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边有个竹编箱子,这让谢星珩略挑了下眉——行李箱? 这么早就有了啊。 他不客气,谢星珩也懒得给他脸,越过他,坐至主位,后靠椅背,两腿外放,手臂搭在扶手上,半分坐相也没,还用上了看垃圾的眼神。 “贺管事是吧,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贺管事大名贺成功,往来丰州多年,从未被这种态度对待过,当即皱了眉,神态更是不耐。 “你说。” 谢星珩勾唇,眸光冷意涟涟:“请问你是以京都江大人的名义来的,还是以丰州江家三老爷的名义来的?” 贺成功心里一紧,气势不退,他也大马金刀的坐下,扯了张椅子,正对着谢星珩坐。 “是江大人又怎样,是江三老爷又怎样?” “以江大人的名义,那便是官欺民夫,强抢民家哥儿,破坏现有姻缘,不顾父母之命,罔顾大启律法,棒打鸳鸯,强娶强配,好大的官威啊。” 贺成功大怒,猛地起身朝谢星珩走来。 谢星珩眼神逼视:“若是三老爷让你来的,那你便是奴大欺主。拜访你主子的大哥家,还把自己当贵客降临。我倒要问问,这是三老爷授意,还是你这刁奴蓄意挑拨他们兄弟感情?” 贺成功硬生生止步,铁青着一张脸,眼神露脸凶相,拱手时还上翻着眼皮直直盯着谢星珩看。 “此行着急,是我唐突了。” 他三天前就到了丰州县,来的时候,满城都在议论江家招婿的事。 那个破命格挡煞的说法,他自是不信,立马给京都写了信。 等京都回信最少要半个月,而江承湖让他六月前把江知与带去京都。 他思虑两天,打听清楚了江家赘婿的消息。 难民出身,颇有才貌,没背景,亲族也寡。这才决定上门赌一赌。 一心科举的穷书生,心里自有一番傲气,有机会和离,那不得赶紧走? 都入赘江家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江家三老爷是京官。哪敢跟他主子作对? 贺成功心思急转,心说:或许是我的态度刺了他心窝,好好说试试。 “确实是我家老爷给江小公子说了一门顶好的亲事,我家老爷早年许诺过,最次也要给小公子找个举人,如今他年岁到了,我家老爷履约。没想到他先招婿了,卑职这才着急……” 卑职…… 姓贺的也有职位? 他听出来意思了。 他才是个秀才,连最低择婿标准都未达到。 现在赶着时间走礼,他若识趣,写下和离书,便不跟他一般计较。 否则,就要回京禀告,看他能不能承受三老爷的怒火。 谢星珩点头,脸上春风卷寒潮,一下笑开了。 “那三叔的亲笔信有吗?婚配谁家儿郎?可有婚书?他年岁几何,现如今读了什么书,有功名还是在当差?你说急着走礼过门,礼带了吗?礼单在哪里?接亲队又在哪里?我岳父还在京都,他为何没跟你一起过来?” 这一串问题,问得贺成功表情再次冷下来。 五品官在京都也算个体面人,可江家只有江老三一个独苗苗当官。 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江老三已经非常努力的维系同年之宜,可着劲儿巴结恩师,也确实向上爬了。 可朝堂像一张巨大的网,他只是其中一只颇为勤奋的小蜘蛛罢了。 天有阴云他不知,天有晴雨他也不知。正月里吃了个大亏后,他就在走关系,想跟宫里搭上线。 送钱送物都如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搭上了太后身边得宠的老公公的线,别人送两丫头给截了胡。 江老三气得不行,也动了心思。 原想当搜罗美人,听他家五哥儿说外人不如自家人好。 自家孩子他舍不得,也都没有江知与绝色。数月里,多翻联络,只差送人过府,这事儿就成了。 江家太爷、太太偏疼他,他演了个苦肉计,把自家孩儿一顿贬低,左也是为了家族,右也是为了耀祖。 还放了狠话:“我好了,家里都好了。我若不好,家里谁不被牵累?大哥家孩子少,我难道就忍心惦记他家独哥儿?可小鱼那模样,除了他还有谁?大不了我给大哥赔礼道歉,给他送几个好生养的侍妾,让他有儿子养老。” 一下把本就偏心的爹娘说服了。 他们早八百年就想给老大房里塞人了。 谁还管江知与同不同意。 江承海也闹不开——爹娘压着,他敢闹试试。 沉默间,谢星珩笑意渐淡,在贺成功雷区蹦迪。 “莫非你因故被赶出府,现在是蓄意报复,过来当拐子的?” 贺成功冷哼:“老太爷、太太,都是同意的。” 谢星珩喉间一声笑:“巧了不是。算命的说小鱼命中带煞,克他俩的命,要破煞,就只能抓紧嫁了。