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查出与其勾搭的是栗卿的家仆,此人在周丘搭上馆陶长公主和绛侯后便出了关中,至今依旧落不明。” “是下落不明啊!还是被灭口了。”再度闭眼的刘瑞嘲讽了句,随即猜道:“馆陶姑姑那儿应该是用金饼砸开她家的大门,至于绛侯……” 李三会称呼周亚夫盖因是其失去了丞相身份。 不过想想也是。 他引荐的人行刺皇帝又伤了太子,能保下一命都算老天开恩,更别提保住仕途。 “是不是他的好大儿又惹事了?”如果说周勃父子的政商一直处于量子叠加状态,那么周亚夫之子周阳的政商就一直在谷底。更可怕的是,上帝不仅给他关上了一扇门,还连带着把窗户和烟囱也都堵死了。这让刘瑞感到无语的同时也对周亚夫产生同情:“虎父犬子,莫过于此。” “据说在事发前,绛侯便将长子送往云中郡,如今已经被人拦下。”李□□到屏风外,等着刘瑞清掉身上的污垢与洗澡水:“因为诏狱里关了太多的达官贵人,所以绛侯一家都被囚在自家的后院里。” “绛侯的事儿以后再说,孤想知道那个周丘……不,应该说是栗卿如何搭上周仁?”刘瑞穿上崭新的里衣,然后将半干的长发随便束起:“周仁也是父皇还在北宫时老臣了,这么些年都没有犯错,为何会在周丘之事上如此冒进。” “廷尉也是查过此事,最后发现汝坟侯(周仁的爵位)一家与庶人刘安交往过密,并且在淮南国以被释家仆的名义置了不少上等田地。”提到周仁的受贿金额,李三仍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率更打听过了,汝坟侯从庶人刘安那儿受到的好处费就不下万金,更别提河东刀家的孝敬与吴国盐商的示好。” “这就?”刘瑞从屏风后出来,一副“这也值得周仁冒险”的怀疑模样:“他收外人的好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仅凭这点土地金饼就能让周仁去做引荐人?” 昏君也好,明君也罢。 历史证明皇帝身边的近臣就没有不贪的,关键是他们贪污的方式,尺度,以及分红能不能让皇帝满意。 周仁能在郎中令的位子上了呆了十年,自刘启登基后就一直负责他的安全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说句难听的话,请周仁出山的价格是馆陶长公主的三倍——这还是前者看在风险不大的情况下所给出的优惠价。 “关于这点,廷尉没有说明,并且提醒率更不要深究。”李三的声音微微一顿,然后接道;“不过在廷尉调查完汝坟侯后,梁王殿下便进宫了趟,然后将罪人刘戊的子女迁至阳陵。” “据奴婢所知,梁王殿下十分关照罪人刘戊的子嗣,只可惜在他们一家得到赦免前,刘戊的一子连同妻儿不幸离世,最后还是梁王为其安排后事。” “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 能让皇帝出手收拾残局的绝对是丑事中的丑事。 尤其是跟宗室扯上关系的死亡悬案。 “啧!也难为他们上下打点了这么多人。”刘瑞算算买通这些人所耗费的人力财力,玩笑般的说道:“这么看来,孤的命也挺贵的。” 若不是他给卫穆儿留了两颗神仙丹以备不时之需,估计现在早就凉了。 “家上,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李三已经无力吐槽道:“那栗卿也确实能耐,不仅替周丘买通了馆陶长公主和绛侯,甚至还在宫卫里插了人,试图将刺杀的嫌疑甩到程夫人和程将军头上。” 李三的话让刘瑞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露出“你是在开玩笑吗?”的表情:“栗卿?栗夫人的大兄有这买通宫卫的脑子早干嘛去了?” 这是栗姬兄妹能够拥有的超常实力吗? 刘瑞对此表示怀疑,但是看李三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别说是您,就连廷尉大人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吃了一惊,感觉不像是凤凰殿的那位能够想出的周密计划。”李三也是难以置信道:“而且不只是两宫的宫卫,栗卿还买通程将军一手提拔的卫士令,这才将周丘以及他们找到的刺客送到陛下面前。” “如果不是栗卿找到刺客临阵退缩,估计家上真是要吃好大的苦头。” 而这也是栗卿主导的离谱刺杀里最离谱的事——明明已经买通了馆陶长公主,周勃,周仁,以及最重要的两宫宫卫,并且还将刺客送到皇帝面前。 可是由于刺客的临阵脱逃,最后竟是拿来当挡箭牌的周丘歪打正着地完成任务。
第185章 “所以孤来复盘一下刺杀案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把自己搓掉一层皮的刘瑞找来卫穆儿,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首先是刘濞的宾客周丘。此人在刘濞伏诛后召集同党,试图刺杀皇帝陛下。” “然后是栗姬的哥哥栗卿。他不知从哪里获得周丘试图刺杀陛下的消息,于是想借机除掉孤这个倒霉蛋,然后把过错推到周丘头上。” “是这样没错。”卫穆儿也顺势吐槽道:“说来也是好笑,在查到有第二批刺杀人员时,所以人都怀疑这是栗家干的,并且连原因都是现成的。” 卫穆儿将刘瑞上下打量了番,不知该感叹栗家的直击要害,还是庆幸刘瑞的获救使得关中成功避免了可能到来的大清洗:“不过在栗卿买通程将军一手提拔的卫士令,试图给周丘和栗家培养的刺客提供便利后,廷尉也顺势怀疑起程家。” “毕竟要是家上走了,栗家与栗姬所出的皇子都废了,那么程姬与江都王刘非确有可能谋得大位。” 