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宁垂眸看着掌心,分明就是块碎银,却莫名觉得灼热难忍,烧疼的厉害。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银钱是最难分明的东西,就得从一厘一毫上都分清楚,来日分开才不至于纠缠不清。 从一开始,秀才就是抱着和他好聚好散的念头,是他听了那些温和的话有些得意忘形,却忘了自己一个小瞎子,怎么能攀上秀才郎。 “你要休掉我了吗?”小瞎子有些悲寂。 “什么?”萧寒锦有些惊诧,话题是如何落到这上面的? 借着烛光,他能看到小瞎子脸上的仓皇,以及可能要被休弃的心死如灰。 江以宁默然,没再多说,只是将银子好好收起来了,明日就得回山上了,能有银子傍身自然是好的。 翌日,天不亮。 江以宁小心翼翼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拿好木棍,趁着村里还没人时,就上山了。 萧寒锦醒来没看见人也没多想,反正小瞎子每天都要做事,偶尔看不到人也是正常。 “宁哥儿呢?”王秀莲探头寻找,“是不是不舒服啊?” 萧寒锦猛的扭头:“没跟着去田里?” 王秀莲一脸茫然:“没,爹娘还没起,今日不急着做活。” 你要休弃我吗? 萧寒锦脑海中顿时闪过这么一句话,他忙跑了出去,还不忘让萧永福去酒楼帮他告声假,这误会可真是大发了!
第12章 很久 “哎,萧秀才这是要去哪?莫不是去找那个瞎子?你不是都把人休了吗?” 萧寒锦刚跑出去,冷不丁就听到有人说了番古怪的话,他立刻扭头去看,就见是村里的光棍吴贵,二十多了没说到媳妇儿,在村里可不就是老儿子。 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吴贵嘿笑一声,凑到萧寒锦面前,贼眉鼠眼道:“我昨晚上可都看见你从马车下来了,赚大钱了,就把瞎子夫郎给休了,他身段咋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捡回去,反正我没夫郎,先有个暖被窝的!” 萧寒锦眯了眯眼,他微笑:“我夫郎不过是急着去拿东西,现下我正要去找他,若我夫郎出了任何事,我头一个找你。” “你、你吓唬我干啥,你赚了不少吧?邻里乡亲的帮了你家不少忙,总能借点花花吧?”吴贵不依不饶,比起夫郎,他自然更想要银子去花楼。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种邻里挨得近,几乎没有秘密,昨晚都天黑才归,没想到还能被撞见。 倒不是他赚了钱要藏着掖着不能示人,只是财不外露,总得多几分保险,看样子是瞒不住了,得赶紧让李桂兰去还债才行,否则又有得闹了。 “若要借银子,自然得立字据,若还不上,我是能把你扭送到衙门的。”萧寒锦冷眼看他,“你若是愿意,一会随我去村长那。” “哎哎!一个村的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吴贵,离我家远点,要是被我看到你在我家附近乱转,我就立刻报官,介时你大可以试试,衙役是听你的,还是信我,赶紧滚!” 吴贵当然不敢惹他,他就是个破光棍,萧寒锦要是真把他告到衙门,那他指定得挨板子,谁也不想和衙役们碰面,那都是官差老爷,可惹不起! 萧寒锦恐吓过他就赶紧朝山上去,那小瞎子倒是挺能猜想,走得也快,他这紧追着都赶不上。 江以宁将被褥晾起来晒,坐在院子里出神,这里能吃的东西已经全都拿到萧家了,他手里就只有银子,还得托人去买,也要给些跑腿的铜板,银子很快就会花完。 他垂眸抹了把眼泪,被休弃了,往后就再不会有人给他说亲了,虽说本就对此没有过分期待,可若真能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谁不想? 只是他也明白,秀才说和胡家小姐没有缘分只是贫寒时的说辞,现下能赚到那么多银子,自然有本事娶心仪的姑娘,真好啊! “江以宁……” 江以宁动了动耳朵,总觉得隐约听到秀才在唤自己,仔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他扣弄着手腕,想着还是先把剩余的种子种下再说。 他慢吞吞起身,刚准备回屋拿东西,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空洞的双目朝向门口方向,期待开始横冲直撞,恨不能立刻就能听到声音。 “江以宁!” “好好的又跑到你这破地方做什么!” 小瞎子被他言语间的怒意吓到了,当即紧紧扣住手腕,小声回应:“我明白你身为读书人的原则,不愿你为难,你只将休书给我就是,我会安静度日的。” “何时说要休弃你?”萧寒锦明白,这时的女子哥儿都不如前世那般自由,否则也不会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 所以他从未动过休弃的念头,他虽同性异性都可,却也很难再与之有过于亲密的关系,因此他想的,也只是等江以宁遇到可托付的人再和他和平分手。 竟不知,这小瞎子自己先受不住了。 “镇上都是这般说的,男人有了银子,就会择更好的,我知道你赚了许多,我不要你的银子,你来日下工,能帮我带些种子吗?”江以宁说着将一直攥在掌心的碎银捧给他看,“再帮我买些糙米面,我能活很久很久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是太孤单了些。 能活很久是多久? 一个人在漆黑返潮的土坯房里生活了六年,谁能保证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能有下个六年? “江以宁,许多话你大可问得更明白些,我不曾说,便是没有那意思,你不能从别人口中揣度我,可明白?”