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耶尔调整自己的情绪的能力还是很有一手的。他飞快的意识到了那一瞬间的失态,并且小心的将其收敛了起来,但是这不妨碍苏耶尔在之后心头掀起海浪惊涛。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在一位如日中天的君主的身上出现。 唯有当雄狮已经步入了迈年、已经不足以继续以绝对的震慑去统治自己的疆域的时候,那些原本只应该阴暗的躲在阴影当中的魑魅魍魉才敢露头、向着上方的王座投去觊觎的眼神! 平心而论,苏耶尔来到这个世界当中,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但是在这所有的时间当中,托纳蒂乌的存在与参与无疑占据了绝对的比重。 那是没有掺杂任何的另外的算计的、全然的珍心与爱护,苏耶尔并非是冷心冷情的空壳人偶,自然会在心底感念来自于托纳蒂乌的照顾。 就像是托纳蒂乌自己所说过的那样,这位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太阳】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时承担起了作为带领他认识和融入世界的“师长”,以及教导、引领和保护他的“监护人”的职责。 尽管因为存在着对托纳蒂乌的欺骗和隐瞒的缘故,让苏耶尔没有办法完全的放开去同托纳蒂乌相处;但是他心头自有一杆秤,知晓托纳蒂乌给予自己的是怎样宝贵的善意……以及庇佑。 因此,苏耶尔觉得自己当然会对托纳蒂乌产生担心和忧虑来。这是人之常情。 在从阿尔菲斯那里套出了对方所知晓的部分的情报之后,苏耶尔再没有什么要和他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如果是别的什么时候的话,苏耶尔或许会很有兴趣和阿尔菲斯再聊上几句,但是现在,“回去到托纳蒂乌的身边”这种迫切已经占据了苏耶尔全部的内心。 他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阿尔菲斯,在确定了对方已经彻底的从这里离开之后,苏耶尔才摘下了自己身上所笼罩着的日光编织的羽衣。 像是流动的水、亦或者是最顶级的丝滑的绸缎一样的质感轻轻的滑过苏耶尔的指缝,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一件披上之后甚至能够短暂的让人可模糊对他的认知、几乎要将他视为【太阳】亲至的衣物,也是来自于托纳蒂乌的赠礼。 苏耶尔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羽衣。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托纳蒂乌。 这不是为了任何请求,也不是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站在那金发的神明身边,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他的确安平无事——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 银发的少年半抱半捧着自己手中的羽衣,微垂下眼睫,随后也快步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托纳蒂乌——你在吗?” 少年的声音在太阳神宫的各处响起。 “怎么了?”托纳蒂乌坐在开满了莲花的水池边,听到了匆匆的朝着自己接近的脚步声。 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日光早就已经将来客的身份告知给了他,因此托纳蒂乌转过头来,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苏耶尔?” 然而回应他的是少年人一言不发的将他一把抱住,头埋在他的胸前,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回来找自己的监护人的猫一样。 托纳蒂乌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是多么情绪内敛的人,似乎也不怎么习惯和他人拥有肢体上的接触。因此现在,当发现他居然会主动的拥抱自己——这如何不让托纳蒂乌感到吃惊呢? “是有谁让你委屈了吗?”托纳蒂乌拿出来了绝无仅有的关切与温柔的态度。 “没有,我很好,托纳蒂乌。”苏耶尔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朝着他摇了摇头。 “我只是突然……很想见你。” 托纳蒂乌先是愣了愣,随即很快的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来,在苏耶尔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 “嗯。”太阳的神明拥抱了他。 “我在这里,苏耶尔。” “我一直都在。”
第24章 窃火(十八) 在被日光花的香气所完全的笼罩之后,苏耶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而自己眼下同托纳蒂乌之间的距离又是怎样的接近和密切……至少绝对是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应该有的了。 他顿时像是被安装了弹簧一样的从托纳蒂乌的怀里面给弹了出去,动作幅度大到连头上的那一顶礼帽都险些要掉下来,还是托纳蒂乌伸手帮他扶了扶,才避免了那样的事情发生。 托纳蒂乌看见,面前银发的少年那有如羽翼一样的耳朵轻微的颤动了好几下,像是耳朵的主人那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体贴的并没有去揭穿这一点,只是嘴角还是难以控制的翘起,并且久久没有压平。 “苏耶尔,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急着来找我了?”托纳蒂乌询问,“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面帮忙吗?” 苏耶尔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要同托纳蒂乌询问的,然而在真的说出口之前,就已经被后者的这个提问给直接干沉默了。 他开有些迟疑的思考自己以往都在托纳蒂乌的面前是怎么表现的,为什么会给对方留下这种仿佛他是什么惹祸精一样的印象。 对记忆的搜索结果是一无所获。毕竟苏耶尔一方面是出于心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要为了发展自己的信徒、教会与信仰的缘故,因此停留在神界——停留在太阳神宫当中的时间并不能够算是很多,自然也没有很多的和托纳蒂乌相处的时间。 所以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奇妙的印象啊…… 苏耶尔抬起手来拉了拉自己的礼帽,借由这个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羞窘,心头带了些疑惑和忿忿不平。 