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剑立于此地,挡着无数修士,手中长剑浸满鲜血,跟前是被他诛灭的修士尸体。修士被他以万道剑光粉碎魂魄,仅剩残魂钉于山门之上,嚎叫不止,以此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那些人说他戾气过重,必遭反噬,不得好死。 他不以为意。 来犯的修士仓惶退去,落月峰的小弟子们井然有序地上前收拾满地狼藉。 被他粉碎神魂的那个修士死状凄惨,尸体就躺在他脚下,小弟子们纷纷不敢上前,唯有一人神色坚决地行至他的面前,收拾了那修士尸体。 他转身正待离去,那小弟子却鼓起勇气喊住了他:“首座师兄!” 他回身,稍稍蹲下与小弟子平视,温声道:“何事?可是不曾见血,怕了?” 辟谷期的小弟子对他说:“首座师兄莫要听那些人胡说,我……我拜入山门之时就听说过师兄天道金身,玲珑玉骨,百载渡劫,封魔无数,战功赫赫,往后必然高坐云巅,怎么可能不得好死?” 安无雪用巾帕擦干小弟子手上的污血,这才站直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子憧憬地抬头,迫不及待道:“玄方!还望首座师兄能记得我!” 安无雪记下了。 后来两界修士围杀他之时,什么修为的修士都有。他似是在人群中看到了玄方。 千年如湍水,他这个首座尸骨无存,当年的辟谷期小弟子,都已经当得起一声“师叔”了。 安无雪低笑一声。 当时那些人咒他不得好死,他没当回事,只觉得他毕生所珍所重三事——亲朋,宗门,师弟皆在,碎尸万段于他都不过眨眼一瞬。 可如今看来,那一句“不得好死”,才是一语成谶。 这时,他听到玄方和那群修士说:“仙尊即刻归来,诸位稍等片刻。” 什么? 安无雪猛然回神——谢折风要回来了? 安无雪盼着那群修士先行让开,可那群修士中领头的却领着弟子堵在那,焦急道:“我们已经在落月峰外等了好几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玄峰主,我等宗门里藏了魔器,不如还是派一位渡劫期高手速速前去相助吧……” 玄方平静道:“此事需仙尊亲自定夺,宗门规矩便是如此。” 领头的无话可说,可那群修士当中,有人不忿,小声道:“落月峰也不是多恪守规矩的地方啊,千年前不还出了个滥杀无辜的首座——” “噤声!”领头的呵斥道。 落月峰历代首座皆是威名赫赫,最终声名狼藉的,只有安无雪一人。 玄方漠然地听着那人所言,对方中伤落月峰,他也无动于衷。可当那人提到“首座”二字时,他却突然偏了偏头,盯着那人看了一会,眸光幽深:“噤声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完。” 那人立时打了个冷颤,只觉自己怕是犯了大忌,反倒不敢说话了。 安无雪也是微讶——玄方突然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一片死寂中,玄方陡然执剑而起,剑气涌动,朝着刚才开口的那个修士横扫而去,猛地将人扫到了后方山壁之上! 那人落地便是一口鲜血。 其余众人脸色煞白。 玄方冷笑道:“说不完就别说了。” 安无雪叹了口气。 果然是因为他。 玄方如此愤慨,是觉得他给落月峰蒙羞了吧。 出言之人倒地不起,那人的同门赶忙上前把人扶起来,一群人乱作一团。 这些人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可是安无雪耽搁不起。 “欸!宿雪你干什么走过去?” 他回云舟道:“我去问问这位玄峰主,能否放行让我们先行出去。” 他刚往前走了一段,蓦地仓促刹住脚步。 与此同时。 混乱一片的修士当中,玄方身后,一个灰衣修士突然变了个模样,双眼赤红,身周泛起黑气。 灰衣修士迅速拔出灵剑,朝着玄方而去,下手格外狠厉! 落月弟子惊道:“是魔修!玄方师叔小心!” ——这群人中居然藏有魔修!! 玄方却没动。 情急之中,安无雪还当自己修为不减。 他瞬时不动声色地结了个封魔驱浊的法印。 法印蓄势待发之际,他周身灵力流动却被晦涩经脉一阻。 他一滞。 他又忘了。 “安无雪”已经陨落在千年之前。 他早就不是落月峰首座了。 须臾之间。 他手中刚刚泛起的微弱法印顷刻间被激荡的灵力冲散。 低空飘下冰霜,雪片吻上众人的肩发。 灼灼烈日之下,不知何处卷来了凛冽冷风。 薄薄银霜自四方而来,倾盖而下。 山门两侧昂首的仙鹤石雕瞬间覆上一层寒冰。 这冰寒灵力…… 安无雪心下一跳,赶忙收手回身,快步踏于山门后的高阶之上。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离得远些。 远天,一道剑光如开锋风雪,破空而来。 它比灰衣修士更快,在剑锋刺穿玄方胸膛之前,没入灰衣修士心口。 灰衣修士身形一僵,转瞬没了声息。 危机消弭于无形。 滚动的浊气湮灭在冰寒剑气之中。 灰衣修士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地轰然倒下。 安无雪只顾往回走。 可一道人影随着剑光一同落下,正巧落在他面前隐入群山的高台长阶之上。 对方垂眸看他。 像他神魂浮沉间见过许多次的梦魇。 那一瞬间,人影同记忆中交叠,他恍若置身于千年前的此地,那句“罪有应得”如阴雷轰鸣,环绕不去,交叠起伏。 落月峰那几个正待拔剑的弟子统统动作一顿,收剑回身,恭敬地垂下了头:“仙尊。”
