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燮在这待了八个月,比他知道的多。 文臣没什么好说的,除了一个高丞相,别人都是混日子,至于武将,就是萧融知道的那几个。 原百福,简峤,公孙元,王新用。 这四位就是他的四大部将,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前三个,全都是出自镇北军,最后一个,则是开运元年镇守淮南的南雍将军,屈云灭带人叛逃,要回北方去,跟他打了一场,最后他输了,连兵带人全都被屈云灭一起带回了北方。…… 经过好一番磨合,他最终留在了镇北军中,但屈云灭任用他,却不会太信任他,况且他的存在确实引起了一些问题,他代表着想要回到富庶之地的将士们,老镇北军对雁门关有感情,他们可没有,他们跟着屈云灭,为的是活命、为的是升官,可不是为的他个人的情怀。 军心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屈云灭有没有发现。 至于虞绍燮,他显然和这个王新用一条心,他也认为屈云灭不该将王宫建立在这,如今整个北方都是他的,他去哪建城不好,干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萧融也发现了,说私事,虞绍燮就是一枚腼腆的小可爱,说公事,他瞬间像是击中了伽马射线,整个人都愤怒的要发绿了。…… 在他看来,王新用太胆小,公孙元作风不佳,简峤没有自己的思想,至于原百福……他微微停顿一下,硬是找出来一个缺点。 和屈云灭走太近了。 萧融:“……” 在你眼里就没好人是吧。 萧融一声不吭,只听,不发表自己的见解,毕竟他不像虞绍燮,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这么殚精竭虑,为的可就是自己这条小命。 况且,他的见解是不能说出来的,某些还没发生的事,即使他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好长时间没人跟自己聊天,虞绍燮把能说的全说了,说的他都感觉到累了,赶紧喝口茶,然后他才想起一个事,分享给在他看来热情又仗义的萧融。 “原将军他们回来了。” 萧融一惊:“回来了,这么快?” 虞绍燮:“本就是镇压动乱,又能用得了几天,以大王的性子,是不会想到找人治理益州的,益州刺史纯粹就是个酒——” 还不等他说完,萧融已经急急起身,往外走去。 虞绍燮愣住:“萧弟哪里去?” 萧融:“我还有些事,先回王宫一趟,虞兄见谅!” 虞绍燮:“……” 看着萧融离开的背影,他表情无比复杂。当初刚来雁门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斗志昂扬、一心一意,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辅佐镇北王。 唉,不知萧弟,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萧融快步回去,想要看看那个原百福长什么模样,但他到的时候,卫兵说大王正在跟原将军议事。 萧融哦一声,没走。 卫兵看着他,萧融做柔弱状,用力咳了两声,然后力竭一般靠在了门板上,耳朵正好还对着门缝。 卫兵:“…………” 萧融刚听见里面有个很文雅的声音说“他们招供、是李”,然后,萧融就被板着脸的卫兵一个用力,扶起了身。 “萧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萧融啧一声,刚要理论两句,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 萧融一愣,转过身,看见一个双眼冒光,脸上还带着诡异笑容的老头,用更加诡异的、仿佛人贩子一般的语调问他:“萧融?” “你就是萧融对不对?” “来来,到老夫这来。” 说着,他走到偏殿,打开门,对萧融笑眯眯的招手:“来呀,老夫给你看样好东西。” 萧融:“……”
第12章 北府军 萧融下意识的看向卫兵,发现卫兵对这老头行了一礼,然后就继续目不斜视的守在门口了。 萧融已经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但还是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 进了偏殿,这里面也没其他人,老头把门关上,跟看自家大孙子一样好好的看了看萧融,然后笑着叹息:“竟真如美玉一般。” 萧融:“……” 明明是夸他的话,怎么说出来感觉这么遗憾。 接着,老头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姓高,名洵之。” 萧融已经猜到了,赶紧下拜行礼:“高丞相!” 高洵之摆摆手:“哎,不必称什么丞相,叫一声高先生就是了,来来,到这边来。” 说着,高洵之率先走向墙边,这偏殿里跟主殿是一样的,空空荡荡,墙上挂了几把弓,还有保养弓箭用的皮子,而高洵之掀开一张皮子,露出了透着光的一道墙缝。 然后,高洵之压低声音,对萧融说道:“去岁大王怒极,掀了桌子,又掷出兵器,将这墙戳穿了,补墙的工匠手艺不好,留了道缝,恰好能做探听之用。” 萧融:“…………” 他整个人都凌乱了:“这、这不合规矩吧?” 高洵之都把脑袋凑缝上了,闻言,他奇怪的看向萧融:“在卫兵的眼皮底下偷听,便合规矩了?” 萧融愣了一下,瞬间闭嘴,然后把脑袋也凑了过来。 别说,从这听,比从大门那里听清晰得多。…… 一墙之隔的主殿。 屈云灭:“你确定是他。” 原百福:“虽未曾见到人,但经过审问,那些庶族说,常去他们家中游说的,有一人脸上带长疤,右手上,有一颗大黑痣。” 屈云灭突然安静了一会儿,萧融听不见他的动静,便从缝隙里看过去,可惜,只能看见地板,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屈云灭:“他现在何处。” 