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藕暗暗琢磨,要不然他跟青哥儿建议一下,在县城雇一个体面的人,装作青哥儿的汉子来村里住些日子?青哥儿认识县令的哥儿还有牙行的大老板,雇个人还不容易? 他们渐渐走远了,王六子几人才敢抬起头,冲着连藕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又欲盖弥彰地啐了一口:“那也是个让汉子摸过的下贱货!真是什么类聚,下贱货专和下贱货凑一堆!” 和沈青不一样,连藕可是村里样貌数得着的小哥儿了,很符合当下汉子的审美。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想要求娶过连藕,苗禾香哪里看得上他们?这些被拒绝的人如今见连藕坏了名声,心里自又有另一番的痛快,感觉他们曾经配不上的连藕现在跌进了泥潭,要不是他们已经成亲了肯定能……哼哼哼!现在连藕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你说他咋还有脸出来到处走?不说一根绳子吊死,也该臊得没脸出门!” “他三天两头往庙前村跑,说卖东西,我看搞不好和那沈青一样,让汉子给摸的得了趣了,上庙前村‘做买卖’去了……” 他们对着连藕的背影说了许多下流话,又造了一些沈青的黄谣,远远的放风的人又看见苗禾香和吴桂香带着几个作坊的婆娘路过。几人顿时又收了声音。这村里哪儿哪儿都不安全,说个闲话都没处说,王六子冷哼一声:“走,咱们去有为叔院子里坐坐去!” 眼见沈青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苗氏和沈青都渐渐紧张起来。沈青是因为头一遭生产,没有经验,对于未知总会有些恐惧。而苗氏则是在生产这事儿上吃过亏,于是带着人在隔壁作坊里收拾出来好几间空房,预备着到时候多请几个稳婆,大夫也要请上一位,算着日子等快发动了,就让他们在村子里住下,随时预备着。 “青哥儿瞧瞧,这小衣服好不好看?”苗禾香拿着件鹅黄色细布的婴儿衣服给沈青看。沈青生产的时候算着是深秋,得给孩子准备小衣裳和厚包被。“我过了三遍水,揉得软软的。这是蓉姐儿亲自挑的布,拿她的私房钱买的,你和榆哥儿一人一件。” 按理说刚出生的小孩子最好穿一些旧衣服,才柔软。不过连蓉小时候的旧衣服都让王氏拿走给连宝穿了,苗禾香家里实在没有,只能把新衣裳多洗几遍,硬是给洗旧了。 连蓉平常咋咋呼呼的,这会儿倒是难得的不好意思,半个身子躲在苗禾香后头。自从青哥让他们把残次品拿去庙前村卖,连蓉手里也攒了不少钱,这回是她在庙前村集会上选的最好、最贵的一块布买了送青哥。青哥对她好,她都记得,但他们家家境比青哥差远了,唯一能回报青哥的就只有一些心意。 沈青自然没有说不好的。这小衣裳摸着就柔软,针脚细密一点不刮皮肤,一看就是用了心做的。 几个人夸了连蓉几句,把连蓉夸得更加不好意思,小脸红的像山楂。说起山楂,连蓉道:“青哥爱吃酸的,我奶晒了好些山楂干,我去家拿些来给青哥煮水喝!”说完就逃似的的跑了。 “这丫头大了,也知道害羞了,不像从前那样没脸没皮的了。”苗禾香笑她,转而又说起分家后的舒坦日子:“我婆婆现在可好了,榆哥儿终于开始害喜了,她就晒了好些山楂干。如今跟着我们过日子,也没再提过大房。我之前还担心我公婆背地里补贴大房呢,没想到老两口还真没心软过。” 连家的新房赶在秋收前盖好了,半个月前已经搬了进去。王氏带着连宝和连叶上门哭了几次,连老太太根本不肯见她。倒是苗禾香瞧着叶哥儿实在可怜,只是碍着王氏也不好拉扯。“等叶哥儿成亲了吧,要是嫁得近,可以让藕哥儿和他多来往些。” 几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吴桂香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王六子家也要分家了,约么着就是这两天的事儿,王六子的小婶儿跟我打好招呼了,说老两口已经松口了。还有村东头老陈家,说要是王六子家分的利索,他们也要分。” 实际上村里起了分家心思的又何止是这两家?一旦开了头,其他人家就呼呼啦啦的全要跟上。果不其然,几天之后王六子家从早上闹腾到日落,终于还是分了家。只是王六子的小婶儿就没有苗禾香运气好了,老两口选择跟大房,只分给他们很少的东西,几乎算是净身出户了。王六子的小婶儿也不气馁,带着夫君和孩子回娘家暂住,已经在找吴桂香商量买宅基地盖新房的事儿了。 没几日,村东头的老陈家也分了。之后是刘家、孙家……吴桂香来沈青家串门的时间少了很多,忙着给各家处理分家的事儿呢! 家分了,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更加亲近、向着沈青、吴桂香他们,而愁的人却恨上了。某种意义上赵有当当初担忧的并没有错,村子的平衡被打破,那些好容易养大了孩儿等着行使父权的父母们权力忽然被砍掉了一半,又怎能甘心不愤懑! 只是时至今日,已经是赵有当无力阻止、转圜的局面了。暗潮在兰塘村看起平和的表面之下汹涌起伏。 进了冬月,沈青就随时可能会发动了。苗氏硬生生凑了五个稳婆一个大夫,集了个六六大顺的数儿。到了初七,沈青早上吃了两个从空间里翻出来的青杏儿,忽然肚子就不舒服起来。 苗氏在他肚子上摸了两把,肚皮发硬,这就是要生了。好在这时候还早,苗氏连忙叫家里的小丫鬟:“喜鹊,快去隔壁叫稳婆过来!”又吩咐小哥儿海棠去灶房烧热水。 喜鹊连忙跑了出去,她这急急忙忙的样子自然引起作坊里的工人注意,于是青哥儿发动了的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作坊里只住了四个稳婆,还有一个是村里的魏媒婆,她也会接生。喜鹊正要再去魏家叫人,苗禾香却拦住了她:“你上青哥儿跟前伺候着吧,我让连蓉叫去。”