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一人之下了,为何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回答刘非的不是欲言又止的昌平大长公主,而是下手的周翁主:“表兄,南越里有二十万秦人后代呢!而且他们大多掌握着汉越交接的军事重地与工业技术。” “吕嘉要是篡位称帝了,这群秦人真能服他?” 一旁的翁主夫婿也适时补充道:“即便没有二十万秦人,南越境内的君长也不会轻易服他。” “为啥?”刘非的表情更困惑了:“比起秦人,他们不更应该支持南越人吗?” “师夷长技以制夷。”刘瑞算是明白先帝为何把刘非的候选位推到刘发的后头。 是的,你没听错,先帝在时曾与刘瑞坦诚地聊过继承顺利。 彼时还没子以母贵的说法。 甚至在先秦之时,曾有国将太子除外的所有公子归为庶子,所以在薄情寡义的刘启这儿,儿子们能继承皇位的唯一要求就是能耐。 至于外家是否能干,阿母是否得宠,那都只是锦上添花的小事,算不得重要考量。 “如若无你,便是刘发继承大统,然后才是刘非和栗姬的儿子。” “刘发?”刘瑞从未料到在阿父心里,这个由唐姬所出的低调兄长居然会是仅次于己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看刘发在历史上的评价,以及其有刘秀那样不科学的后代。 只能说老子终归是老子,看人的眼光就没错过。 “刘发不蠢,唐姬不坏。虽不能为千古圣君,但也能得文帝三分。” “至于刘非……他倒是个敢战的皇帝,可有勇无谋。即便是有贤臣辅政,也只是个好战的秦武王。” “至于你的好大兄与栗姬的其他儿子……” 刘启脸上浮出一抹病态的嫣红,讽刺味十足道:“连栗姬那种蠢货都不敢反驳的庸子,岂能继承大汉皇位?” “不过栗姬的儿子庸弱归庸弱,但也是行事端正的人。” 剩下的那群歪瓜裂枣要么是胡亥第二,要么是成赵歇第二。 要是刘启必须从中选个太子,他宁可扶梁王当上皇太弟——因为那起码是正常人,不会带着大汉一起彻底玩完。 ………… “人们懂得‘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的道理。可这兄弟也十分亲疏远近的。很多时候,有仇的兄弟比外人更可恨。” 往近的说有勾结匈奴的刘氏族人,往远的说有同属天主教的法兰西为了报复西班牙而与奥斯曼结盟,而成吉思汗所留下的四大汗国更是把“要捅就捅兄弟刀子”贯彻了个十成十,所以才有“内贼比外敌更可恨”的说法。 “很多时候,坏事是得有人做得,但不能由自己人去做。” 赵佗知道吕嘉的权力已无人可敌了吗? 废话,他当然知道。 可是就和李治放任武则天做大,武则天放任来俊臣做大般,吕嘉……亦或是说整个吕家都只是他赵佗的刀子。 害人的事儿由吕嘉去做,新一代的南越人才会忘掉秦人的种种不好,把矛头对向吕嘉及其爪牙,而非赵佗带来的秦将秦兵。 也正因为吕嘉为赵佗做了太多坏事,大汉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号出兵南越时,番禺之外的越人部落才会招降地那么快。而貌似漫长的南越战争撑死也就持续一年,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赶路上。 “兄长好武,但也要多读《春秋》,多读《左传》。”刘瑞不是刘非的亲兄弟,但是瞧着对方的这副傻白甜样儿,他也不免担心刘非受人摆布。 嗯!历史上的刘非死后也不消停。不仅出了个蒸其庶母,逼奸姊妹的太子,甚至还被淮南王坑了一把,落得个其子国除,被迫自杀的下场。 “陛下可别为难孤了。”刘非也知道他不是个擅使手腕的人,可他一个不用继承关中大位的藩王要啥手腕?等着被皇帝记上心头吗:“读书这事儿,孤怕是没多大指望了,所以还是指望后代吧!” 刘瑞见状,自然不会继续劝说兄长上进。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刘非这个不爱读书的居然知道“寒浞代夏”的典故,真是让他小小地吃惊了下:“兄长近期可有复读《楚辞》?” “什么《楚辞》?”刘非晒笑道:“我连《诗经》都不大喜欢,又怎会读屈子的书?” “那你怎知道寒浞代夏的事儿?”刘瑞不常微服私访,但也知道民间爱聊的不是那位兴建阿房的始皇帝,就是被《诗经》骂了几百年的桀纣与幽王。不过和后世搞出网庙十哲般,西汉也有文人怀疑桀纣幽王并非昏君,而是作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者被污名化了:“人们谈到夏朝,多是讨论商汤灭夏,甚少有人知道大夏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中断期。”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看,大夏也和汉朝一样,有过一段起死回生的危险期。然而鉴于大夏不过就两代就有后裔寒浞,加之远古版图太小,少康灭寒后没有迁都,因而没有东夏西夏,算不得中断的王朝。 只要不提政治这种令人头疼的事儿,刘非的大脑都赚得飞快,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分享欲:“这得归功于陛下的小说写的好,我们江都人都很爱看。” “噗……“这下不是上座的刘瑞,而是右手边的昌平大长公主先被茶水呛到了:“咳咳……刘非……” 喘过气的昌平大长公主难以控制自己的音量,于是捂嘴尴尬问道:“你一藩王去看……” 瞄一眼上座的皇帝,昌平大长公主也不好说出“你一藩王去看这等小说作甚”,不然就是对陛下的不敬。 