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溪急匆匆地拦住了他,用手指着那两个圆,语速快到像在背诵准备很久的话,“妈妈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很圆的圆,也没有很圆很圆的人,所以……” 林淮溪突然瞪圆了眼睛,惊讶到小嘴都张开了,“你怎么能画得这么圆呀,不行,你要重画一个!” 祁妄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客气地拍掉林淮溪挡在他面前的小手,“别烦我,我都说了我不想跟你玩游戏!” 小孩子皮肤嫩,被拍了一下就变得红彤彤的,林淮溪又特别怕疼,但他只是揉了揉手,径直跑到祁妄画的那个圆前,睁大眼睛使劲瞅。 这番功夫没有白费,还真让他找到了问题,“你看这个地方凹进去了,不是很圆。” 林淮溪又抬头看向祁妄,整个人沐浴在光里,碎发被染成了琥珀色,毛茸茸的,柔软又无害。 哪怕被祁妄凶,被拍疼了手,他都想跟祁妄做好朋友,也想保护好他。 他重新扬起笑脸,吐字不清晰,却又异常的认真:“所以你也不用做很圆很圆的人哦!” 祁妄的视线突然无法从林淮溪身上移开,他在书中看到的天使,好像跟林淮溪长得一样……才怪。 天使才不会像这块小粘糕这样烦人。 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次浮现在祁妄脑海中,他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林淮溪的意思,表情十分无奈:“你哪里见过很圆的人,你妈妈说的是完美吧!” 完美这个词对林淮溪来说太深奥了,他没能记住,便用了“很圆很圆”来代替,如今被点透,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祁妄,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就是完美,祁妄你好厉害哦,会看字很多的书,还知道完美这个词!” 被林淮溪这么一打岔,祁妄竟几乎忘记了刚才的负面,思维被带着走,鬼使神差地说道:“那你怎么办,你画的根本不是个圆,你离完美太远了。” 林淮溪丝毫没有因此难过或自卑,眨了眨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等我长大之后,我会画一个大大的圆,把这个包在里面,这样不就完美了吗!” 祁妄被他一句话噎住,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表情显得有点傻。 这是林淮溪第一次在“聪明”上占据了上风,他捡起被祁妄扔掉的石子,重新放进了他手里。 祁妄低头看着被强行塞过来的石子,掌心终于不再空空荡荡了,他好像也能去面对自己的“残疾”了。 不,他只是左耳有问题,不能算是残疾,更不是废物,他还能…… 就在祁妄的情绪剧烈起伏时,林淮溪弯下腰,往前探身,闯进了祁妄的视野,阳光也一同照了进来。 林淮溪澄澈的眼睛被阳光染成了琥珀色,干净得像一泓湖水,祁妄在其中看到了他——表情呆呆的却又很真实的自己。 “放心哦,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看到你今天画的圆。还有,祁妄。” 林淮溪再次叫了他的名字,但语气跟之前一样,祁妄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他。 “这颗石子送给你。” “你将来一定能画个更大更圆的圆!”
第4章 第二天,幼儿园。 自由活动时间,小朋友们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玩游戏,梨花树下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王小虎的眼睛转了一圈,奇怪地说道:“溪溪怎么不在?” 旁边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道:“溪溪好几天都没跟我们玩了呢!” 王小虎踮起脚尖左右张望,自告奋勇道,“那我把他叫过来。” 林淮溪刚去打了一杯水,还没拧上他的小黄鸭水杯,就被匆匆跑过来的王小虎抓住了手腕:“溪溪我们一起去玩游戏!” 王小虎十分壮实,力气也大,林淮溪无法挣脱,直接被他拖到了梨花树下。 小朋友也是有审美的,林淮溪五官漂亮精致,大家都很喜欢他,一块亲亲热热地围了上去。 “溪溪,你的水杯好好看?” “溪溪也喜欢你的水杯,可以给我看看嘛?” “溪溪,你想玩什么游戏?” “……” 林淮溪把他的小黄鸭水杯随手递给一个小朋友,刚要开口,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提议,“我们叫祁妄一起吧!” 听到祁妄的名字,大家都闭上了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游戏人多才好玩儿啊,”林淮溪语气带着雀跃,努力调动大家的兴致。 几个胆子小的女生紧紧地抿着唇,手指搅来搅去,其他小朋友也不敢开口,王小虎平时无法无天,此刻突然老实了,他是唯一一个说话的,但声音变小了很多,“祁妄……他好像不想跟我们一起玩。” 顾悠悠扯了扯林淮溪的衣角,眼睛水汪汪的,“我送他奶糖,他好凶好凶的,他讨厌我。” “没有人会讨厌悠悠的,”林淮溪抿唇思考了一会,想到一个好主意,“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叫他,他过来了,就说明他想跟大家做好朋友。” 王小虎很有义气地拉住了林淮溪,十分担心他,“你别去,他会凶你的!” 林淮溪的笑容毫无阴霾,依旧重复道:“不会的祁妄他很好。” 王小虎这次没能拉住林淮溪,不甘心地跺了两下脚,他想去陪林淮溪,但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 相处了这么久,林淮溪都已经找到规律了,自由活动时间,祁妄大概率在读书小屋。 林淮溪刚走到阅读小屋门口,就看到了静静坐在里面的祁妄,他眼前一亮,想跑过去找祁妄,但又怕打扰他,站在门口晃了一圈又一圈,眼巴巴的。 林淮溪这样子像是找不到家的可怜小狗,祁妄没法装没看见他,将书放下一边无奈地问道:“你找我吗?” 林淮溪连连点头,朝祁妄伸出了手,发出正式邀请,“我们一起去玩游戏吧!” 