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鸿歪头。 中洲怨气四溢,鬼怪良多。 但这片万万人的土地上,有灵根的不过上万,再加上时运不济、未逢良机等种种理由,正式进仙门修行的只千人有余。 这千人需无数次走遍中洲各地,为保卫人间界斩妖除魔。 因此,扶风林有令: 凡炼气期弟子,出行历练应当跟随金丹弟子; 凡筑基期弟子,可三五人结伴或跟随金丹弟子历练; 凡金丹以上弟子,无特殊情况,必须根据门派安排处理单人任务。 筑基到金丹初期的弟子任务大多比较容易,以免这群年轻弟子早早折在妖魔鬼怪的手上。 燕云鸿两月前才结金丹,刚告别跟在师兄卿良后头的日子,派到的任务大多是招魂、送鬼,连吃过人的厉鬼都得等一年后才敢交给他处理,实是比跟着卿良的时候安全太多。 卿良死而复生,重回仙魔大乱之前,见到尚未惨死的故人,心底一动,忍不住道:“我去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三个月前就可以发出,结果原脑洞写着写着(和基友讨论着讨论着),发现卿良和尚情之间的关系可以挖一下,于是,重新整理大纲…… PS:存稿过半;主角非完美人设。 2 ☪ 见面 燕云鸿心惊胆战,就怕自己师兄被雷劈坏了脑子。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支支吾吾许久问:“师兄,你不要紧吧?” 他甚至颇有胆量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卿良不解。 燕云鸿又道:“您看啊,您要在正常情况下这样关心我,我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快去地府报道了。” 这不怪燕云鸿误会。 卿良比燕云鸿修为高,检查燕云鸿的修行结果从来只用眼睛一瞟。 带人出去历练时,再血腥残暴的事也没提醒过回避。敌方武器都快把燕云鸿戳成斗鸡眼了,卿良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隔开,实在打不过,拽过人后衣领就跑。 这么一个不离谱但也不靠谱的师兄,突然像亲爹一样亲自陪着去做任务,总觉得门派是不是把什么不得了的要命活计交给了自己。 卿良不明白师弟那么多的心理活动,他只会等燕云鸿独自发完疯后,没有任何感情回馈地说道:“走吧。” * 青岸村离得不远。 两人御剑不过半炷香,青岸村已在脚下。 落地前,燕云鸿问:“忘了问你了,师兄,你碰到的是哪路妖魔鬼怪?居然敢暗算你,这会儿活着死着?活着还不得赶紧让师尊替你去出气。” 上辈子跟各色妖鬼魔修打过太多交道,你死我活也不是一次两次,卿良没法把记忆准确拨到元婴雷劫前发生的一切,他囫囵应了一声,没敢多说话暴露自己根本不记得这件事的事实。 燕云鸿只当卿良已经解决,从剑身上跃下:“应该就是这。目击者说晚上才能看到,现在还早,我去村里再转转问问情况,师兄你呢?” “我去别处看看。” 一个见鬼的小任务,没有到处走来看去的必要。 但青岸村依山傍水,流经大半个中洲的无恙河蜿蜒而过,落日余晖撒在泠泠细水上,闪出一片红云光点。 难得的人间安宁之地,卿良忍不住放慢脚步。 上辈子的终末,人间界刻满刀光剑影,鲜红血液汇成长河,隐在混沌之中,如忘川淌出的地狱。 卿良每日背负着同门的死亡、修道者的责任以及人间界或将迎来的毁灭,连呼吸间都是沉重与烦闷。 此刻,卿良偷偷深吸一口林间的空气,寻常的快乐从喉咙口蔓延到心脏,他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可卿良大概和平静这个词没有缘分,他正小心翼翼绕开树下一丛蓝色小野花,只听“有人吗!救命!”他连思考都来不及,当即冲了过去。 求救的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仓皇奔逃在林间,鞋子掉了一只,被藤蔓利草划伤脚底,留下几个血色脚印。 眼看前方有树根微微凸起,孩子躲闪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倒。 他吓得闭上眼,却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温暖柔韧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抓了一把,灵云丝织出的上好衣料被捏出一片皱褶。 孩子惊得要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有意……啊!” 他脚下踉跄,险些又要摔跟头,卿良把孩子扶稳,见后头没有追上来的人,问道:“发生何事?” 孩子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惨白的脸忽地浮起一层血色:“您是仙人吗?” 卿良刚要否认,孩子又道:“说书的老头说仙人都长得好看。” “谢谢?”卿良迟疑着道谢,补正道,“但我未能得道,不过一介修士。” 孩子搞不清修士和仙人的关系,只当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攥紧卿良的衣袖,急道:“仙人,求求您,您能帮帮我吗?小情今晚就要被丢河里去了,求您救救他!” “小情?” “对,就是他。”