同理,关中的读书人把《山鬼》骂了个狗血淋头也难以阻止此书的爆火,以及些闺中女儿照葫芦画瓢地写了些“大逆不道”的小说,甚至在《山鬼》的基础上三创出内部流传的同人文。 和高中女生偷偷传递笔记本上的言情小说如出一辙。 昌平大长公主又不是死人,自然知道关中的勋贵少女因《山鬼》兴起文学热,所以也赶潮流地买来看看。 然后…… 然后她也沉迷其中,并且收购市面上的同人文来打发时间。 可喜欢归喜欢,说出来却需要勇气。 尤其是像昌平大长公主这样有头有脸的中年妇人。 公开自己喜欢这种不入流的读物还是太刺激了。 相较之下,刘非就没那么多顾虑,但也没把里头的男女颠倒放在心上。 他嫡祖母那么牛的女人都尚且保不住吕家上下,之后的公主翁主难道能翻了天不成:“比起那些个满嘴都是大道理的经书,小说可就有趣多了。不仅孤对陛下的大□□不释手,就连孤的妻妾儿女也都很爱陛下的大作。” 这话真不是有意奉承,而是刘非的真情流露:“陛下日理万机,怕是没空继续创作。” 刘瑞没料到远在江都的好兄弟都度过自己的随笔之作,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后,根本没有黑历史被发掘的羞耻,反而一副“有品味,我很欣赏你”的高兴姿态:“等近期的事儿都忙完了,朕便提笔再创佳作。” “哦?那孤可就有眼福了。”刘非在进京前就派人买过关中的小说打发他因刘瑞的大作而逐渐升起的追书热,所以听了刘瑞这话也非常高兴地表示自己要当下本书的第一位读者。 下座的周翁主瞧着两位表兄相谈甚欢的模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在那儿喝茶以掩内心不安。 昌平大长公主倒是记得南越的王位,在刘瑞与刘非越聊越热时终于把话迁回正轨:“除了秦人之后与被吕嘉打压过的南越部落,番禺内应该也有与吕嘉不和的人吧!” 刘瑞停下与兄长的偏题讨论,转头回道:“自然是有的。” “而且还与姑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昌平大长公主失笑道:“我连送母家的贺礼都是典客代办的,哪里会和千里之外的南越宫廷产生联系。” “姑母可知被赵佗收养为南越公主的越夫人是何人之妹?” “何人?” “居室令辛。” “居室令?”昌平大长公主被这陌生的官名噎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是赵佗的宦官令吧!” “正是。”刘瑞还是笑眯眯地用聊天的语气抛出一些重要信息:“赵佗都九十几了,一旦他故,居室令能活着走出赵佗之墓吗?” “南越,可是有殉葬的风气啊!” ”居室令作为赵佗的贴身黄门,知道那么多宫廷秘密,还能活着离开南越王墓吗?” 所以他必须自救,而且还是时间紧急地自救——因为随着赵佗的年岁渐长,留给辛的时间不多了。 “那,那要是赵佗没有杀居室令辛……” “那就会由吕嘉替其逼死这位先王黄门。”刘瑞收起轻描淡写的笑容,眼里尽是冷冰冰的算计:“吕嘉是度过史书的赵佗近臣,你说他是否知道赵高之谋,胡亥之祸。” 那时就容不得居室令辛不想死了。 作为南越的“李斯”,历史上的吕嘉连南越的太后王上都能杀死,难道还怕区区黄门。 昌平大长公主这才放心道:“如此,你姑母便心里有数了。” 甭管这个舅舅能不能派上用场,总之在死亡威胁下,居室令辛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全家人的荣华富贵就只能向昌平大长公主投诚。 而且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投诚。 刘瑞举起一旁的酒樽,冲着昌平大长公主做了敬酒的手势:“如此……便先恭喜姑母前途似锦。” 心情很好的昌平大长公主被逗笑道:“你姑母都四十几的人啦!那还用得上前途似锦啊!” 说罢便饮下甜酒,看向下座的周翁主道:“你说是吧!越儿。” 周翁主还未回答,便听昌平大长公主眉头一皱,做出一副“忘性极大”的姿态道:“按照陛下的意思,以后该叫越儿为刘翁主了。” 刘瑞只是笑着饮酒,眼里没有一丝醉意。 ………… 辽西郡,驿站。 “你们郡守还没来吗?” “他到底何时能来啊!” “你们汉人都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我算是开了眼了。你们就和匈奴人般狡诈多疑,等着将乌桓吞噬殆尽。” 干净整洁的屋子里,一个乌桓小帅对着门口的汉卒破口大骂,然后将沉重的桌案踢翻在地。 不过他发疯归发疯,也是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生存之道。 北边的汉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与匈奴部落的百年血仇使其在有人监管时都易打死匈奴俘虏,更别提背着郡守的种种姿态。 况且对于不大宽裕的乌桓小帅而言,屋里的陈设即便不如关中之地,那也是境外难见的精美。 现任的郡守十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他可不想留下打工或是让妻儿变卖牛羊过来还清他所造成的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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