但是现在显然并不是和托纳蒂乌计较“对方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这个问题,苏耶尔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他询问。 “托纳蒂乌……”苏耶尔在心头反复的斟酌自己应该怎样询问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最后发现他可以对着外人巧舌如簧,可当面对托纳蒂乌的时候,却居然意外的说不出什么百转千回的讨巧的话。 于是最后,苏耶尔只能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干巴巴的语言打出了直球:“你的力量,是不是在逐渐的衰竭?” 托纳蒂乌闻言失笑:“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是修洛埃尔,还是别的哪一位神明和你说了什么吗?” 苏耶尔摇了摇头,因为并不好回答因此并没有开口。 好在托纳蒂乌对他素来偏宠和溺爱,既然苏耶尔看起来并不愿意在这一点上深谈,托纳蒂乌也不是非要逼他说出一个名字来,而是顺着苏耶尔提出的问题给出了回应。 “我不认为应该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欺瞒什么,毕竟这也同样与你息息相关,并且迟早将会被你知晓。”托纳蒂乌微微弯了弯眼眸,“没错,苏耶尔——就像是你猜测和了解到的那样,我的生命的确已经步入了倒数的计时。” 他面上的笑容看起来温柔而又平静,仿佛在说的并非是自己的衰亡,而是另外的什么与之完全无关的、轻松的话题。 “新的【太阳】诞生,旧的【太阳】衰亡,这是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运转的道理。苏耶尔,你并不必为此而感到伤怀。” 苏耶尔感觉自己从他的话语当中抓住了什么,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只要没有新的【太阳】的诞生,在你的身上就不会出现任何的衰退和影响——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 然后托纳蒂乌就有些不解的发现,尽管面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从未改变,但是原本给他的感觉是心情显得极为低落的苏耶尔似乎是在一瞬间,心情就重新变的好了起来。 嗯?托纳蒂乌面上笑容不变,只是心头却有些疑惑。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同苏耶尔之间的谈话,却并没有发觉其中有什么足够特别的地方。 托纳蒂乌看着苏耶尔的脸,心头突然浮上了一种极为忧虑的不妙感。 糟糕。 难道是因为他终归还是上了年龄,所以不懂现在新一辈的年轻神明们的想法了吗?他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和苏耶尔之间逐渐的失去共同话题、进而变的疏远起来? 只是这样的猜想,都让托纳蒂乌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他目光当中都开始逐渐的染上了几分的凝重。 这一下,心情变的不太愉快的神就换成了托纳蒂乌了。 只能说,焦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苏耶尔哪里知道自己即便是最细微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面前那位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神祇的心绪,但是于他而言,在得到了托纳蒂乌那样的回答之后,当然是会觉得高兴的。 毕竟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他当然不会是什么“下一任的太阳”。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托纳蒂乌会认错,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是,截至目前为止,下一任的【太阳】应该并没有诞生。 也就是说,所谓的“托纳蒂乌的力量在衰竭”、“托纳蒂乌将会陨落”这一类的话都只是一些不实的谣言。 尽管包括托纳蒂乌自己可能都那样认为,但事实是【太阳】的高权依旧稳固,而托纳蒂乌也将依旧好好的存在,屹立不倒。 苏耶尔突然就感到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快乐。 尽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并不算久,但是有一点苏耶尔却是已经明明白白知晓的:【太阳】的权威与力量,不容置疑。 只要一想到那些暗地里面想要搞事的神明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动手了,结果却发现托纳蒂乌的力量没有丝毫的衰退,他们依旧是会被吊起来打的像是一条狗,苏耶尔就想乐。 啊哈,还会有比这更让人愉快的事情吗?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苏耶尔就差没有直接哼一首小曲了。 托纳蒂乌担心苏耶尔以为是他的诞生宣告了他的陨落:“你不必为我担忧,苏耶尔。” “我已经活过了足够悠久的时间,陨落的到来于我而言并不算是一件无法接受的恶事,而只是一个必然的归属。” “就像是我从第四纪的【太阳】手中接过了世界的权柄一样,从我真正成为【太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预见到,终有一天,我也将会如同祂一般,将我手中的权柄交给新的【太阳】。” “这是我早就已经明悉、并且心甘情愿接受的事情。” 即便谈及的是自己的死亡,却也依旧能够如此的淡然和从容,这就是神明的气魄吗? 在成为“神明”这一方面,他还有着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苏耶尔想。 不过,在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能够遇到托纳蒂乌——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了。 托纳蒂乌朝着苏耶尔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苏耶尔顺从的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伸手去碰了碰水池里盛放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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