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即便手里捏着零食,往日巴巴凑过来的两只猫也一边哈他,一边骂骂咧咧地叫着,半点不肯凑过来。 * 江寻鹤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书院之中的学子俱是今年便要参加科举的,因而往往散学了,还要逮着最后一课的夫子请教,直到天色实在是不像话了,才悻悻地将人放回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先去东市买了沈瑞近日最喜欢的桂花糖糕,又用油纸一层层裹着,小心地揣回来,而今摸上去还有些发烫。 可他今日从回府开始,同他碰上的仆役便个个欲言又止,一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又生怕受了责罚的模样。 最后还是一个女侍实在是没忍住上前小声道:“东家也劝劝公子,好好的两只狸奴,取这样的名字实在是可怜了些……” 待到江寻鹤终于问清楚了沈瑞取了什么名字时,眼中生出些笑意来,仔细想想的确是沈瑞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我知道了。” * 江寻鹤进院子的时候,两只狸奴才追着个毛球蹿着高追过去,一眼瞧过去还当是三个毛团呢。 沈瑞正倚在藤椅上,悬着的小腿随着藤椅轻轻晃着,他手肘撑在扶手上,将信举得老高,躲在后面散漫地看着。 听见了响动,他才将信纸移开了些看向江寻鹤,而后晃了晃信纸道:“讨债的来了。” 江寻鹤看了眼那信纸:“是陛下?” “嗯,要修筑太学,没钱了。” 景王谋逆一事将明帝的身子摧垮大半,原就积劳成疾,那之后更是弱柳扶风的,甚至还自发修炼出了新的武功招式——吐血。 朝臣们一旦在朝堂上折腾出大动静了,哪派又和哪家争执不休了,明帝实在劝慰不住,便咳嗽吐血晕倒一条龙服务。 听闻头一次这般招待的时候,险些没将那俩吵架的大臣吓死,跪在大殿外嘀嘀咕咕地先自行跟九族挨个道了声抱歉。 但这两家都是多少年的清贵人家了,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估摸着明帝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怕还没数过半数。 虽说明帝并无大碍,但吐血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好成习惯的,今日是无事了,谁又能却保下一次还是无事? 谁愿意掏出九族陪明帝做赌,成全他一身圣名? 更何况他这般,朝臣们实在是不敢再争执吵闹,就连上朝的最后一点发疯的乐子都没了,瞧着也是日渐憔悴下去,硬是把朝堂闹出了冥堂的架势来。 最后明帝实在瞧不过去,干脆退位做了太上皇。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自己若是活着,总归是能震慑朝堂。可倘若是病死了,只怕原本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心思的又要活络起来,日后休说朝堂稳定,就连皇帝是谁都不大好说。 活着的性价比着实还是高了些。 只是苦了萧明锦被赶鸭子上架,好在自从景王谋逆后,小太子便好似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般,比着从前也不知稳重了多少,处理朝政也还算是顺手。 江寻鹤作为太傅在中都内盯了两年,便顶着地方讲学的名头,同沈瑞回江都猫冬了。 萧明锦还时时写信过来,只是信上不是问问朝政大事,便是伸手掏钱,越发一股子市侩嘴脸。 江寻鹤走近了,将裹在外面的油纸解开,捏着块桂花糖糕递到沈瑞唇边。 沈瑞张嘴咬了一口,手中却把那信递到江寻鹤面前,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挑着眉眼,明显是有种莫名的得意之色。 只怕是那信上写了什么惹他高兴的,擎等着江寻鹤去看。 江寻鹤看破却不说破,只当做不知道,顺着他的心意接过,一眼便瞧见了被沈瑞刻意用手指点着的那句“表嫂虽而今只捡着个清贫育人的官职,但到底也是家大业大,只稍稍拿出些,便足以修建十所太学了。表哥也心疼心疼朕吧,朕着实是被那群大臣逼疯了……” 江寻鹤眼中生出些笑意来,他故意只盯着信瞧,好似半点没瞧见身侧的沈瑞那副几乎将尾巴高高竖起的得意模样。 片刻后才故意道:“嗯,情真意切,还算是言之有物,明日叫清泽去账上取钱吧。” 沈瑞瞧着他神色如常的模样皱了皱眉,他稍稍支起些身子,手指勾在江寻鹤的腰带上将人扯近了些,仔细打量过他的神情,有些不满道:“江寻鹤,你故意的是吧?” 江寻鹤忍了忍,最后禁不住般撇开眼笑起来,摆明了是故意哄他高兴的。 沈瑞“啧”了一声,重新倒回藤椅里,不大满意道:“没意思。” 不单是说江寻鹤,也是在说他自己,床榻上都争不出个名堂来,而今这般在名头上争,倒显得他多小气般。 可他到底还是不高兴,四下瞧了瞧,最后拿那糖糕撒气:“不好吃,不吃了。” 江寻鹤无奈的笑了笑,眼中盛着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轻声道:“原是我想岔了,如意大人大量,宽恕我几分吧。” “不若今夜让你在上……” 沈瑞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皮笑肉不笑道:“江寻鹤,我而今已不是三两岁了,这样的陷阱你已经给我挖过不下十次了。” 他若是还信,明日就干脆把名字倒过去写算了。 江寻鹤握着他的腕子,拇指指腹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着,带着些安抚的意思。 沈瑞扬着头瞧了他好一阵,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人疼爱……” “再多说一句,你今夜就同很怕人和会哈人一起住猫窝去吧。” 他已经为这漂亮鬼装可怜的把戏买单上百次了,今日,决计不会再上当了。 不就是一张漂亮脸蛋吗?哼,他早就看腻了! 江寻鹤听见他这话好似才将将想起来般,忽而道:“听闻你给两只狸奴取了名字,但是它们两个瞧着却不大乐意。” 原先的“很怕人”这会儿也不怕人了,已经能熟练地听到自己这名字就跟着那乌云踏雪一并哈人了。 沈瑞看了一眼,摇了摇腰间的荷包,又抬手指了指自己:“我,衣食父母。” 江寻鹤垂了垂眼,状若不经意道:“听闻你从前在中都也养了不少小玩意儿?” 沈瑞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随口道:“嗯,猫猫狗狗、花鸟鱼虫都养过。” “真好,不像我,从前在家中捡了只小兔子,不过两日便被江骞发觉,叫人勒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名字……” 沈瑞的手捏紧又松开些,而后又缓缓捏紧了,一抬眼便能瞧见这漂亮鬼垂着眼柔弱伤神的模样,片刻后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取吧。” 江寻鹤抬起眼,眼中哪里有伤神,分明只有笑意。 沈瑞哪里知道那只兔子活得好好的,最后被他送给自己的师娘了。 江寻鹤指着那只乌云踏雪道:“平安。”,手指一转,就指着那只吼彩霞道:“富贵。” 沈瑞眯了眯眼:“江寻鹤,你找死。” 他指了指那两只猫:“平安,富贵。” 而后又指了指自己道:“如意?” 不等江寻鹤说话,便捏着那半块桂花糖糕塞进他口中,恶狠狠道:“今夜你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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