孩子开始哭,手忙脚乱抹眼泪,“他是我好兄弟,是为了帮我才被抓起来。求求您了,救救他吧!再晚他就要没命了!” 人命关天。 虽说此行的初衷是为了单方面久别重逢的燕云鸿,但青岸村的鬼魂无害人之意,只需由燕云鸿送走就行,卿良摸出许久未用的单孔竹笛。 ——那是扶风林的通讯灵器。 他向竹笛注入一道灵气,远方的燕云鸿必将收到只有他能听到的竹笛声。 没一会儿,燕云鸿的声音传来:“师兄,你那边有什么事?我这边问的差不多了,马上赶过……” “我离开一阵,大概明天回来。” “啊?” “不必担心,你注意好自己这头就可以。” “可……” “先这样,结束后再聊。” “但……” 卿良不等燕云鸿说话,抄起孩子,顺着孩子指引的方向匆匆赶去。 快进远山镇时,孩子脚步踟蹰,卿良给孩子拍上符箓,改变孩子的相貌:“放心,没人能认出你。” 孩子的脚步松快下来。 卿良牵起孩子的手进镇。 远山镇正挨着青岸村,不知是统领此地的国主是体恤百姓的好人,还是战火都懒得烧过来这偏僻地方,远山镇说不上富庶,但也祥和。 炊烟飘过镇口,行人三三两两归家,卿良同样调整了自己外貌,和孩子走在人群里,并不打眼。 “你回去准备抬轿呢?” “那是,都多少年了,也该轮到我沾沾河神老爷的福气了。” 路过的人正讨论着什么,卿良没在意听,他从走进镇子开始就觉察到潮湿冷腻的气息,像是初生的妄念、怨气杂糅在一起,令人不适。 可握着的手在发抖。 卿良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孩子便愈发用力握紧,他闷头不做声,一直到旁边没人了,颤声道:“仙人,他们就是今晚送小情上路的人。” 来远山镇的路卿良走得太快,加上孩子抽抽噎噎,没问出所以然来。 眼见孩子又要情绪不稳定,卿良蹲下来,拍拍孩子的背:“别着急,慢慢和我说。” 孩子飞快往四周看去,再一次确定没人偷听后,快速道:“仙人,他们要拿小情去祭河神!” 活祭? 卿良很快理解过来,眉心皱起。 七年前,远山镇受瘟疫之苦,遭国主抛弃。 火烧远山镇的队伍不日便会到达镇门口,身染重疾的镇民毫无反抗之力。 可天无绝人之路,偶然经过的算命先生卜上一卦,说是因为远山镇惹怒了河神,才让疫病从水底流上来。 放平日里,大约有人不信,但那会儿全镇的人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死马当作活马医,不信也得信。 病病歪歪的众人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奉上还算齐整的童男童女,不顾他们虚弱的哭声,趁月亮不出来的夜晚,念着半文不文的祝词,把童男童女“请”进了无恙河。 像奇迹诞生一般,第二天,瘟疫褪去。 从此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成为远山镇独有的河神祭祀日。 远山镇按照算命先生的卜卦,献上当年选出的童男童女。 今年,轮到尚府。 * 卿良随手打开木门上的铁锁。 自从听这孩子说到“尚府”,他就有了猜测。 他认识的人中,姓尚的只有一个。 于是,他多嘴问了一句:“小情的情是哪个字?” 那孩子比划了一下,卿良拆锁的速度慢了一点。 “仙人?”孩子感觉出异样。 卿良一把拽下铁锁。 看押的尚家仆从早就被卿良弄晕过去,昏睡在柴垛上,铁锁链哗啦响了两声,仆从仍睡得昏天暗地,反倒是那孩子惊起一身冷汗。 卿良没心思顾及,推开门,一股发霉的柴木味扑面而来。 屋里没有点灯,外头余晖收尽。昏暗中,两点亮色的招子醒目异常。 瘦弱的小孩被捆得结结实实,双手绑在身后,嘴里塞上抹布,看向门口的人影时满目怨怼。 他挣扎着冲门口的人喊叫,又在看清另一个瘦小的人影时“呜呜”声拐了个弯。 跟在卿良身后的小孩赶紧跑过去给小情松绑,而卿良却始终站在原地,用修道者过人的目力钉死在这张脸上。 这张脸在卿良眼里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红色伤口已经用过寻常人难得的止血灵药,薄薄一层痂从眼角贯穿到下颚,的确是眼熟到让他胃里翻滚的模样。 在痛苦到无处发泄的年月里,这张脸如蛆附骨,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身侧,用粘腻荒唐的嗓音说着似是而非的暧昧。 而现在,这张脸不够成熟,显而易见地把恨意摆在脸上,又在突然见到营救者时表现出直白的茫然,与那个人全然不同。 被关起来的孩子似乎反应过来,勉强拖动他麻掉的腿脚挪到卿良眼前:“您是来救我的吗?” 卿良很缓慢地俯下身去,右手拇指顺着额角的伤口向下。 他控制住力气,不想过重地去弄痛这个年龄尚小的孩子,可纵使明白这孩子尚未打下罪大恶极的烙印,依旧在不留神间留下半个指甲印。 尚情忍痛没喊出来,等卿良收手后一摸,血痂脱落,剩下长长的痕迹。 “谢谢仙人。”往后足够妖冶的脸,在此刻尚且稚嫩,道起谢来满目真诚。 “我不是仙人。”卿良道。 “那……”对方踌躇片刻,“我要怎么称呼仙师您?” 又是仙师。 体内的登仙印忽地狂暴,大量灵力听从登仙印指挥,不由分说涌入经脉,卷起一层凉风。 卿良只觉钻心锐痛,他掐了下手心,缓下登仙印,在痛苦程度衰弱到平时的程度后,直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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