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玲玲骤然被这么轻柔对待,一时受宠若惊,心内忐忑,“我刚刚那么说,你不生气吗?” 即使是后面那些述说幻境中的事情,她也并未用上多少心,不仅口齿快速,还说一半藏一半。 谢辰失笑,“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知道的东西,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你与我出自同一个时代,能在如今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凤玲玲安静一瞬,轻轻试探:“那……你知道如今凤凰一族,还在吗?” 谢辰摇头,“我不知道。但你族人稀少,又有滴血重生之能,别想太多。” “也许是避世而居了。” 凤玲玲声音失望,“我知道了……谢谢你。” 从挑开身份后就在来回窜动的鸽血红点渐渐安静,与刚才的活跃大相径庭。 谢辰看到,突地出声:“虽说这些年寒玉髓封住了心头血,却也完整保留了你的神魂完整,过些时日,你觉得能出来,我就帮你出来。” “到那时,你自可重新涅槃,自己去寻族人。” 只是涅槃能否成功,要看她自己。 但对凤玲玲而言,比永世困在寒玉髓中,这简直是一个突来的惊喜。 孤独地活着,比死亡还要可怕。 红点跳了一下。 “谢谢。” 女音变得又轻又细,不复刚刚暴躁。 “还有,你没有撩拨小师尊。” 她看得出来,当时谢辰完全没有那个心思,至于现在的谢辰,她就不随意断言了。 谢辰眉心一跳,觉得最后一句真心不用多加补充。 他本来完全没有当真,如今却不得不多想。 谢辰是知道的,他与同辈相处时搭肩勾背看上去毫无距离,但这种距离放到有心之人的眼里,定然会变了意味。 他天性喜欢男子,却不代表天下任何男子都不喜女儿家偏爱同性,一般取向有异的男子,彼此间相处也会有所感觉,自发地就避开了。 前世今生,谢辰对道侣都是顺其自然,并不强求。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快忘了对于道侣的要求。 不过…… 谢辰迟疑,细细想了一番,还是看不出小师尊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他也不能因为对方不沾半分桃花红颜就随意判定。 而且他们现在还是师徒,他若真是生出那些心思,反而是折辱了对方。 谢辰又想到凤玲玲说的两人亲到的事,想来应该是她多想,当时情况就算真的唇瓣相触也一定是无意。 不过,当时隐约记得唇瓣上像是落了一朵柔软雪花的感觉,原来并不是错觉。 嗯……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谢辰将其抛之脑后,有意忽视心内繁杂的情绪,努力将注意放到眼前即将到来的事上。 另一边的天寒洞府中。 楚千泽静静垂眸,看着放置在剔透桌案上而越发显眼的一根发丝,凤眸幽暗,静坐许久。 当时仿佛像是鬼迷心窍一般,拿住这根明显不是自己的发丝便藏了起来。 如今一个人冷静下来后,不难发觉这一动作背后太过难堪的意味。 楚千泽狠狠阖眸,眼睫乱颤像是翩飞无措的黑蝶,成为唯一能窥见他心绪的地方。 玉白指骨捏住桌面边缘,再抬手之际,一道细微裂痕毁掉了这张用料罕见的桌案。 楚千泽眸光晦暗,伸手想要拂掉这根刺眼发丝,袖袍带起一阵风,风卷着轻细的黑发便要飘向别处。 不料半途,风骤然停下。 黑线一般的青丝,被修长指骨捏在之中,犹豫恼怒,仿佛这黑线青丝变成了红线情丝,缠得当代无情修罗剑不得安生。 楚千泽只觉拿住的这根黑线烫人无比,几乎是避着视线将它放置好。 体内业火仿佛要渗出皮肉,从内到外烧出了浓烫火气般,他转身步向洞府深处的寒泉,一边慢步一边解衣。 等到抽出头上挽发的新簪后,楚千泽随意看去后,手上顿时捏紧。 竟然是墨玉簪?! 容色清冷缥缈的修罗剑尊,呼吸一窒。 他匆匆出手将簪子扔回了芥子空间,黑发如瀑垂在身后。 泉水逐渐淹没人影,偶尔浮上三两气泡,有炙热光线从另一处洞府方向偷入了天寒洞府,雪晶静静将光线折出绚烂彩芒,于不起眼的角落处点缀着常年苍白之地。 许久之后,一只修长玉手破水而出,指尖滴落剔透水珠,寒气萦绕不散。 而后在岸边衣物之上,放下了一根流转着温润光泽的墨玉簪。 至此之后,寒泉水池,涟漪再未消过。 五天后。 林素丰将正与本命剑熟悉的谢辰唤出了洞府。 谢辰出来时,看到林素丰时怔了一瞬,他隐约察觉到什么,眨眼之际又迅速掩住那抹流光,眸眼带着熟悉的笑容,上前迎去。 “林师兄,好久没见了。” 林素丰面色变化不似谢辰内敛,他从看到谢辰那一刻就痴怔一般站定不动,俊雅温润的面孔上是不受控制的动容。 似苦似笑。 他看着谢辰走近,眼皮垂下,低低叫道:“谢师弟。” 谢辰一眼便察觉不对,他伸手直接抓住了林素丰手腕,探查过后迟缓地松开手,神色复杂。 这一过程中,林素丰没有抵抗。 见谢辰撒手,林素丰才抬眸,神态比刚才要正常许多。 “还未恭喜谢师弟即将要册封圣子……”林素丰仿若毫无异常,出口便是恭贺。 谢辰出声打断,声调低了好些,“林师兄,是我连累你。” 他从未想到,霜梧竟然留下了两片神魂碎片,另一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附在了现世之人的神魂之中。 只能说不愧是霜梧吗,就算是那般情况下,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只不过,前世的神魂碎片附着在现世之人的神魂中,即使受益无穷,也会出现许多不好的影响。 