐獠牙——只听“轰隆”一声,无数沉重的预制板伴随着闷雷声从空中掉落。 温悯感到后背上压下来一座泰山,直接将他压趴到了地上,胸口似乎也被一根钢管直接穿透而过。 疼,太疼了。 今天他简直把一辈子的疼全部受过了一遍。 或许是产生了抗性,温悯只是闷哼了一声,就没有再叫。 反倒是旁边的温楼,他被压下去的第一时间就尖叫了一声,双手一软,晕了过去。 “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一个人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 “你们忍忍,我去叫人。” 男人也是晚上吃过饭后准备去村长家集合的村民,他特意挑了一条近道走,没想到刚转弯,就看到两个小孩站在摇摇欲坠的拆迁房下面。 没两秒,两个小孩都被压倒了。 他抬高伞转身跑远,箭一样冲到村长家里。 村长家已经摆好了宴席,村里将近大半的人也全都到齐,当男人砰一声拍开门的时候,有人还在打趣他怎么跑这么急。 男人恍若没听见一般,说了句:“被压在房子下面了!” 有村民困惑道:“说啥呢?” 男人气也没喘匀,飞快道:“温家那小孩,被最近要拆的那房子压倒了,快去救人……老温,快动啊,是你们家小孩,温楼!” 温悯感觉眼皮很重,他眼中的目光正在一点一点涣散,脸上也有点痒,好像是头发中间的血在往下流。 他呼出一口气,目光往旁边一瞥,看见昏迷不醒的温楼后,又呼出一口气。 温悯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感到发困,想要将眼睛彻底闭上的时候,有十几道脚步声突然朝这边逼近了。 温悯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因为傍晚他被村民们捉到之前,也听见了这魔音一样的声音,不过,他抬起眼后,看见的却是一张张担忧的脸。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他们连伞都没有打,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不管不顾往这边跑。 人们渴望被爱,无法否认当一个人长期处在被排挤的环境里,突然看见一点有人爱他的苗头时,他会多么想用力地抓住。 温悯听见自己原本快要消失的呼吸忽然重了些。 他右边五指微微张开,嘴唇也动了动,想要做出一个口型——直到夫妻二人越过他,直接跑到温楼面前,蹲下去,用颤巍巍的手指去抚摸温楼的脸。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脸上的水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小宝,小宝!” “快,”男人拉开女人,接着转过头叫村民们一起帮忙抬预制板,“小宝,你再坚持一会,没事的啊。” 他们表现得那么着急和痛心,仿佛现在被压在下面的人不是温楼,而是他们自己。 昏暗雨夜中,十几个人齐力抬着那些沉重的预制板。 有了村民们帮忙,温楼和温悯身上的所有重物都在最短时间内被搬开了。 然而,温悯却感觉后背上的东西仍然没有撤开,他还是喘不过气,还是痛得难以呼吸,他抬起胳膊,想要朝夫妇二人伸出手。 但他只从分开的五指里,看见抱着温楼的夫妇二人着急跑远了的身影。 温悯在嗡嗡的耳鸣中,听见了一些人声:“温悯怎么办?” “先别管他了,”另一人回答,“看他还睁着眼,应该没事,走吧,先去看看温楼有没有伤到脏器,老温都快急疯了。” 于是最后几个村民也一起走远。 滴答…… 滴答…… 滴答。 雨越下越急,地面积起深约半寸的积水,温悯倒在一片水泊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村民的背影。 当天晚上,当所有人围在温家门口,四处检查温楼身上的情况时,几里之外趴在地面的温悯最后一点呼吸消失,背部的微末起伏也恢复了平整。 没有人想到温悯死了,毕竟那僧人都说了,喝了白莲水的人有强大的再生功能,那他就算断了一条腿,肯定也能自己恢复啊? 这一点他们可是在禅房里亲眼目睹过的。 所以,没有人觉得温悯会有事。 更没有人想到这一晚,他们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连天都还没亮,他们的村子就被泡在了血河之中。 半夜一点多,有人被尖叫声惊醒,迷瞪着从床上坐起来,余光便看见窗外似乎有一点血光,他茫然地披上一件衣服,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看看。 结果下一刻,他就踉踉跄跄、屁滚尿流地跌坐到了地上。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视野尽头是一团黑雾——那团黑雾把手从他胸口里拔了出来,重新走远。 他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飘荡着,身上的黑雾还不太稳定,时而会消失,露出一张惨白发青的、熟悉的脸。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尖叫,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所有人都在窜逃。 他走过的地方尸殍遍地,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跑,他速度很快,而且,很残忍、很果断,每抓到一个人都会在一秒钟内捅穿心脏。 最后,黑雾踩着遍地的血水,走进了最后一个目的地——温家。 他停在门前,凝视着那扇门,三秒后,他抬起了手。 