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眺那些拥挤在一块,生锈的破烂铁盒子,里面像罐头一样塞满了,孟泽口中的“蝼蚁”。 这些“蝼蚁”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他投胎投得好。 这群“蝼蚁”里面,还有一只他念念不忘的,鬼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在意沈云,但是他就是很在意。 如果真的轰炸贫民窟,本就想杀了自己的沈云会不会更恨自己了……他不知道沈云为什么想杀自己,但是潜意识里不希望沈云恨自己。 王辰这个臭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穆荃瞥了一眼站在方志柏旁边的王辰,王辰被盯得有些后背发麻,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少少少……少帅,您瞪我干嘛?” 馊主意是王辰出的,同意执行的人却是自己。 看着这片没有蓝天白云和鲜花的土地,穆荃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向来是个随心而动的人,立马吩咐道:“撤退,回江都。” “少帅!我们不能无功而返,您不忍心杀掉对方,对方杀你的时候可毫不犹豫……”劝阻上级干蠢事,是孟泽身为“军师”的天职。 “孟泽,你有什么资格干预我的决定?是我父亲给你的权力吗?”穆荃虽然说孟泽比自己更适合当穆虚文的儿子,但很可惜,他终归不是,他只是穆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是,穆司令下令,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沈云,当场击毙,不留活口。”孟泽眉眼低顺,语气却无比坚定神圣。 “穆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不是老大吗?怎么说话不好使了? “是穆司令说了算。”他在执行最高长官的命令,穆荃无法干涉。 “孟泽,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穆荃夺过方志柏手上的枪,单手持枪,抵在了孟泽的太阳穴。 孟泽没说话,许嘉华替他喊冤,“少帅!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大家都是为了保护您,您这样做,只会让兄弟们心寒。” “穆荃,你是被他下了迷药吗?”孟泽握住枪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穆荃,“今天你就算杀了我,沈云也必须死!” 看见孟泽眼里的决绝和疯狂,只是执行上级命令需要这么真情实感的拼命吗? 穆荃脑子突然想通了一些东西。在沈云眼里,他必须死,在穆虚文和孟泽眼里,沈云也必须死。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游戏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譬如说,他爹做了什么孽,需要父债子偿什么的? 穆荃收起了手里的枪,看向同样疯狂想要沈云命的许嘉华,这人又和他的狐狸精有什么瓜葛呢? 他的狐狸精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有瓜葛! 不能够吧,许嘉华长得这么丑,哪里比得上自己? 穆荃将枪口从孟泽的头上移走,对准了许嘉华。“在你上一世的记忆里,沈云是被我们用贫民窟三十万百姓的性命逼出来的吗?”许嘉华所经历的被杀,不就是他即将要去的未来吗? 那……许嘉华是不是具有预知这一世走向的作用呢? “少帅……我不知道……上一世,我只是个普通的守卫,没机会跟您接触……不知道沈云是怎么到您身边的?” “既然知道沈云未来要杀了我,我们不去惹他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把他逼出来?逼出来后杀了我?我和沈云素不相识,他在未来想杀我,是因为现在你们毁了他的家!以我的名义。”已知,现在的沈云见到他爱答不理,未来的沈云想杀了他,那一定是中间有问题嘛! “可是上一世您并没有毁掉贫民窟,他还是要杀你。” 这一点穆荃也知道,但是,万一是有人借他的名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的坏事呢,他何其无辜,莫名其妙要被自己看上的美人追杀。 这一世穆荃也没有毁掉贫民窟,因为茉莉偷偷跑出来交代沈云的去向了。“大哥哥,我知道小光哥哥在哪里!你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在哪里?”穆荃将手里的枪放回方志柏的腰间,蹲下来和茉莉说话。 “我说了你们就离开吗?”茉莉声音有些小。 “嗯,你说了我就离开,说到做到。”穆荃语气柔和,刚刚的想要崩了孟泽的煞气收敛了一半。 “小光哥哥说,他要躲到松源的原始森林里,大哥哥,松源在哪里呀?” “松源是我家!”王辰连忙举手抢答,“我们那儿还真有原始森林,里面还有狼呢。”松源市地处山区高原地带,森林资源极其丰富。 “行啊,那就去你家找。我们马上离开,你回家吧。”穆荃忍不住揉了一下茉莉的头,小孩穿着补丁的衣服,但衣服洗得很干净,扎着一对双马尾,是用破布绑起来的头发,眼睛神采奕奕。 他觉得很像沈云……像那天在贫民窟见到的沈云,身处淤泥里却干干净净。 “不行,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谎?”孟泽不愿意放茉莉走。“你跟我们一起去松源。”说不定就是个能够威胁到沈云的把柄呢。 “孟泽!”穆荃刚想把孟泽骂一顿,就被茉莉的声音打断了。“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小光哥哥,我很想他……” 茉莉跟着穆荃一起离开了,人生第一次坐在汽车上的茉莉隔着车窗看向渐行渐远的家…… 贫民窟路况不好,车抖动的时候茉莉也跟着抖一下。 穆荃坐在对面,旁边是持枪保护他的方志柏。茉莉的左右两边也有两个士兵看守着。 穆荃刚想说,这么多人对付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孩,有些兴师动众吧? 