第2章 来者站在烈日霜雪之中,眉心雪莲纹案的剑纹因灵力波动而隐隐浮现,星目凛然。 众人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安无雪神色微滞。 他还是没能错开谢折风归山。 他刚刚还在想着此生此世再无干系的人,此刻就这样高高在上地站在他面前。 他怔怔地立于下方。 他曾在魂魄千年离索间,浑浑噩噩想过,要是乍然碰见谢折风,他是会解释,还是会上前质问对方“为什么”?亦或是会想要怨恨报复? 直至醒来之后,他仍寻不着答案。 现在他知道了。 好像都不会。 他只想离谢折风远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谢折风徐徐走下台阶。 千年前,这人也是这样缓步朝狼狈的他走来。 过往与眼前交织,梦魇愈发清晰。 安无雪骤然回神,猛地低头,撇开眼去。 帷帽垂落下的薄纱晃动,模糊了他的眼前,他什么都没看清,却感觉到前方的人视线凝在他的身上。 男人沉声道:“落月峰不留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 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真是新鲜。 云舟小跑着冲了上来,小心翼翼道:“仙尊,我们、我们是云剑门的人……两个月前,掌门派我们带着宿雪来落月峰,宿雪的画像呈给仙、仙尊之后,仙尊留下了我们。但是之后仙尊便出山了……” 这段话花光了小修士所有的胆气,说完他双脚一软,踉跄了一下。 身后的修士们头垂得更低了,玄方也躬身垂目,默然无声。 只有安无雪抬起头。 谢折风走至他的跟前,朝他伸手,冰霜灵力裹着轻风,吹进他的衣袖。 ——这人要干什么? 又要杀他? 他仿佛已经再度感受到了出寒剑光没入心口的刺骨,心间一阵颤栗,猛地后退一步。 薄纱晃动,他还未站稳,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帷帽边沿,轻轻一扯。 谢折风摘下了他的帷帽。 轻纱飘荡。 一旁,玄方目光一顿,眼神在他脸上游移片刻,似乎有些恍惚。 谢折风露出一闪而过的错愕之色。 耀目昼光和霜雪的白一同刺入安无雪双眸,他迅速眨了好几下眼睛,双眼涩感这才退去。 他复又望去,眼前之人却还是那一副无悲无喜的冷脸。 谢折风问他:“什么名字——宿雪?” 云舟立刻替他答道:“是,是宿雪。” “……雪。”男人重重念了一下,“哪个雪?” 哪个雪? 还能是哪个? 安无雪险些笑出声来。 这回用不着云舟作答,他低声说:“雪后初晴的雪,风花雪月的雪……” 安无雪的雪。 谢折风一时无话。 安无雪指尖掐着掌心,痛觉扫净他纷乱又空茫的思绪,他这才说:“既然落月峰不留闲杂人等——”不如让他离去。 谢折风却打断了他的话,将帷帽扔给云舟,对云舟云尧说:“带他回去。” 安无雪:“我……” 一转眼,谢折风已经站在山门前另外那群修士面前。 当真是言出令行,不容置喙。 一如往昔。 云舟扯他:“既然仙尊说了……” 安无雪没动。 他知晓谢折风的行事作风,这人一会必然会把那群修士带走细查,他还有机会。 山门前,玄方又往安无雪这边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谢折风语气淡然地问那群修士:“入魔之人是你们的同门?” 玄方收回目光,先那些人一步,替那些人禀告道:“他们前几日便来了,说是他们宗门混进魔器,宗门伤亡过半,找不出来,只好封山派人前来求救。” 谢折风眸光轻转,竟然没有说话。 领头的双手抖了抖,全然不似方才面对那些弟子时那样纠缠不休,恭敬道:“我等……我等修为不佳,不曾察觉求援之人中有人入魔,还望仙尊赎罪,施以援手……” 谢折风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这群修士,终于开口:“落月峰弟子驱浊封魔,本是分内之事,你等将入魔修士带至落月山门,无伤大雅。” 领头的轻抖衣袍大袖,长呼一口气。 “谢仙尊宽恕……” 安无雪在一旁听着,无声地笑了——高兴得太早。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折风的嗓音蓦地沉了下来:“可你连弟子入魔许久都未发觉,魔器在宗门中放了多久?是混进魔器,还是藏了魔器却隐而不报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领头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宗内高手在一处秘境中发现一把长刀魔器,威力极大,我等一时起了贪念——” 嗓音戛然而止。 剑光瞬息而过,那领头的身体一僵,猛地栽倒下来。 竟是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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