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设让顾明野心中寒意渐起,不由得认真考虑起来。 文序继续道:“还是住县里或者村里好,人口简单,芝麻大的一点事都瞒不住,去看你也近,做生意也安心,村民们都是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的人,性子也淳朴些。” 其实也不好,只顾一亩三分地的人大多见识短浅,他一个外来夫郎带着两个孩子,上无公婆亲戚,旁无夫君在侧,总容易惹人非议。 文序内里是个现代灵魂,他可以为了能稳当生活去学着习惯这个世界,那些闲话也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看着男人沉默不语,文序想了想,伸手去握那双放在被子上大手。 这段时间顾明野身体不适,都是文序亲手照顾,他早已见过对方种种狼狈的模样,此时手被突然握住,顾明野倒没有一开始的惊讶。 他听到青年轻声说了一句:“顾明野,我不知道你对我们成亲这件事有何感想,但是从我跟你拜了天地那天起,你就是我文序的夫君,想认真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 顾明野随着皇上征战三年,推翻前朝,在封王后又与外族打了两年的仗,还没享受多久的荣誉,就随着盛天帝的冷落而跌入泥潭。 都说天家无情,当初情同手足的皇上都能转身就对这位开国时立下彪炳战功的一字并肩王肆意为难针对,文序摸不清顾明野对于这段赐婚的想法。 尤其原身的爹文丞相,还是新帝登基后一手扶持上去的,如今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太子成为正妃,文家早就被打上了盛天帝的烙印。 说心里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时代,即使哥儿也是男人,他还是要如同女子一般守着一些规矩才能安稳活下去。 别的不说,单说对御赐婚事提出和离他就做不到。 换个身份生活?在人口低下,女子都能算半个劳动力的民间,户籍文书去哪里办? 对于一个陌生人,谁敢不问来历,不求回报,自己担着风险就替他做保,让他在本地落户? 更何况他还要防着盛天帝的幺蛾子,毕竟当初太子妃规制的婚服可是男款,而他却穿上了女子婚服,随着盛天帝的眼中钉离开了上京城,保不齐已经被记在小本本上了。 原本他还想着,要是枭王真的跟皇上一样是个老大叔,或者对方真的是个封建固执的男人,他在送对方到边城后,直接带着青石回枭王的封地生活。 等这位书中比原身还要炮灰的王爷死了,顶着一个王夫的身份,除了不能再找别人,未必不能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他在十里离亭见到了顾明野,这个每一处都长在他心尖上的男人,文序见色起意了。 当初他一路从上京城追到十里离亭,硬拉着对方也要在郊外拜天地,一是想坐实了这桩婚约,免得皇上那边不认账,二是怕顾明野不认账。 更何况一路上对方并没有排斥他的靠近,所以对这场赐婚,文序心中有了点期待。 或许,对方也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呢?他是放弃了太子妃名头的炮灰,顾明野是被皇上厌弃的炮灰,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总好过一个人撑着。 倚靠在床上的男人静静听完他的话,薄唇微弯,反手将文序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应了一声:“嗯。” 坐在床边的青年眨了眨眼,这是……跟他一样的意思?
第9章 伏峰县 顾明野说不清自己对文序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这一路以来,对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每次他醒来,都能听到对方担忧的询问。 或许对方是担心他死了,所以自己也性命不保,但是顾明野知道,与他成亲,是文序自己的选择。 在他已经失势的情况下,不存在威逼利诱,不存在阴谋诡计,对方拿了属于枭王妃的赐婚圣旨,骑着骏马一路飞驰,和他在十里离亭外拜了天地。 一个出身乡野,就算曾经走到高位,也已经失去权柄的残废,有什么值得对方算计的呢? 似乎就这么默认了,说开之后,两人总算有了些夫夫之间该有的亲昵,至少顾明野无事时也会主动去握自家夫郎的手了。 一行人在辽风府休息了几天后,顾明野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一些,文序也不得不在士兵的催促下出发。 一路日夜兼程,总算赶在三月期限的前两天到了伏峰县外,文序抱着墩墩下车,看着坐在车上的男人,心头发堵,他再三确认:“我昨晚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马车里的男人笑着应下:“记住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药包放在哪里,衣物放在哪里,昨晚文序拉着他的手一一摸了个遍,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车上的什么地方放了什么东西。 其实他很想告诉青年不必担心,他到了军营反而不受掣肘,可惜车架被那二十个人围住,他不能说,就连写在青年手心里都不敢,怕对方在旁人面前露了马脚。 自从那人把名号从天临改成盛天后,顾明野就知道这人的心思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单纯,结果低调了将近三年时间,甚至差点没了命。 如今好不容易才降低盛天帝的杀心,带着墩墩全须全尾离开了上京城,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池。 