在刘瑞当上太子以前,刘启虽然先宠贾姬,再宠王氏姐妹。可是他的皇子里最受宠的还是刘荣刘德与程姬所出的江都王刘非。 熟读历史的都知道刘启的皇子里过半都是一言难尽的妖魔鬼怪,所以挑个好学好武的正常人也很不容易。 “这么看来,栗卿干得确实不错。”设身处地的想想,刘瑞也宁可选择刘非为继承人。 刘荣刘德的母家都派不上用场,本人也才学有余,勇猛不足。 汉家数代都以和亲规避匈奴风险,但是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在大汉送了十几位“公主”后已经失去了遮羞布的作用,完全就是合法打劫的委婉说法。 如果让刘德刘荣上台,八成会是宋真宗第二。因此以刘启的性格真有可能选个秦武王式的君主放手一搏。 至于馆陶长公主…… “周丘委托栗卿的人给馆陶长公主送了四千两黄金,而绛侯那边则是查到绛侯之子贩卖军需的证据。” “军需?”刘瑞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也值得周亚夫栽了跟头?” 说句极为政治不正确的话,从古至今就没几个不贪军饷的将军,区别在于贪得多少和处理赃款的手法是否高明。 以周亚夫的地位,刘启就算烦死他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所以周阳到底卖了什么才会让周亚夫不惜犯险。 “这个就不是我能打听到的。”卫穆儿耸了耸肩,直截了当道:“你也知道贩卖军需的利益链是不能深究的。” “往里查,中尉府,武库,少府,长安令,城门都尉,南军……”卫穆儿像报菜名一样一一数去,烦得刘瑞转移话题道:“说说周仁吧!李三只说周仁收了庶人刘安的土地金饼,并未言及周仁愿做引荐人的主要原因。” “还有庶人刘安的子女。”提起那对真的做了冤大头的兄妹,刘瑞也是头疼无比道:“他们对自己的处境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吗?”要不是周亚夫多此一举,刘启也不会好吃好喝地养着刘安的子女,而是像对庐江王刘赐的子女那样干脆利落地废为庶人。 “有,但不多。”卫穆儿一针见血道:“所以他们才会抱着戴罪立功的想法被周丘利用。” “……” “家上,我知道您急,但您也别太急。”卫穆儿瞧着刘瑞那比憋屎还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周丘哄骗刘安的子女提供助力,而栗卿的人借周丘行刺浑水摸鱼。” “收到周仁,他的胆子也确实很大,大到李三都不敢打听他到底干了什么。” “大到陛下与梁王亲自收拾烂摊子。”卫穆儿说罢还润了润嗓子,试探道:“您与李三聊到汝坟侯的事时应该警告他不要再查下去吧!” 刘瑞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表情也渐渐放松起来:“何以见得?” “因为您对自己人很好。”卫穆儿笑道:“李三很忠诚,也没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您不会让李三掺和这种事情。” “这倒是个有趣的结论。”刘瑞笑道:“所以你是怎么查到周仁被胁迫的原因?” “……” “父皇和时任宗正的梁王叔亲自收尾,所以谁敢透露消息。”刘瑞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下,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卫穆儿也没错过这一细微变化,随即笑道:“您看,因为有陛下和梁王的介入,所以查出汝坟侯的受制原因并不难。” “看来您醒是醒了,脑子却没跟着一起醒过来。” “谋害宗室?” “比这更恶劣。” “是周家的人欺男霸女后害怕东窗事发,所以伪造了刘戊之子及其妻儿的死亡。” 刘戊虽死,但其子女好歹是宗室。哪怕被刘启废为庶人,他们也是宗室成员,也不是能随意折辱的对象。 参考新朝末年的刘秀和东汉末年的刘皇叔,荆州牧刘表,你就知道宗室头衔的上限多高。 更别提刘戊虽死,但是楚元王一系和分出去的彭城刘氏还未绝嗣。 刘戊的几个叔叔也是继承了楚元王的优良基因,几乎垄断了宗正一职,并且在文化圈里的地位异常之高。 这在导致西汉后的刘姓名人大都出自彭城刘氏的同时,也让皇帝不得不出手打压这一势力。否则依照楚元王一系的软实力,垄断的可不只是宗正一职,还有奉常与丞相之位。 参考先秦之时,各国的丞相都是“XX君”,以及大家习惯使用自家人的传统思维。 对于宗室,皇帝永远是一边打压,一面扶持;给一甜枣,来一大棒。 “周仁的家属搞死了刘戊的儿子。” “啧!难怪父皇要亲自出面收拾残局。”刘瑞猜过周仁被胁迫的原因,但没想到这一原因如此离谱。 离谱到复盘结束后,他竟陷入哲学状态。 “所以孤……到底是和什么样的生物在斗智斗勇。”这一刻,刘瑞感到自己被侮辱了。 不是因为被刺杀而感到侮辱,而是因为刺杀自己的是如此货色而感到侮辱。 卫穆儿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太子双手搓脸,愣是将一张俊脸折腾得不成样子:“行了,你要是把自己给搓破相了,皇帝会怀疑您是伤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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