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又能去赌上好几把了,臭小鬼居然这么值钱……” 他匆忙收好钱袋,并谄媚地对酒神殿的神官说道:“当然没问题,能成为圣子候选是我家孩子的荣耀,这孩子你们带走吧,死了也无所谓,不用送回来了。” 而在对话的大人们身后,一个小男孩目睹了这场交易。】 画面上又换了人。 【一对夫妻在商讨。 “隔壁家的孩子去年被选中,神殿给了这个数呢!”男人羡慕地伸出手指比划,“他们一家人美滋滋搬到城里去住了,今年要是能把我家罗曼尼也带走就好了。” “可罗曼尼去年测过天赋了,不符合神殿的要求。” “你说……要是我们贿赂一下镇上神庙的神官怎么样?那个神官我知道,最贪财了。” 妻子忐忑:“能行么……这孩子又没天赋,这不很容易暴露了吗。” “反正前几年精挑细选的去了都是死,左右都通不过,那换咱家老小去也没差别,咱家还能拿笔钱,我觉得这事能成。” 过了一段时间,脸上有雀斑的男孩被惊恐地带走,他父母和镇上的神官都笑容灿烂。】 脑中的画面不断切换。 【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抹掉眼泪对妹妹说:“妹妹,别担心,我是去当圣女的,那个男人喝酒后总是打我们,等我当上圣女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接你走。”】 【备受家人宠爱的孩子被选中,父母携子连夜出逃,却被神殿的人追上,死在孩子面前。】 【贵族之子被选中,挑了贫民窟里的孩子顶替自家孩子。那个可怜的孩子还以为遇到了好心的养父母,改名换姓进入贵族家庭享受锦衣玉食,直至被带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百口莫辩。】 …… 这些是……过去那些的候选人记忆。 阿尔宾不断地感受到他们的记忆与痛苦,感受着无数人的不幸。 【痛苦吗?】 不知是他的幻听还是什么,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问他,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钻入耳膜。 【来享受欢愉吧。】 阿尔宾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直到……他发现自己好像笑了。 明明脑中的记忆充满了不幸与痛苦,可他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愉悦,嘴角拉扯着脸部肌肉。 愉悦的情绪冲散了那种绝望的痛苦,他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不、不对…… 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痛苦愉悦! 太过分了! 那不是他的情绪。 他抗拒着那股操控他的情绪,很快,他的情绪又变了。 愉悦到沮丧,愤怒到憎恨……他的情绪反复无常,无端变化着。 他知道那些反应不对劲,可却难以控制自己。 耳畔听到了无数饮酒者的心声,那些被酒精加持下呈现的种种念头和情绪传入耳中。 人们在狂欢,人们在庆祝,人们在地面上高歌起舞。 他快要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情绪,真正的想法,感觉自己正在被吞噬。 阿尔宾想到了拉图。 拉图也经历过这些吗?那就是被吞噬后的姿态吗? 自己也会变成那样的助纣为虐者吗? 不,不要! 他不要变成那样! 如果未来会变成那样的话,那他宁愿现在就…… 阿尔宾残存的意识呢喃出爱德华唯一教给他的魔法,那是本该是用于庇护小魔法使的守护魔法。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魔法此刻是否有用。 ——慈悲的爱与命运之神拉芙,请帮帮我,给予我解脱…… “「Miraculum」” - 祈祷厅外。 整个地宫都像遭遇了地震的摧残,繁复精致的地宫如今一片狼藉,酒神殿的神官与狂战士纷纷在此殒命。 连总是漫不经心、狂妄邪气的最高祭司也身受重伤,鲜血就如同背后的葡萄酒一样流淌下来,顺着砖缝蜿蜒前行。 他仰望着面前的怪物。 那张他见过几次的面容此刻冷若冰霜,一双星芒血瞳深邃凶厉,曾经被光明与火焰眷顾的人如今背生魔翼,身上不断溢出恐怖的魔气,已然沦为魔物。 然而在这个魔物面前,整个酒神殿的神官和狂战士都没有一战之力。 拉图不合时宜地想到,当初在深渊的魔物之王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无力阻止这个男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摧枯拉朽,步步逼近。 “哈哈哈,堂堂太阳神殿的圣子竟然沦为魔物。” 他可以想见这件事若是公布出去,整片大陆会如何沸腾。 “我只听说老教皇死了,你失踪了,该不会是你杀了你的养父吧?”他满怀恶意地猜测到,“不过你已经沦为魔物,自然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杀死养父是什么感受呢?篡权夺位又是什么感受呢?戏耍人类,看着人类奉你为最强兵器时,又是什么感受呢?” 泽曼解决掉身旁最后一名狂战士,瞥向拉图。 荆棘黑刺如疾风骤雨般向他袭去,下手毫不留情,同时询问。 “那孩子在哪。” 地宫的建造图上并未标明的祭坛的位置。 “咳咳——早就来不及了,不如从现在咳……开始后悔吧。” 拉图笑着呛出一口血,肺部被击穿,呼吸急促,却仍然控制两旁的酒池伸出无数酒鞭,像吐丝的蜘蛛那样,死死缠住泽曼。 