以前把手拍痛都打不开的一扇门,现在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片脆弱的塑料,他伸手一推就掀开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屋子里,只见早已经醒来的三口人正缩在床上,惊恐地望着他。 女人的表情难以形容,但她唇角的皮肤牵扯几下,最后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她逼迫自己发出声音:“温悯,我是妈妈啊,你还认得我……”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了几道“噗嗤”声。 就像当初女人在禅房里一样,温悯也同样。 同样,没有手软。 血光冲天。 …… “那团黑雾里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个被压在下面没人管的小孩吧?” “叫什么……温悯?” “不过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知道?” 玩家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直到有人喊了他们一声:“别问有的没的了,先快点躲一躲吧!” “啊?什么——” 从最初进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开始,他们所有人就和黑雾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连接,黑雾人是中间的那块磁铁,而他们是被不断被吸过去的小磁石。 没人能离开黑雾人附近,所以,他们一抬头就看见,在血一般的长河中,成人版的黑雾人身上冒出了更多更浓郁的黑雾,金色眼珠也变得更加阴冷。 ……他似乎因为故地重游,也被怒意传染了。 他伸出手,把他旁边的高个男生被他硬生生举了起来,不顾男生挣扎就朝前一扔,男生重重砸到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接着,黑雾人抬起头,目光放到了其他人身上。 “卧槽,我们可不是那些村民……!!” 但没有用,黑雾人还是在朝他们靠近,又一个人被他举起来,往地上随便地一扔。 一时之间,过去和现实里的惨叫几乎重叠到了一起,撕心裂肺,令人心脏都为之一颤。 玩家们克制着发抖的呼吸,尽力往黑雾人的视角盲区跑,很快,他们发现了更令人绝望的事:“妈的,极乐城的道具在这里不能用!”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他们经历过无数个有非人类的副本,在鬼和人类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之下,他们只能借助道具来获胜—— 但是现在却告诉他们,道具不能用。 绝望在空气中蔓延,玩家们眼睛发红,看着黑雾人再一次举起他们另一个同伴。 就在这时,一个砖瓦屋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温悯。” 众人一怔。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出声吸引黑雾人的注意,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正在逃窜的玩家都有一瞬的凝滞,他们忍不住停下脚步,朝前看去。 暗红的墙皮旁边,宋吟从江珉随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伸手拽下脑袋上的衣服,抬起头,用黑漆漆的眼睛望向人群中央的黑雾人。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 那是一个拥有惊心面容的人,眼尾轻微上挑,一抹红从面颊蔓延到眼角,与纤长的眼睫相衔接。 他肩膀上披着宽大的衣服,被布料包裹在其中的,是绝对无法和黑雾人抗衡的纤细身躯。 在所有玩家不忍的目光中,他依旧不退不缩,目光如水一样,平静地放在黑雾人身上。 “我在这里。” 他微抿唇,用仿佛能蛊惑人堕入深渊的声音轻声道: “——不过来吗?” 黑雾人一动不动。 几乎是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下一秒,黑雾人就像是哗哗燃烧起来了一般,带着不停涌动的黑雾,以非人的速度瞬移到了宋吟身后。 他身上的黑雾一点一点逸散开来,密密实实地拢到了宋吟身上。 像在确认宋吟的存在,又像是,一个想念的拥抱。
第209章 现实 刚才玩家之中有人在猜测黑雾下面的人是不是温悯,而这一刻,他们得到了答案。 黑雾人在来到宋吟身后时,身上的黑雾时不时消弭,露出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的皮肤很苍白,质地也不似人类的温软。 虽然脸上几乎没有情绪,但依旧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烈杀意的消失,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短短几秒,他就不再像刚刚那样残暴不仁,见谁都想扔出去了。 此时,宋吟的心情也没有平静到哪里去。 他发现他需要很高地抬起头才能完全看见温悯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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