萧寒锦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十六岁的孩子,能把自己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他纵使还有许多指责的话想说,对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都难以再辩。 他是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若真厌恶什么,即便不说,也会表现明显,身边的人都很识趣。 可这小瞎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尽可能的从言语中拼凑似是而非的“真相”,还可能拼不对。 江以宁咬了咬嘴唇,猛的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哽咽:“是没有要休弃我的意思吗?” 萧寒锦立刻认真回答:“是的,没有要休弃你的意思,将碎银给你,一是那些铜板算我借你,如今已有能力给你更多,二来往后所得除此之外都会有你一份,不要多想。” 他说会养着这小瞎子,又怎会说话不做数。 “我不是要你的银子……”江以宁惴惴不安,他不是贪图这些,也不需要萧寒锦刻意给他这些。 “我想给你,你要的东西我便先不给你买了,待下个集日,我领你去镇上一同挑选可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 小瞎子胆小的很,稍有不慎都可能把他吓破胆。 虽然对要迟些拿到东西有些难过,但一想到可以和萧寒锦共同上街挑选,他又不免有些期待,期待到恐惧都减轻了。 萧寒锦见他点头,当即满意了,视线将这土坯房打量一番,之前是想合离后让这小瞎子再回来的,可一言不合就往这跑也不是个事,还得再想想怎么做。 “将铜板都拿上,我送你回去,还得去镇上做工。”萧寒锦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就这样将小瞎子带回了家里,只是送到门口就没再进去。 如果被李桂兰知道他为了江以宁晚了时辰,恐怕又得骂小瞎子。 他轻声叮嘱两句便快速离开了,因为耽误了时辰,连村里的牛车也没有赶上,他只能先徒步走着,途经其他村时,刚好蹭上辆牛车,到镇上时按照价格付了铜板,这才赶紧去荷叶轩。 “萧先生!您可算来了,厨房那边还有事要跟您说呢,您快随我来!” 他一脚踏进荷叶轩,第二步就被掌柜带到了后厨。 昨晚急着走,他只借用厨房做了几道菜给他们尝,这会老厨子正急得抓耳挠腮,他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萧寒锦尝过后又带着他重新做了一遍,在后厨内忙了一身油味,这才朝账房走去。 刚走近,就瞧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包点心,他挑眉:“这是做什么?” “谢礼。”张元起身,再次有些别扭的朝他道谢,但比昨日多了些心甘情愿,“自家做的点心,你别嫌弃,那日是我过于敏感,望寒锦兄海涵。” “无妨。”萧寒锦点头,将点心收进了抽屉里,算是接受了。 三人重新将精神全都投到账簿里,一看一算,便是一上午都过去了。 午食时,后厨直接将试做的饭菜给他们吃,这里用食的都知晓这菜单是萧寒锦提供的,因此全都看着他,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尚可。”他点头,“只是还需再熟练些,滋味不够。” “好好。”老厨子激动的很,反正还有几日才会上新菜,他还有时间练习。 用过午食,萧寒锦没休息,直接上楼去找东家了,今日晚来,虽说已经让大哥过来告假,但自己也得来会面,礼仪问题,无关身份。 东家知晓他会来,早就将茶水准备好了,看见他进来,立刻笑着招呼:“来坐,我听闻后厨已经做出七八分来?” 萧寒锦点头:“确实如此,东家准备何时推出新菜?” 东家挑眉:“你可是有何看法?” “若是准备在三日后上新菜,那此时便能趁热打铁喊客了。”萧寒锦说,“提前将消息放出去,会先吸引一众宾客。” “先到先得……萧先生果真如商人般聪慧机敏。”东家轻摇折扇,一身藏青色衣衫显得格外稳重温和,他笑道,“我本名蒋亦疏,略长你几岁,若不介意,只唤我一声蒋兄便是。” 萧寒锦抱拳:“蒋兄客气,我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蒋亦疏最是喜欢与这般直来直去人接触,且他看人向来很准,这位秀才可要比传言狠得多,只是深藏着,不与人察觉罢了。 酒楼的月钱向来是当月底发,拿到银子时瞬间就察觉到到了重量不对,便明白这是过了对方口中的试用,甚至连他未来做事的半月都补上了,直接给他发了六两的月银。 且这发薪日亦是赶巧了,就在赶集日的前一天,萧寒锦卖掉的菜谱并非只赚得二十两,只是和蒋亦疏商量先得了这些还债罢了,如今对方私下将菜谱的银票给他,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 他提前和蒋亦疏告了半日假,回去便将此时告诉了萧家,说好了带小瞎子赶集,断不能食言。
第13章 还债 “儿啊!你究竟如何突然得了这些银两?该不会是做什么打板子的事了吧?!” 李桂兰捧着二十两银子都快吓疯了,生怕他这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毕竟从前也偷盗过家里,她便是再怕萧寒锦生气,也不得不多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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