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章武侯捂着嘴喃喃自语道:“陛下可真是残忍呐!” 窦家也好,馆陶长公主也罢,都不过是陛下在为太子解决登基后的最大掣肘。 一个被暂时逼退,但是在新君登基后极有可能东山再起的存在。 ………… “孤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踏出长寿殿呢!”在将刺杀案与朝政全权委托给太子前,刘启特意请来太后。这对至亲至疏,至高至尊的母子如政敌般四目相对。 以往的窦太后来宣室殿时总会坐到刘启身边,可是这一刻,她宁愿在下位瞪着高高在上的儿子,也不想与刘启产生肢体接触。 对于这种十分伤人的态度,刘启也不再产生“阿母为何如何偏心”的委屈之情,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道:“朕也很好奇母后都退居深宫了,窦家怎么还有胆子上跳下窜。” “甚至还和刺杀朕与太子的人暗中勾结,为其开道。”刘启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悲痛之色,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以下杀意十足的话:“您这么恨我?恨到为了梁王,为效高后之举而把我们父子一一除掉!!” 刘启暴怒地拍桌而起,不仅吓到下座的窦太后,更是吓到一旁伺候的宦官令。 “陛下,陛下您可不能动怒啊!”宦官令扶着刘启苦口婆心道:“太医令说了,您的身体经不起怒啊!” 下座的窦太后见了也是条件反射地起身,上前扶住刘启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孤不过是几月未见,你怎么……” 窦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道:“你刚才说……刺杀?” 疼得闭眼的刘启捂腹吐出一口浊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问道:“所以您……有没有掺和刺杀朕与太子的事。” “什么?”窦太后的脑子宕机了下,随即被气笑道:“所以你怀疑起孤了对吗?嗯?怀疑你的亲生阿母。” 窦太后说罢便放下扶着刘启的手臂,满头的银丝衬得那张快速苍老面容竟有几分落魄的可怜:“这可真是……令孤欣慰啊!” 不知为何,窦太后的脑海中闪过那张已经模糊的面容。 那张她爱过,恨过,最后选择默默遗忘的面容。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这薄情寡义的模样真是和先帝一模一样。” “如果朕能抵达先帝的高度,那也不枉母后今日的严、加、鞭、策。”刘启一改往日的温顺,不软不硬地回怼道:“正如母后和许多年前的太皇太后一样。”永远梦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又没有高后的手腕与魄力。打打顺风局还成,一旦对上不好说话又权势相仿的同辈,那就是被疯狂吊打的份儿。 “不过跟先帝相比,朕还是太心软了。” “心软到让朕的阿姐和母后的族人都有胆子助纣为虐,几乎要了朕和太子的性命。”刘启知道窦太后在刺杀案里一定是无辜的,可是他的身体一直发出警告。 警告他已没有可以心慈手软的时间。 梁王既存,窦家必残。 至于这个可以活过太皇太后的窦太后…… “朕这辈子,从代国到关中,经过的事也真不算少。可还没有任何一次能这次一样令朕揪心,令朕耻辱,更令朕想质问母后……” 刘启挣扎着起身,逼问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毁了汉家的江山?还是想窃取汉家的江山?” 瞧着窦太后茫茫然的眼神,刘启眯起多疑的眼睛,了然道:“不,您都不想。您只是想逼迫儿子向您低头,体会那种使用权力的快感。” “朕是皇帝,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的滋味有多美妙。可是母后……”刘启的喉咙一紧,声音也越发压抑道:“咱们一家非要成为全天下的笑话吗?” “这就是母后你能所期盼的。” 面对刘启咄咄逼人的质问,窦太后先十分狼狈地挪开视线,但很快便明白刘启想要干啥,于是用“我怎么生出你这孽种”的语气说道:“你可真是够狠呐!够狠!” 刘启还是“好儿子被阿母伤到”的受害者眼神:“看来母后是执意要与朕断了母子之情。” “不是孤要与你断了母子之情,而是陛下自己为了权力疏远身边的所有人。” “就和先帝一样。” 窦太后瞧着完全陌生的儿子,既为他的身体状况而感到揪心,又为他的冷酷无情而感到气愤:“所以你想做什么?废了孤?还是杀了孤?亦或是借此把孤,窦家,乃至馆陶梁王一并除掉?好真正做个孤家寡人。” 实不相瞒,跟刘启预测的相比,窦太后的反应已经称得上和颜悦色。 只是对于现在的刘启而言,光是私下的和颜悦色还不够。 他还得得到一个保证。 一个窦太后绝不会忘,并且在刘瑞登基后也不敢不认的保证。 “孤还没有那么狠心,更没有被阿母体贴的福分。”刘启也不继续惯着窦太后,直接了当道:“儿臣不是畜生,母后也没犯死罪,所以儿臣不会做出天理难容的事。” 如果不是仅剩的教养在那儿撑着,刘启一定会举不太友好的例子。 “只是这次已经过了小打小闹的程度。”对于窦家,刘启也曾抱有期待。只是窦家青黄不接,老一辈的撞上先帝与关中的功勋集团疯狂斗法,而小一辈的除了窦婴和守成的窦彭祖外,余者尽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和乖乖儿。 默。 难怪魏晋贵族看不起外戚。 也难怪东汉的外戚凉的比现实世界的明星还快。 “幸而自窦王孙(窦婴)离开后,在朝为官的窦家人里也没几个身居要职的,所以还能体体面面地离开。”刘启咬重“体面”二字,意味深长道:“不然朕也不好收尾,更不好替母后保下您的至亲。” “那也是你的至亲。”窦太后勃然大怒道:“你身上也流着窦家的血。” “朕知道。”刘启的表情里带了丝显而易见的讽刺:“说得好像是朕没杀过姓刘的人一样。” “母后可别忘了,当年死在父皇手下的不仅有他的亲兄弟,还有他的亲子侄,亲儿子。” 这一刻的刘启再次变得极像先帝。 像得让窦太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母后您该庆幸自己没有太多对不起朕的地方,更该庆幸朕还不像父皇那样狠心。”刘启做出疲惫的姿态,最后当着窦太后的面咳出鲜血:“朕的一生有功有过,但也没有辜负父皇,辜负母后,辜负那些……守护江山的贤臣勇将。” “咳咳咳,咳咳咳咳……”说完这些的刘启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宦官令赶紧递上丝绢,结果上面不一会就得变得通红。 “启儿,启儿你别吓我啊!”闻到血腥味的窦太后吓得捧起儿子的脸,摸着那张瘦脱像的面容泪如雨下:“你怎么能……怎么能……” 已经有了不妙想法的窦太后突然斥道:“不孝子!!启儿你这个不孝子。” “你怎么能……” “怎么能让阿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启儿……” 刘启盖住窦太后的手背,难得哽咽道:“儿子不孝,怕是要先一步去见阿父了。” “所以阿母……”虚弱的刘启突然握紧窦太后的手,一字一顿道:“为了确保父皇传给朕的江山不被外人摧毁,朕会在太子登基前剪除他所掌控不了的人。还请阿母……看在咱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不让让儿子留有遗憾地离去,更不要让太子走上阿父的老路,对着血亲举起屠刀。” 说到最后,刘启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也后仰道:“夜已深了,阿母还是赶紧回去吧!” “明天朕会下旨让太子代政,那时会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召重臣入宫。” “趁着重臣匆忙入宫的空闲,咱们母子在太皇太后的见证下做个保证吧!”刘启松开窦太后的手,很快便把温馨起来的母子情消耗得一干二净。 “保证您在瑞儿登基后不会干涉瑞儿的诸多决策。” “同样的,朕也会让瑞儿保证馆陶梁王一生无忧。” ………… 从章武侯那儿出来的馆陶长公主马不停蹄地向北宫递了拜见的帖子。 面对这种坑了你还能上门做客的人,别说是北宫的官吏,就连远在未央宫里的刘瑞都十分无语道:“孤的这个大姑母……还真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有一说一,能练出这等脸皮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以馆陶长公主的能力,如能收收贪婪的姿态与嚣张跋扈的性格,没准能在中介干出一番天地。 当然,这也只是刘瑞的无端联想。 既然是能递进宫的求见帖,那一定在宣室殿那儿过了面。 也就是说,皇帝是有意促成馆陶长公主与刘瑞的会面。 这个面子,刘瑞就是不想卖,那也不得不卖。 只是…… “孤的这个好姑母可别打些不该打的主意。”不然他和刘启都会非常尴尬。
第191章 对着章武侯死缠烂打了一下午的馆陶长公主最后只从不耐烦的舅舅那儿获得一句没用的屁话。 “反正你的情况已是糟得不能再糟了,倒不如放手一搏,求着太子原谅你。” “求着太子原谅我?”馆陶长公主知道对方是在应付她,可是这话也不无道理。 唯一称得上挑战的是馆陶长公主愿不愿意弯下膝盖,以及她在弯下膝盖后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对啊!只要太子原谅我就好了。” “只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就好了。” 越想越魔怔的馆陶长公主喃喃自语的模样吓到了章武侯,让他担心外甥女会狗急跳墙:“你……” 章武侯刚想开口,结果瞧着大彻大悟的馆陶长公主一脸兴奋道:“您说的对,只要太子原谅了我,那这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无言以对的章武侯:“……”我是想打发走你,但不希望你到太子跟前发疯啊! 然而这时的馆陶长公主已经被高压的环境搞得有些疯疯癫癫了。 章武侯伸手去抓时,结果被起身的馆陶长公主意外躲开。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想入非非的馆陶长公主来不及向章武侯行礼便匆忙离开。 吓傻了的章武侯挣扎着起身,结果小腿直愣愣地撞上摆件。 “呜……”呼痛的章武侯来不及哀嚎便焦急喊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然而除了章武侯,府里没人真敢上前拦住这位疯疯癫癫的馆陶长公主。 毕竟皇帝护她护到掺和刺杀也不愿令其入狱受苦的地步。 万一他们拦人时伤到这位身骄肉贵的长公主,或是对方一时发狠地来了下,那可就得不偿失啊! “回去,赶紧回去。”因为章武侯还未解除软禁,所以在馆陶长公主跌跌撞撞地离开戚里,坐上回到尚冠里的马车后,事情就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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