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宾拜托他把冬天的荒草改成了青草,他趴下来看着俯身吃草的小 羊,眼里亮晶晶的。 “好可爱!” 他也有样学样,低下头啃了一嘴草,和小 羊同 频咀嚼。青草的芳香顿时 倾满鼻腔,谈不上好吃,但是闻着就令人神清气爽。 可爱么…… 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人记住这个词。 在他看来,可爱的并不是这些羊,而是面 前这个孩子。 阿尔宾在草地上滚了滚,看到他一直站着不动,哗啦啦带着一身青草屑和灿烂的笑容冲过 来把他扑倒。 伪装者索性慵懒地倒在草地上,阿尔宾笑嘻嘻坐在他身边,看到他满身的草屑,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哥哥……” 阿尔宾嗅着青草的香气,望着周围冬日 的景色,心知这不真实的一切就像在提醒他这只是个梦境。 “哪怕只是在梦里,还能见到哥哥也实在是太好了!” 倒在草地上的伪装者猛地看向他,脸上扬起极大的困惑,张嘴正打算纠正他,却 看见他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下一次的梦,哥哥可以用原本的样子来见我吗?”阿尔宾抽抽鼻子,忍着眼泪说道,“我好怕有一天我会忘记哥哥的样子……” ——哥哥。 这个称呼在伪装者心底轰然炸开。 他心中刹那 间涌上无 数猛烈的,前所 未有的情绪,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海啸,骤然将他卷入浪涛之中。 他攥住心口,不知该如何面 对那 些汹涌翻滚的情绪,手颤抖着,脸上也显出些许不知所 措,伪装的猩红双瞳里隐隐透出原本的紫色。 不知从何而来的海啸凶猛地冲击着堤岸,顷刻间注满他平时 古井无 波的内心,将他的灵魂吞噬。 他从未如此心神不宁,更来不及细细解析那 些情绪的含义,只是望了阿尔宾一眼,就好似被烫到,海水都 沸腾起来。 猛烈且陌生的情绪令他感到慌张,他的喉咙仿佛被扼住,说不出一个字。 他似溃逃一般,骤然退出梦境。 脑中浮现出其中情绪最强烈的一副画面 。 在像马车一样拥挤狭小 的空间里,白色的车闪着红蓝交替的灯光,响着急促的,令人焦急的铃音。 车内,一个血淋淋的孩子躺在狭窄的床上,周围充满了各种器械,穿着白衣服的人忙碌其中。 有人急切地问:“病人是什么血型?!” “用我的血!”他听到自己在说话,他的声 音前所 未有地颤抖着,“我和他一样是特殊血型,他是我收养来的弟弟,不是亲兄弟,可以用。” 感受着心脏的震颤,他忽然明白那 是名为慌张、担忧、恐惧的情绪。 白衣服的人开始取用他的血,他站到床前,看着呼吸都 费劲的小 孩子。 面 罩的雾气之下,他看到那 孩子的嘴唇在动,双眼也挣扎着掀开浅浅一道缝。 “哥、哥……”小 孩子喉间发 出耳语般轻微短促的呼唤,挣扎着睁开眼。 “我在这里!”他握紧孩子的手,平静的壳子被彻底击碎,整个人都 在战栗着。 小 孩子艰难地望着他,似乎从他传递过 来的颤抖中感受到了什么。 “不……难过 ,”尽管每说一个字都 极其吃力虚弱,但他似乎有什么必须要说的理由,呼吸机面 罩上的雾气断断续续,模糊地听见他的嗓音,“上次弄坏…是我……还有打架、装病……偷吃……” 他像在数落自己的罪行,想以此证明什么。 “我不乖,是个……坏孩子,所 以哥哥……不用、难过 ……” 小 孩子忍住疼痛说完这些,却 克制不住地冒出眼泪,努力反握哥哥的手,想抗拒那 股拉拽他的力量,他努力睁眼,想再看看哥哥的样子,像是想记住,又像是想确认什么,嘴唇重复着那 几个音节——不难过 。 哥哥颤声 回复他。 “好……我不难过 。” 小 孩子的唇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他张开嘴,呼吸越来越微弱,似乎还想很多想说的,可他最后的力气只呢喃了一句。 “……晚安,哥哥。”
第26章 晋独发 脑海中的画面已经褪去, 伪装者却 无 法从那悲痛的情绪中抽身 。 正因为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情感,所以 每一点都对他 影响至深。 他 仍然 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攥住,那种恐惧、无 力、悲痛与苦涩萦绕心头, 这同样是他 不 曾有过的感受。 画面中的那个孩子……是阿尔宾? 他 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孩子? 那份记忆到底来自什么时候? 他 思索起来。 由于每一天 对他 来说都是无 趣且平淡的一天 ,没有什么值得记住, 因此他 日常就处于一种半失忆状态,只有等需要的时候才尝试着随手翻翻记忆,找得到就用, 找不 到也无 所谓。 可那样令他 激荡的情绪如果 出现过, 他 不 应该毫无 印象。 仔细回忆着,他 突然 想 起来, 那也许是前段时间融合回来的分魂记忆。 