突然想到,沈云没暴露身手前,看着也挺柔弱的,这小孩是沈云的学生,不会也是来杀自己的吧。 穆荃摸了摸心口,上一世被捅一刀的记忆回来了,心脏在幻痛。 一定是这份幻觉让他以为是心动,不对,他没有心动!他只是需要弄明白真相是什么,才不是爱上了杀自己的仇人。 车队驶离贫民窟,在城市平坦的水泥路面上稳稳当当地行驶。 松源市比较远,穆荃打算先回江都再做打算。 夜幕降临,宽敞豪华的加长汽车被簇拥着赶路。 茉莉第一次……离开家很惊慌,至少看起来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够长但柔韧性很好的腿曲在胸前,手抱着腿,缩成了一个刺猬。 路程漫长,穆荃打算打听一下沈云的过往,六岁的孩子心思单纯,应该很好套话吧。“你的小光哥哥,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套话套得很直接了当,穆荃不懂什么叫委婉,他没有耐心徐徐图之。 “对不起,我撒谎了,小光哥哥没有去松源……” “小光哥哥走之前只是叫我爸爸去拿吃的!他没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大哥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奶奶说,找不到小光哥哥,你就要杀了我们我才撒谎的……” 她才六岁,她不光会撒谎,演技还好!好到穆荃分不清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好气,被六岁的孩子耍了。 孟泽和他不在一辆车,这个车里的人应该没有他老爹的人吧? 那就当沈云在松源吧。
第9章 我也认识一个小光,不过他死了 “太不像话了!你宠儿子也要有个度吧!毫无缘由对难民采取行动,会引发动乱的!”穆荃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撞上了蒋幼旬在和穆虚文争吵。 “蒋大哥你多虑了,那些人什么都没有能成什么事儿。”穆虚文毫不在意。 “莽夫!匹夫之怒,血溅三尺,兔子急了还咬人,科尔市的几十万难民和其他地方的流民加起来将近百万人口……这么多人要想闹事,麻烦可不小。”麻烦事情都是蒋幼旬这个名义上的管理者在摆平,这些只知道舞枪弄棒的莽夫一天天净给他添麻烦。 穆荃本来是想找穆虚文问问,为什么要杀沈云。 看见待客厅里面在因为自己吵架,转身准备溜走,被蒋幼旬叫住了。“听说你为了找个男宠要轰炸贫民窟?” “蒋伯伯,这是谣言!”他就说自己是背锅的,出馊主意的是王辰,下令赶尽杀绝的是他爹,执行任务的是他爹的狗腿子……怎么就成他的错了?他只是个从犯。 “谣言?你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找那个男孩子,半个月跑了两趟贫民窟,这次更是带着军队过去,哪个不是事实?太不像话了,怎么和你爹一样不长脑子!”蒋幼旬对只知道沉溺酒色毫不进取的穆虚文不满,说话侮辱性极强。 蒋幼旬作为“创业合伙人”,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整个南三区也就只有他敢来骂这不靠谱的父子俩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倒好,一言不合要去轰炸几十万人的居住地了!好不容易攒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人口是劳动力,劳动力就是钱……只要有口饭吃就能任劳任怨的难民更是廉价劳动力。 蒋幼旬这些年苦心经营爱民如子的人设,就是为了达到古代先贤那种被百姓抬着登上王座的效果。 南三区口碑不错,至少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逃进来甘当燃料和养分,养活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蒋伯伯,是我爸下令的,您骂他。” “我骂他都骂十几年了,他听劝吗!”蒋幼旬年纪大,比穆虚文还大一轮,又是劳心费神的命,情绪一激动突然就喘不过气了,身后的秘书熟练地掏出救心丸给他服下。 蒋幼旬被送去了医院,只剩下穆家父子俩。 “爸,你为什么想杀沈云?”穆荃站立不动,穆虚文坐在木椅上。 穆虚文抬头,早晨的阳光被穆荃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部分,他被儿子的影子盖住了。“荃儿,你挡住我阳光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开始怕冷咯。” “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儿子啊,你没听小许说嘛,他以后会杀了你呀,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伤害呢?” 穆荃没有挪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再健朗的穆虚文,听说穆虚文年轻时作战勇猛,杀伐果断……这些他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他有记忆的时候,穆虚文就已经是一个宠溺独生子的好色之徒了。 穆虚文在他面前脾气很好,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 穆荃没有经历过风雨,以前感受不到大家口中的故事,经此一事,他才发现,原来杀伐果断不是谣言。 想要守住金钱和地位,是需要手段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仁慈? “荃儿,我时日不多了……以后我不在的话,就要靠你一个人走了……” “几天前你还说自己正当壮年。”穆荃挪开身子,让冬天的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原本就有暖气的屋子更热乎了。 “你不是说我一年后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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