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云琅让吴婶退下,改换杜木匠来审:“你第一次见黄瑛是何时?” 杜木匠回道:“两年前,我爹去世,我去报丧,在黄家小住过一段时间。” “这么说你清楚黄瑛的相貌,为何迎门时并未指出?”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黄瑛她就长那样,可是她偏偏不是黄瑛!我也是之后才慢慢发现的,黄瑛她......她根本瞧不上我,根本不可能主动来服侍我。”杜木匠说着,竟自委屈起来。 解云琅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外头这个黄瑛和你原本定亲的黄瑛,相貌相同但性子不同,其实是两个人。” “没错!”杜木匠连连点头道:“我认出她之后问过她,但她打死不承认,我不止一次把她关去猪棚,也抽断过好几根荆条,她......她硬说自己就是黄瑛,还说什么就是来侍奉我的,叫我受着便是......” 解云琅闻言只觉得好笑:“这样一个甘愿受苦的女子,你反倒不乐意了?” “我定的是黄瑛,就一定是黄瑛,换谁都不行!” “为什么?” “纸上写着的,一定得她!” “不然呢,不然你就杀了她?” “我!我......” 解云琅紧紧盯着杜木匠的眼睛,后者眼中虽有心虚,却没有躲闪之意。 “......我那夜和她吵了一架后,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有想过绑了她去黄家要人,可是那夜过后,我一起来就看见后门开着,篮子锄头不见了,知道是那婆娘出去了,我就想跟去将人抓回来。” 杜木匠坦白道:“但谁知我一直追到山上,远远的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山壁前一动也不动,接着脱下一只鞋,直接跳了下去。” 闻言,在场之人俱是意外。 “你说她是自尽?有何证据?” “我......” 解云琅呵呵一笑,吩咐孙大孙二:“来人,把他拿下。” 杜木匠当即被人从身后压制住,吴婶一声惊呼想来救儿,却被方吉一把拉住。 杜木匠痛得面目狰狞,茫然抬头望向解云琅:“冤枉啊,大人为何抓我?” “若是自尽,何故故意留下一只鞋,其中必有隐情。”解云琅道:“无论她如何死的,光凭残害家属这一点你也得去牢房蹲几日。” 秦羽看着杜木匠,一边心里默默点头。 若杜木匠所言为真,黄瑛自尽却留鞋,营造出意外身亡的假象,再结合身份之疑,必然是想借死隐瞒什么。 而且即便人是自尽,也与杜木匠的虐待逼迫脱不了干系。 只是一点,若非双生胎,天底下怎会有两个人长得别无二致? 饶是秦羽也想不通。 “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秦羽不由感叹了一句。 而随着杜木匠被带走后,秦羽见左右没他的事了,叫上二壮也跟着往门外走去,谁知解云琅的声音冷不丁自背后响起: “秦半仙这是要去哪儿?” 秦羽驻足,不解道:“事情已了,贫道自然是回家。” “没那么简单,两个黄瑛的事,本官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解云琅微笑着走上前来,将两断木炭举到秦羽面前:“期间还要劳烦你与我同去一趟临县。” 秦羽挑眉道:“凭什么?” “凭半仙大慈大悲,济世度人吶。” 解云琅微微一笑,秦羽抬脚就走。 这时,吴婶接收到解云琅的言外之意,当即拦住秦羽哀求道:“半仙!求求你随大人一同去吧,不查清案子我儿就得蹲一辈子大牢啊!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他老身怎么过日子啊!” 解云琅很满意她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忘了说了,若真是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不止蹲牢这么简单。” 秦羽没忍住,警告一声:“解云琅!” “半仙!!!” 吴婶哭得愈发声嘶力竭:“半仙若肯帮忙,老身一定竭尽所能传诵半仙功德!老身还有些远房亲眷在其他州府......” 秦羽这一日脑瓜子嗡嗡疼,他连连呼吸,向二壮伸手:“快扶我一下......” 解云琅却挡住二壮,亲自扶住他,发觉他宽大的衣袖下根本没几两肉。 “如何?考虑好了么?” 解云琅语气平和,问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 秦羽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瞥了眼泪眼婆娑的吴婶,终是沉了口气,妥协道:“大人想何时出发?” 解云琅笑道:“越快越好。” “我有一个条件。” “马车、衣食任你要求,但说无妨。” 周员外的药膏效果很好,解云琅左脸的伤数日前便痊愈,恢复后看不出什么痕迹,秦羽盯着他另外半张脸,莞尔一笑。