原百福的声音里加上了几分紧张:“卑职不知……” 屈云灭:“他什么时候逃的。” 原百福:“沈黎郡城破之后,这群人便以回禀教主,增派援兵的名义跑了。” 屈云灭:“那你为何不令亲兵传信于我。” 原百福:“大王,区区一个李修衡——” 咣的一声,震耳欲聋,吓得萧融差点跳起来。 高洵之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边十分熟练的摸了摸他的背,动作之慈祥,仿佛他是萧融失散多年的爷爷。 萧融:“……” 默了默,他赶紧继续听里面怎么回事。 屈云灭:“原百福!我下过的军令,你当了耳旁风吗!若有李修衡的行踪,立刻禀报给我!如今放跑了他,你该当何罪!” 原百福刚刚就说了,沈黎郡城破那天,李修衡就跑了,而他到那边的时候,别说沈黎郡,连江阳郡都破了。 原百福在屈云灭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半跪下去,他抿着唇,快速的回答:“李修衡此人睚眦必报、气量短小,他这些年如同丧家之犬,投靠过诸多势力,哪一处都待不长久,如今他又自甘堕落,去给清风教当爪牙,大王贵为镇北王,实在不该为了这样一个小人,就闻风而动!” 屈云灭:“我要做什么,何须你来置喙!” 原百福听着这动了真怒的声音,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他低着头,忍气吞声道:“是,大王说的是,是卑职僭越了。” 屈云灭气得在主殿里走来走去,他想去抓那个李修衡,可过去这么多天,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唯一线索清风教,可清风教的势力,遍布整个中原大地。 越想越生气,屈云灭一脚踹翻身边的桌案,把实木的桌脚都给踹断了,然后怒喝一声:“出去!” 原百福一声没吭,干脆利落的起身离开了,他知道屈云灭什么性子,这人不能劝,越劝他越烦躁,就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原百福走了,屈云灭自己一个人在宫室里,动静却始终没停过。 萧融震惊的听着对面叮叮咣咣,好一阵过去,像是把能砸的都砸了,屈云灭才猛地一推门,大步离开了这里。 而这时候,萧融感到脑袋有点晕乎,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墙上。 高洵之连忙扶了他一下,颇为担忧的看着他:“萧先生,你怎么了?” 不会是被他们大王吓病了吧…… 这样想着,高洵之赶紧给屈云灭说好话:“今日实在事出有因,大王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还望萧先生能体谅——” 萧融自己站稳了,摇摇头,“我没事,多谢丞相挂怀,额,他们说的李修衡,丞相可知他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高洵之叹了口气:“十年前,他是镇北军、也是北府军的主将。”……* 熟知历史,不代表熟知历史当中的人。 被记录者终究是寥寥无几,更多的,都随肉身一起,风化在过去的光阴当中了。 李修衡就跟原百福说的一样,是个十足的小人。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没被记录下来也是情有可原,可谁又能想到,在镇北军真正的发展史当中,他还是个弥足轻重的人物呢? 如果没有他,当年被屈云灭父亲命名、组建的镇北团,不会突然改名叫了北府团,而且性质也从民间自发的自卫军,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指哪打哪的鹰犬。 如果没有他,镇北军不会吃了那么多年的苦,遭受朝廷和被他们保护着的世家大族嘲笑,他们称镇北军是贱民窝,白来的战力,死多少都不心疼。 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他的利欲熏心,镇北军里的老人,就不会消耗的那么快,而屈云灭的兄长,那个原本被培养了十几年的、人人都要称赞一声的镇北军继承者,更不会被他设计陷害,最终死在鲜卑的铁骑之下了。 这种感觉,萧融很难共情。 他今年才十九岁,没给人当过下属,也没出去打工过,不知道自己拼了命的努力、而上司拼了命的拉自己后腿是什么感觉。 也不太明白这种人生骤变、美好日子不再来的戏剧感。 高洵之回来之后,已经打听过萧融这几天的事迹,得知大王能听进去他的话,高洵之高兴的不得了,还没见面,就已经十分信任他了,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把这些不会对外人讲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十年前是镇北军的命运节点,那场惨烈的战争之后,镇北军就剩下五千多人了,屈云灭才十四岁,从血海当中爬出来,带着剩余的这些人逃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就这么落到了他头上,诚然,鲜卑人入侵,这也不是李修衡干的,不能全赖他,可屈云灭的大哥去世,完完全全就是他的责任。 十年来,他都想给大哥报仇雪恨,可惜就是抓不到人。 高洵之叮嘱萧融,今晚就让屈云灭一个人待着,千万别去撞枪口,等明日,他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再通知萧融能不能去见他。 萧融眨眨眼,答应的特痛快,而高洵之一走,他立刻就去找屈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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