文序压下不舍,叮嘱道:“你有事就让人捎口信过来,我就在伏峰县的榆树村落脚。” 男人含笑应道:“好。” 士兵又来催了,文序只能让墩墩跟顾明野道了个别就退开,目送车架驶向边境。 他们在这里下车,而顾明野还要多走半天才能抵达军营。 墩墩懵懂地看着车架远去,他没有闹,一路上叔叔都在跟他说,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还让他听叔夫的话。 即使一开始不理解,顾明野说久了,墩墩也就懂了。 但是直到这一天的到来,墩墩还是忍不住,小家伙搂住文序的脖子,默默流眼泪:“夫夫,叔叔。” 文序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以后叔夫会带你去见他的。” 他已经问清楚了,顾明野行动不便,到军营里做的也是文书的活。虽然不知道一个目不能视的人可以做什么,但是顾明野让他不必担心,他就信对方一回。 对方好歹也是行伍出身,还当了几年王爷的人,应该不至于孤立无援。 收拾好情绪,文序便抱着墩墩,带着青石朝伏峰县的大门走去。 进了县里也不多耽搁,从路人嘴里问清楚县衙位置后,就带着枭王印鉴去了一趟县衙。 顾明野说边境小县城消息闭塞,而且山高皇帝远,被安排来这边当官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无人可靠,身后无势可仗的,对方只接到消息说枭王要来这边的军营呆一年,具体为什么来,来做什么,对方肯定不知道,也没有门路去打探朝中的动向。 文序按顾明野教他的话,求见了县令,说枭王带着圣令来边城办事,自己是随行人员,需要在离北大营最近的榆树村落脚,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的郑重对待。 不过他没有说自己是枭王的王夫。 在一个小县城里,王夫的身份太惹眼了,趋炎附势的人会把他高高架起,到时候没有实权和倚仗的自己难免身不由己。 尤其他刚刚随着枭王来到边城,保不齐就有皇帝的人暗中跟着,而且他之后还要赚点钱生活,无论如何,文序也不敢打着枭王夫的名号行事。 他直言赶时间,要早点落脚,年过半百的县太爷也没敢硬留,一路送他们到县衙门口,还叫来一个官差带他们去榆树村。 一身常服的张县令拱手作揖,“您在此地落脚,有事尽可来找下官。” 文序微微点头:“谢过张大人的好意,不过圣上有令,枭王也有要事在身,我作为随行人员,自然低调一点比较好。” “是极!是极!”张大人的腰更弯了。 这位刚考上进士就被分配到伏峰县,一呆就是大半辈子的张大人,能像文丞相一样从前朝的官做到今朝,可见伏峰县县令这个官职有多不遭人待见。 边关重地,离军营最近的县衙,县令居然是前朝的官,要不是听护送的士兵说张县令在位期间从无差错,文序都要怀疑盛天帝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了。 不过如今盛天帝登基都五年了,也没看到安排人过来这边,估计无法调任的张县令也十分苦闷。 这边被忽视得有多彻底,文序如今也看出来了。 眼看时间已过晌午,文序不再逗留,登上官差牵来的驴车,从县衙出发。 榆树村已经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庄,但是单凭双腿也得走上一个多时辰。县城外的路并不平坦,青石抱着墩墩坐在旁边,被颠得昏昏欲,等驴车出县衙后走了一段大路,紧接着又转到了一条小路上,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旱田出现在小路两边,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耕种,看到路上有驴车经过,还伸长脖子看稀奇,村子里的大牲口除了牛之外,也就车把式家里有一头小毛驴。 文序打算做个跑商,带着墩墩,南来北往肯定不现实,但是从府城到县城再到周围村落,还是可以规划一下的。所以听到这名叫黄六顺的官差说村子到县城需要走上个十里地后,就计划买一辆驴车。 黄六顺介绍道:“买这些大牲口得等到十五大集的时候,平日里骡马市都没什么好牲口,您十五那天早早出发到县城,去骡马市买就成。” 文序算了一下,今天已经初十,离十五也不远了,便又问道:“寻常一头骡子贵吗?” 黄六顺:“买一头驴五六两就差不多了,骡子就贵些,得七八两。” 文序不由纳罕,骡子和驴的用途都差不多,怎么差了二两银子这么多?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黄六顺解释道:“骡子是驴和马杂交出来的,体格耐力都不错,价格就贵了点。” 文序懂了,贵就贵在骡子比驴大一些,且有马的血统,毕竟一匹壮年的马,可是能卖最少二百两银子的。 趁着这段时间,他又打探了一些各个行当的消息,黄六顺不疑有他,只当贵人没体验过平头百姓的生活,也知无不言细细说来。 文序穿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所空缺的生活常识也被这个有意讨好的官差一一填补。 想起当时他得知民间马匹很少见时的惊讶,被顾明野笑着说他“贵少爷不知柴米油盐事”时的尴尬,文序摇了摇头。 他不是不知柴米油盐事,是不知道这个不存在历史上,甚至不存在的他那个时空里的大盛朝的风土人情。 顾明野说盛天帝多半会让探子盯着他那边,所以文序这边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买卖,不用束手束脚,也不用怕被人打扰。 不过文序却觉得不一定,盛天帝可能不关心他这几文钱的买卖,但是保不齐会有其他人捣乱,他又不可能举着“我是枭王夫”的旗子做买卖。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5 首页 上一页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