第13章 从丰梨县到芙蕖县,快马昼夜赶路可在两日赶到,马车则速度要慢些。 山林间,黄土道上,方吉驾着马车在林间小心避开石子,解云琅在车内悠闲小憩。 秦羽和二壮一人骑着一头骡子,晃晃悠悠坠在马车后,有一搭没一搭走着。 虽未入夏,在太阳底下一直走着也晒得难忍。 秦羽带着帷帽还好些,二壮却是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不多时便喝完了一壶水。 秦羽见他汗出的快瘪下去了,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再坚持一会儿,前头快遇着茶水铺了。” 二壮摇摇头,道:“公子喝吧,大不了我上前头去抢那瘦猴的!” 提起前面的二人,二壮一下开了话闸,不禁痛骂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不要脸的,主子没脸下人也没脸!出发前说好的马车衣食,到头来只给了两头骡子,要不说当官的就是又贪又狠呢,出行的公费全让他自己占了!” 秦羽让他消消气:“人家是知县,有骡子已经不错了。” “知县算个屁!有种的当皇帝去!他奶奶的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二壮依旧骂着,同时又疑惑道:“公子你怎么了?换做平日你不早就阴阳怪气了,这回怎么一句话不说?” 秦羽淡淡道:“人生在世本就艰难,何必费这口舌之争,左右已经上了贼船,不如放下心来顾好自己。” 二壮闻言,回味了一番他的话,脸上忽如春风拂面,恍然大悟道:“公子,你是不是揍他了?” 秦羽莞尔一笑。 马车撞上了一块石头,车身随之颠簸,解云琅整个人被迫侧身倒下,扯到青紫的嘴角,立即被疼醒。 “大人,您没事吧?”方吉听到车内的动静,赶忙停了马,回车厢看情况。 解云琅捂着半张青紫的脸,幽怨且茫然地望了眼车外:“到哪儿了?” 方吉回道:“还有三里路,前头有个茶水铺可以歇脚。” 解云琅“嗯”了一声,道:“后边儿那两个什么情况?” 方吉扒住门框,身子倒出去望了一眼:“大人,他们骑着骡子还在追咱呢,瞧着还有些远,咱们要不要......” “让他们追!嘶......”解云琅情绪有些激动,又扯动了伤,疼得缓了缓。 他后悔极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秦羽的外表骗了! 亏得他以为出发前说的条件是车马,谁知道迎面就给了自己一拳,还是用右边打的,疼得他一晚没睡好。 解云琅真的不明白,秦羽那没几两肉的手臂,甩起来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用不着管他们,咱们快马加鞭,先去茶水铺。”解云琅气得倒回软垫。 “好嘞。”方吉转身,牵起缰绳用力一甩,马车便咕噜噜继续前进。 二壮见马车停了不到一会儿又走了,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气得直甩鞭:“该死的,他们就是故意的!” 秦羽停了骡子,撩开白纱四下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跟我来。” 二壮知道秦羽有主意了,脸色转阴为晴,不动声色跟着秦羽调转了方向,骑着骡子进了树林。 也不知秦羽靠什么寻到的方向,他领着二壮在树林里左转右转,最后直直来到大路,迎面就是间茶铺。 茶铺里只有一个茶博士在打盹,秦羽和二壮下了骡子,要了壶茶和吃的在铺子里舒服歇息。 过了好一会儿,路尽头远远看见一辆马车绕了出来,方吉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到后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人直得都要站起来,慌忙同解云琅喊道:“大人快看!见了鬼了!” “方吉,休要胡言。”解云琅从不信什么鬼神,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邪事之说。 他掀开车帘正要和方吉说明白,迎面看到秦羽和二壮正在茶铺悠闲喝茶,整个人当即顿住:“......还真是邪门。” “哟解大人,怎么才到啊。”二壮嗑着瓜子,笑着朝马车的方向吐了口瓜子皮。 解云琅下了马车,狐疑地看着二人,默默走进茶铺。 “我怎么不知道这附近有近道?” 解云琅坐到秦羽对面,看了眼地上的骡子蹄印,明白二人是从树林里穿出来的。 秦羽道:“大人不知道的事多了,不必大惊小怪。”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似的,我们不熟。”解云琅给自己倒了杯水。 秦羽看着他小心喝水避着伤的模样,沉闷的心情和缓了不少,慢悠悠咬着饼欣赏周围的山水。 解云琅忽而走出茶摊,回来时手里多了半截芦苇杆子。 他将芦苇洗了遍,继而直接插入茶壶里,咬在嘴里顺畅喝着。 还挺聪明。 秦羽多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解云琅喝饱了水,叼着芦苇百无聊赖四下乱看,瞧见秦羽垂在面前的白纱,忽然心念一动,两指夹住芦苇,将芦苇另一端对着白纱的一角吹了口气。 秦羽正在放空,忽然一小道风迎面而来将白纱吹散,他望向对面嬉笑的人,皱眉道:“解大人很无聊么?” 解云琅没回他,又吹了口气,试图把那白纱吹到秦羽肩后。 秦羽面无表情倒了杯水,作势要泼他,解云琅才住了气。 “你说你又不是通缉犯,也不是眼有疾、面貌奇异,为何老是戴着这玩意儿?”解云琅盯着那帷帽,好奇道:“你家神将住里头?” 秦羽笑了:“大人想见?” “这话不该问我。”解云琅将芦苇杆拿在手里转着:“你不让我见,我就是把帷帽拆碎了也见不着一根毛。” 秦羽歪了歪脑袋,看着解云琅的眼睛:“解大人似乎对贫道很感兴趣。” “并没有。”解云琅道:“做人倒也不必这般自信。” “那看来大人很了解贫道。”秦羽微微一笑:“不知大人查到了点儿什么呢?” 解云琅将芦苇扔入茶壶,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本官自有判断,你用不着在这儿试探。” “那可真是不公平。”秦羽难过地叹了口气:“贫道对大人还是一无所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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