他身为酒神祭司,可以控制世间的酒,而这里毫无疑问是他主场中的主场。 可也只能勉力拖住对方一阵。 “那就踏平这里。” “你的攻击方式什么时候这么单一了……你引以为傲的白焰呢?白焰使泽曼。” 他仍然在不断地挑衅对方,有意激怒对方。 这并非出于某种战术考虑,当泽曼在自己面前展现出魔物的姿态时,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但向来放浪形骸的他一眼就发现泽曼在克制什么。 那克己隐忍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打破对方的束缚,他不在乎泽曼压抑着什么,也不在乎解开束缚后会发生什么。 就算世界毁灭了也无所谓。 他只是在享受自己最后的欢愉。 可他那些话显然都没有真正刺激到泽曼,酒鞭也被尽数斩断。 拉图思路一转,嘲笑道:“那孩子知道你其实是魔物吗?哈哈哈,等阿尔宾知道真相,他一定会离你而去!” 他再一次嫉妒着,为什么泽曼这样怪物都能拥有那样的孩子呢? 为什么唯独有着怪物之心的自己没有遇到? 泽曼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这一瞬,拉图用埋伏在地缝里蕴含着酒精的血液,向泽曼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无济于事。 泽曼身上骤然爆发出的强大魔气瞬间将他的四肢斩去,身体拦腰斩断,又将拉图的头颅斩下,连拉图身后巨大的酒神像也一并被斩碎。 在头飞出去的那一瞬,拉图从泽曼身上看到了已经难以再抑制的魔龙虚影。 他的头颅落地,嘴角扬着愉悦满足的弧度,了无生气。 也在这一瞬,地宫遭遇了地震。 刺眼的白光从被破开的神像后发出。 泽曼彻底粉碎这面墙,血酒洪水扑面而来。 避开这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液体,泽曼看到在墙背后的空间里,一只残存神力的硕大金杯破损,血酒从中倾泻而下,露出了里面的累累尸骨。 一柄令金杯破损的奇异兵器,同样有神力附着。 以及一个坐在尸骨上,血淋淋的男孩。 那是他要找的儿子。 心脏猛然抽动,泽曼不管不顾地收起全部的魔气,踏着汩汩血酒走到男孩面前。 男孩垂着脑袋,神态茫然。 他刚从那好似书页般浩如烟海的情绪中脱出,一时间反而想不起来自己的事。 他是谁来着? 纷乱的记忆片段从眼前滑过,一个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拉菲?罗曼尼?奥纳娅? …… “阿尔宾。” 男孩抬起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白发男人。 那一刻,心底骤然升起一种猛烈的情绪。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爸爸……”阿尔宾抽泣着,张开双臂抱住对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呜呜,我好怕……”
第16章 十六只反派 明明之前自己还说不害怕,可是一看到父亲出现在自己面前,阿尔宾的情绪就一下涌现出来。 被抓走时的害怕,得知自己要被献祭时的害怕,面对拉图时的害怕,面对血酒池的害怕,面对死亡的害怕…… 那些在当时无法释放的情绪,在此刻都化作泪水。 埋在父亲怀里,阿尔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喊着:“我好害怕……” 恐惧的情绪太猛烈,他此刻甚至无法好好诉说自己害怕的缘由。 泽曼没有制止他的哭泣,只是单膝跪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圈到怀里,像怀抱婴儿一样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颇有几分生涩,可他仍然尝试安抚怀里的孩子。 “我在这里。” 那冷冽但令人安心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阿尔宾靠在他肩膀上,只觉得惊恐的情绪都被他的手一遍遍从身上扫去,激荡的心绪都被平复下来,哭声渐歇。 嗅着父亲身上没有半点酒气的安心气味,他抬起头,红瞳四周也被哭红,泪珠还挂在睫毛上,白净的脸上还残留些许血渍,一副可怜巴巴的小表情。 “爸爸怎么来了?这里好危险的,我已经和守卫叔叔说过我要是能出来,会去找你的。” 泽曼蹭掉他脸上的血渍。 “守卫?” “就是爸爸找来带我离开的守卫叔叔呀。”阿尔宾点点头,配合地扬起脸,任由他帮自己擦脸。 只是他也从泽曼陌生的语气中察觉到什么,紧张问:“难道不是爸爸找来的人吗?” “我并未拜托那样的人。”泽曼说。 阿尔宾震惊,随即想起从幼儿园开始,老师和家长们就不断重复的话语。 绝对不能和陌生人走,哪怕对方说是认识他们的家长也不可以,坏人都喜欢用这种说辞骗走他们。 幼儿园还为此组织过多次的演习,假扮坏人花样频出地来拐骗他们,以此来训练他们的警惕心。 其他小朋友都被狡诈的假坏人骗得团团转,轻易带出幼儿园,唯有阿尔宾没被带走过。 倒不是他能机智地识破假坏人的借口,而是他每次拿到假坏人的糖果之后,都会想着先去分给老师或保安叔叔,因而被及时“救下”。 “好可恶的坏蛋!”阿尔宾心有余悸“居然拿爸爸来骗我,幸好我没和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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