分魂在融合回来之前就自主 封印了所有记忆,他 虽然 知道此事,但根本没在意过,甚至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划出去一块分魂。 在他 的预想 中, 分魂的记忆大概也和本体的记忆一样无 趣,那些乏味的日子无 论是封印还是忘记都无 所谓。 可直到刚才那个画面出现, 他 才意识到,分魂的记忆或许并非他 所想 的那样。 他 尝试着回忆分魂的记忆, 可是刚触及一点, 他 就忍不 住退出来。 劲……太猛了。 那快满溢出来的情绪引得他 的灵魂颤动,让他 几乎要沉溺其中。 “看来你的情绪还挺丰富。”泽曼冷嘲面前的一会儿放杀气一会儿走神的黑发美少年。 本以 为是挑衅, 他 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与强大力量, 这家伙的实力可能在他 认识的那几个祭司之上,是难得一见的强敌, 激起了他 久违的战意,结果 才刚刚交手, 对方突然 走神,以 至于泽曼也战意全无 。 他 愈发认为对方可能和夜神殿有关。 众所周知,酒神殿都是疯子,夜神殿都是神经病。 即使是面上和蔼友好的两家神殿,也会有不 少摩擦,更不 用说那些本就关系极差的神殿了。 类似这样的刻板印象还有:太阳神殿都是控制狂,爱神殿都是偏执狂。 泽曼虽然 这些事情不 感兴趣,但他 常年所处的太阳神殿正好和夜神殿是死对头,也听过不 少。 黑发美少年似乎才想 起他 ,回过神来。 一看到泽曼,他 就想 到了梦境里 阿尔宾对这个人的态度。 他 又感到了那种像吃了野果 一样酸涩不 悦的情绪,并且比之前更加强烈。 尽管还没怎么开始读取分魂的记忆,可他 已然 将那个孩子视作弟弟。 如此一来,目前就用不 到“父亲”这个壳子了。 “若是杀了你,阿尔宾的笑容会消失吧。”黑发美少年很是思索了一番,暂且敛起身 上蠢蠢欲动的杀意。 他 不 希望那个孩子的笑容消失,既然 阿尔宾在面对泽曼时会露出笑容,那他 就勉强先忍耐一下。 泽曼微妙地望向他 。 总有一种自家猫不 知何时溜出去拈花惹草的既视感。 明明是他 的儿子,这个家伙凭什么满嘴熟稔? 说起来,这家伙一开始也是被阿尔宾吸引着暗中观察,刚才还想 对他 取而代 之。 泽曼以 看变态的警惕目光看向他 。 黑发少年不 以 为意。 “我从你放出的魔气中察觉到,你身 上诅咒的痕迹很重,是神明直接施下的,你招惹到哪个神了?” 与那些寻常的,经过无 数代 繁衍稀释弱化 之后的众神诅咒不 同,泽曼所遭受的诅咒是最强的,甚至就连那些第一代 魔物也有所不 及。 在这样强劲的诅咒下泽曼还能维持人形,他 也意识到泽曼的实力非同一般。 泽曼冷冷道:“与你无 关。” 黑发美少年看向他 的目光毫无 情绪,也并不 打算好言相劝,他 并非那种热心肠的人。 “无 所谓,只要你把那个神杀了,解决诅咒,别 让自己魔化 后的样子吓到阿尔宾就好。”黑发美少年提醒他 。 若不 是为了阿尔宾,他 甚至不 会开口提这件事。 泽曼皱起眉,看向他 的眼神更加微妙。 到底谁才是阿尔宾的父亲? 他 谨慎地打量着对方。 这个人似乎对诅咒的事有一定了解,甚至能分辨出诅咒的强弱,对于弑神一事也说得毫不 在乎。 完全不 像这片大陆上正常的人类,即使是魔物,恐怕也没有谁能轻松说出这样的话。 但正是这样的态度,让泽曼对他 有些另眼相看。 已不 再是人类,也无 法融入魔物的泽曼第一次遇到和他 同样不 隶属于两边的存在。 只不 过……对方口中话却 无 法成立。 因为太阳神已经死了,并且就是在临死前诅咒的他 。 泽曼拧眉说道:“我已杀了太阳神,宿体、神体,皆烧得干干净净,但这份临终诅咒依然 存在。” “太阳神?”黑发美少年也不 禁抬眼看来。 那可不 是普通的神明,而是三 大至高神之一的太阳神。 “原来如此……”他 若有所思起来,回忆着什么。 “你竟然 能做到这种地步,不 过人类的典籍中恐怕没有记载真实的他 。”他 淡淡道,“看似最光明磊落的太阳神,实则是最阴险怯懦,最惧怕死亡的神明,他 早已准备好了保命的底牌。” “至于他 的底牌……大概是分魂吧。纵使你杀了他 的本体,他 的分魂仍然 附着在某处。不 过本体被毁,分魂也会损伤不 轻,他 短时间内不 会出现在你面前。” 泽曼眼神一凝。 以 太阳神当初要将村庄屠尽的灭口行为来看,若是让太阳神知道阿尔宾和自己的关系,等他 恢复过来,绝对会对那个孩子动手。 脑中浮现阿尔宾无 知无 觉的笑脸,泽曼攥紧双拳,神色冷若冰霜。 他 不 会再让太阳神杀掉他 身 边的人了。 他 如暴风雪般冷冽的嗓音询问:“分魂,有几个?” “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再杀一次。”泽曼毫不 犹豫地说道。 黑发美少年偏着脑袋望向他 。 泽曼身 处焦黑的废墟之中,月光照着那血一般坚毅的双瞳,他 身 上的凛冽杀气似是连月光也能斩碎。 “太阳神惧怕死亡,而你是带给他 死亡的人。让神明感到畏惧,还想 要两度弑神的人类……这种态度或许应当称之为傲慢?” 他 虽是这么说,却 并无 嘲弄之意,反而看向泽曼的眼神还有几分新奇,正视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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