祁妄的目光从林淮溪的脸慢慢移动到了他的小胖手上,眉头皱紧。 林淮溪接水前已经洗过小手,皮肤莹白细腻,但不知在哪蹭的,圆润的指肚上蹭着一片灰,指甲里还有泥。 祁妄特别爱干净,只是看着就觉得难受但他没像之前那次躲得远远的,而是端着小脸说道:“你跟我过来。” 林淮溪一头雾水,但乖乖点了点小脑袋。 祁妄不想碰林淮溪的脏手,在前面带路,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确定林淮溪有没有跟上了他。 两人走到卫生间门口,祁妄指着水龙头,“你去洗手。” 林淮溪听话地点了点头,伸长胳膊晃了两下,让袖子自己落下去,露出了藕节式的圆润手腕。 祁妄看到这幕,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淮溪还穿着他最喜欢的小兔外套,颜色乳白干净,r被溅上水会留下一片偏深的印迹,十分显眼。 祁妄不想看着难受,彻底被打败了,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你别动,我帮你弄。” 林淮溪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将手伸到了祁妄面前,俏皮地晃了两下。 祁妄冷着小脸,但动作十分温柔,将袖子挽到了手肘上,不管林淮溪的动作幅度多么大,水都不会溅到袖口。 林淮溪盯了会祁妄的手,又侧头看着祁妄的脸,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好像我妈妈呀。” 祁妄:“……” 年仅四岁被说像妈,可不能算夸赞,祁妄在风中凌乱了几秒,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你妈妈!” 林淮溪嘟起小嘴,小声地反驳道:“我只是说你像妈妈,你才不是我妈妈呢。” “……”祁妄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脸颊“肿”起来。 白白的,软软的,让人想要戳一下,但林淮溪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求生欲,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小手,甜甜地说道:“祁妄你好厉害,谢谢你。” 祁妄看着弯弯的眉眼,也气不下去了,用鼻子哼了一声。 林淮溪将手放在清水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才让祁妄检查。 祁妄这才满意了,还主动帮林淮溪放下了袖子。 林淮溪没有言语,只是抿着唇,眼巴巴地看着祁妄,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这一招对大人十分管用,小朋友也是,祁妄不想陪他玩幼稚的游戏,但不知为何他没法拒绝林淮溪,挣扎了足足半分钟后,自暴自弃地说道:“好。” 林淮溪喜笑颜开,拉着祁妄的袖子,半拖半拽地将他带到了梨树下。 其他小朋友没有抛下林淮溪,先开始游戏,而是一个个跷着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此时看到林淮溪回来了,还带着祁妄,一个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溪溪真的带来了祁妄!” “溪溪你说得对,祁妄原来不讨厌我们呀!” “溪溪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林淮溪瞬间被各种夸赞声包围了,身后无形的尾巴高高翘起,嘿嘿的傻笑了两声。 小孩子都是单纯美好的,并不记仇,祁妄之前虽然很凶,但他这次主动过来了,小朋友们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热情接纳了他。 这茬过去后,小朋友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玩什么游戏,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玩过家家。 在小孩子眼中,父亲的形象最高大,王小虎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站出来说道:“那就由我当爸爸吧。” “不行,你已经当了好几次爸爸了,该轮到我了,”旁边的小男孩立刻不愿意了。 在场的四个小男孩凑成了一团,争抢这个角色,只有林淮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顾悠悠扯了扯他的袖子,软软地问道:“溪溪,你不想当爸爸吗?” 林淮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当爸爸。” “爸爸就是,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顾悠悠视线扫过四个小男孩,摇头表示了否认:“不是他们这样子的。” 林淮溪有些苦恼地说道:“那怎么办呀,这个家里也没有爸爸吗?” 小朋友不自觉地分成了两波,一波在争抢爸爸这个角色,另一波在愁这个家里没有爸爸怎么办,浪费了十几分钟后,顾悠悠的视线突然落在了祁妄身上。 “他像爸爸唉!” 这话立刻得到了其他小女孩的支持,眼神发亮地看着祁妄。 四个小男孩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却发现被釜底抽薪了,一个个都傻了,王小虎实在不服,扯着嗓子说道:“为什么要让他当爸爸?” 顾悠悠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十分无情:“因为你们都不如他呀。” 王小虎:“……” 他一时哽咽,不服地看向祁妄,其他小朋友也是。 祁妄不想参加这么幼稚的游戏,站在最边上,依旧穿着笔挺又精致的小西装,脸蛋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展露出了轮廓和线条,身上有种不同于小孩子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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