说着一把揪住着急忙慌想往沈青家跑的连蓉:“你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这地儿也是你去的?去,上魏家把魏媒婆叫来!” 连蓉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魏家离得不远,藕哥儿陪她一起去。藕哥儿也是未出阁的小哥儿,自然也不好往产房里凑。到了魏家把消息和魏媒婆说了,魏媒婆自然着急忙慌去了山脚小院,兄妹两个却无处可去,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哥,你说青哥会生个啥?”连蓉开始胡思乱想:“我觉得我该盼着青哥生个小子的,可小子有啥好!唉,不过青哥生个啥,我说了也不算,盼也是白盼。” 连藕也紧张得很呢,没有理会连蓉的废话文学。然而没多久,兄妹两个就觉得自己也太紧张了,好像都紧张出幻听了,怎么好像有人在小声的叫他俩名字呢? 听多了老人讲的故事,连蓉打了个哆嗦,觉得这可不是好事儿。她忍住回头的冲动,缩着脖子就打算闷头快跑。 这还是大白天呢,怎么就整这一出!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邪魔外道啊啊啊啊啊——她被连藕一推,硬生生的转了个身,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大树后头有个女人在小声又频繁的叫他们。 竟然是李娇凤! 这在连蓉心里,和邪魔外道也没什么区别了。她皱了皱眉,拉着连藕还是要走:“走,哥,别理她,她是坏女人!” 听见连蓉这样说,李娇凤有些着急,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又很快再次压下,像是很怕被人发现似的:“我真的有急事儿!关于沈青的事儿!” 连藕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这地方虽然没啥人,但除了那颗大树后面也没有藏人的地方,并不危险。听一句又不会掉块肉,连藕还是走了过去。 李娇凤也飞速地看着四周。见连藕终于过来了,她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飞速说道:“青哥儿有危险,赵有为联合了沈志高,要把青哥儿沉塘霸了他的家产!你们快去石渠村找苗大姐的娘家人吧,晚了来不及了!” 说罢,李娇凤也不管连藕听清楚了没,转头就跑。她是偷跑出来报信的,要是被发现可就完了! 这话听在连藕耳朵里,像是炸雷一般,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李娇凤已经跑出去一两丈远了,连藕忍不住问:“你为什么——” 李娇凤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应该和沈青是天然的敌人,即便短暂合作过,沈青也不肯与她和解。可是、可是……就当是赎自己的罪过,就当是为她的孩子积阴德,就当是感谢沈青给的那块银子,让她的孩子渐渐好转过来。 就这一次,就看沈青自己的命了。李娇凤脚下跑得更快了。 沈志伟死后,沈灵芝也搬走离开了安平县,老沈家的日子更加艰难了。他们又卖了几亩地,家里的地就只剩下最后两亩,勉强够一家人的口粮。但是沈壮不好好下地,沈志高干的也不怎么样,地里的收成也不好。 曾经沈志高和沈老娘说过,就当苗氏和沈青死了,世上没这俩人,不准沈老娘去找他们的麻烦,那时候沈志高还自负一些当爹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他去找沈青要钱就跌价了。 可生活的苦磨光了沈志高最后一点骨气。他疯狂的嫉妒沈青和苗氏,见苗氏如今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村里行走,就在家里疯狂辱骂,好似已经和离的老婆就该如槁木一样给他守着,不能过半点好日子。 他对沈强也没那么疼爱了。有时候抱着沈强又哭又笑,有时候又暴躁得沈强哭一声就恨不得给摔死,但又终究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子。 凭啥?凭啥哥儿和那该死的婆娘能风风光光吃肉喝蜜,当老子的却连饭都吃不饱!沈志高快疯了! 就在这时候,赵有为找上了门。两人连带着沈老娘和瘫在炕上,脑子却还算清楚的沈老汉一顿嘀咕,李娇凤在旁边听得要吓死,沈志高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亮得像狼:“没错,你说的没错……一个未婚先孕的哥儿,真是败坏我们老沈家的名声,败坏咱们兰塘村的风气!就该按村规把他沉塘,他死了,我是他爹,他的一切都该是我的……还要他那个贱人娘……” 李娇凤在一旁,惊恐地抱进了沈强。 说到苗氏,沈志高一顿,还算尚存几分理智。他看向赵有为:“要是她那几个兄弟再找来,你可不能像赵有当那个软蛋一样任他们在村里的作威作福!” “这是自然。”赵有为笑了:“咱们兰塘村,哪里轮得到外村人闹事?也就是我那个没囊性的哥哥……你尽管放心吧,我跟我那个废物哥哥可不一样,只要我当了村长,咱们村还能过上以前的日子,该当老子的就是老子,该当孙子的这辈子都是孙子。”赵有为眼中尽是阴霾:“女人和哥儿,汉子们不和他们计较由着他们小打小闹,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沈老娘眼中也迸发出精光。她如今瘦得厉害,两颊都凹陷进去,沈老汉瘫在床上,除了要她随时伺候之外,瘫了的人脾气也古怪,精神和□□双重的折磨,让她看起来像一具干尸。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16 首页 上一页 1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