但凡换个心志不坚的人,反而可能造出祸事,可霜梧偏偏选的就是林素丰。 也许,他当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但无论如何,林素丰是无辜的。 谢辰声音干涩,眉眼笑意淡了些,“如果我早些……” 早些解开心结,踏入混元圣地,林素丰至少不会平白受了这许多年的影响。 林素丰温声截断了谢辰的话语,“谢师弟,那些记忆是常年困扰着我,我幼时常常分不清两个记忆的区别,而闹出许多乱子。” “我祖辈皆是医修,唯独我选了修剑道,也是因为受了那个记忆中很轻却无法忽视的遗憾的影响,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困扰。” 谢辰看着林素丰温声劝慰的模样,恍惚出声,“霜梧……” 林素丰面色不变,“原来这道记忆的主人叫霜梧。” 他看着抱有歉意的谢辰,温和笑道:“谢师弟,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幼时便有长辈能出手压制,可我却一度选择放任,不过是因为我认为它是机缘而非祸端。” “也幸得影响,我选择修剑。日后至亲能救我,我也能手中握剑,护住他们。” “我该谢你才对。” 谢辰唇角泛出苦意,“你……真是……” 他到现在,才发觉林素丰与谷霜梧二人性情太像了。 也许当时他面上带笑,却从未交心,才连林素丰身上这些显眼异样都丝毫未觉。 林素丰抽出一方巾帕笑得无奈,塞到了谢辰手中,“只不过有些小事被影响,我自己也没印象。就像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巾帕,上次还害得我被文麟那小子给狠狠嘲笑了一番。” “日后,你就自己好好带着吧。” 谢辰抓紧巾帕,笑出声来。 他笑得畅快,又释然,许久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对着林素丰郑重行了一礼。 “林师兄,不管如何,我都该谢你一次。” 林素丰连忙将人扶直,心里是真的无奈,却也是真的不在意那些影响。 可谢师弟有时候洒脱随性至极,有时候又像眼下这样格外较真,他将人扶起时,想到这也不由扯出一个弧度明显的笑容。 但是很好。 这样的谢师弟,仿佛离他很近。 林素丰拿出一个玉盒,交给谢辰,“这是掌教师伯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圣子服饰早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尺寸不对。” 谢辰一边接过,一边疑惑,“师尊说过,他来准备服饰。” 林素丰稍稍压低声音,“掌教师伯说,尊主哪里管过这种事,不过是口头上争一争罢了,圣子服饰早早就做好是都知道的,你到时带着给尊主过下眼便可。” 谢辰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以手成拳抵在唇角,勉力压住了要溢出的笑音。 “这,我倒是不知。” 原来小师尊那般性子,也有意气之争的时候。 林素丰交代完事,看着笑意不止的谢辰,唇角微扬了下。 “你见到了吗?” 林素丰这些年看到了那个神魂碎片很多零散的记忆,也知道对方作为已逝之人,最是放不下还活着的人。 而那个人在混元圣钟出现异象他骤然昏迷之后,才在沉眠之中看清了模糊记忆中的身影面孔。 赫然就是谢辰日后该有的模样。 他是一出现,就被圣地视若珍宝的存在。 同时,也是三万年前模糊了经历事迹的渡劫圣主。 他那时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这样的性子,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谢辰的亲近,甚至初次见面,就毫无陌生之感。 原来是因为,谢辰就是那个神魂碎片的执念所在。 那样的执念,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数年。 谢辰微微仰首,眼中看到的云朵是洁白的,天空是蓝的,甚至眼前的人都是朝气的。 他道:“见到了。” “我们这次,好好道了别。” 林素丰道:“那就好。” 谢辰目送林素丰远去,他已经步入金丹,又有了凌霄剑的辅助,能清楚感觉到林素丰身上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彻底散去。 仿佛故人远来,只为见他如今是否安好。 谢辰想起前世他与霜梧的初见。 那时他们一个是骗吃骗喝的乞儿,一个是东躲西藏的弃儿,就此撞在了一起,拉拉扯扯着就长大了。 或许因为相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霜梧也最是清楚他不着调的性格,如今就连逝去,都比其他好友还要不放心。 谢辰抱着怀中的玉盒,摸了摸上面繁复的花纹雕刻,感到几分熟悉。 似乎与前世衣袍上的服纹同出一源。 “终于放心了吧,还天天说其他人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其实谁都比不过你。” 谢辰轻笑,而后转身。 那么,真的再见了。 霜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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