家里已经写信告知京都,你不知道?” 他用“看来你并非江老三府中人”的怀疑眼神,继续激贺成功。 贺成功从怀里掏了块牌子出来,亮了就收,还没开口,谢星珩就说:“怕我认出来啊?” 贺成功黑着脸,“我要见江老爷。” 谢星珩给他一个不雅观的白眼。 “好大的架子。” 摆臭脸给谁看呢。 “我问你,破命格挡煞的事你知道吗?现在我岳父和我夫郎为此祈福积德,开放农庄接收难民的事,你又知道吗?” 贺成功回避这个问题。 谢星珩心地善良,帮他说:“你承认知道,就是认下他们孝顺,也就认可了我入赘的事实。带着未完成的差事,回去复命。 “若不认,那就是否定他们的孝顺,也无视他们现在的积德祈福。那你就是不把太爷和太太放在心上——你想江三老爷当孤儿吗?” 谢星珩站起来,“你说太爷、太太同意,那他们也同意逼孙儿和离再远嫁吗?” 对线就得有来有回,贺成功当哑巴,就没意思。 谢星珩眼珠一转,给他挖坑:“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如此仓促?” 贺成功找到反击机会:“你入赘更仓促!” 谢星珩笑颜逐开:“对嘛,你也知道我入赘仓促,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江老爷是把爹娘放在心上的,江小鱼是孝顺孩子。” “你再说说,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轮到小鱼呢?江三老爷为什么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话到这里,贺成功就知道他赌输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回府后,会好好跟我家老爷禀告。” 后半段全段重音。 全重音,就等于没有重音。 谢星珩侧头。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送上门的政绩,你看你家主子要不要呢?” 会帮个跑腿的出气,还是跟他大哥继续甜甜蜜蜜做好兄弟呢? 他看贺成功是个蠢货,瞧着厉害,估计是多年以官身示人,还只负责丰州这头,被人捧惯了,养得一身倨傲气,脑子却不怎么灵光。 来都来了,给他添这么大一堵,资源得用上。 亲事不顺,江老三或许会表现出冷淡与疏远,这样一来,在常知县那头就露馅了。江家种下的果树,也就易主了。白忙活一遭。 谢星珩希望江老三是个聪明理智人,先吃了桃子,再来内讧。 贺成功深深看他一眼:“可惜了,你这般才干,原可以有好前途的。” “谢谢,读书太苦,我没兴趣。” 只要他不在乎,就威胁不到他。 这头散场。 贺成功留宿江府。 王管家被谢星珩的战斗力惊到,在旁边看傻眼了,被喊了一声,才叫人进来,领着贺成功去客房。 王管家眼神担忧:“他怕是会报复你……” 谢星珩大口喝茶润喉。 “只会嚼舌根的废物,我怕他?” 王管家:“……” 吵赢了,还这么气啊。 谢星珩缺点明显,护短又占有欲强。 惹到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江老三强行指婚,江承海直接招婿,两家已是生了嫌隙。 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在江老三有新的“钱袋”前,两家都得和和美美的。 此次江家救济难民,江老三也得推波助澜,帮忙拿下牌匾。 他活该。 “拿笔墨纸砚来,我写封信,明早你派人送去农庄,交给老爷,别对少爷说今晚的事。”谢星珩吩咐道。 小鱼现在不宜分心,忙完这阵再说。 同一时刻,江知与随堂哥入席落座。 在堂屋摆了两桌,男女老少都有,小哥儿就江知与一个。 江承海把主座留给他,让在场的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江知与穿得英姿飒爽,孕痣被抹额遮住,眼眸凌厉,不笑时,面如寒潭,颇有几分气势。 他目光四巡,沉声道:“开席吧。” 相较于紧张,他更多的是害怕。 自三叔从地方官升调京都后,亲族们就转了态度,相继朝三房靠拢,也揣摩三房的意思,对江知与多有轻慢。 不论他做什么,都伴随着的挑剔与规训。 乖顺了,说他木讷无趣。 活泼了,说他轻浮浪荡。 不懂规矩,说他蠢笨如猪,枉费三叔请人调-教。 懂了规矩,又要说他呆板不灵活,让他别忘了三叔的调-教之恩。 明明可以用“教习”“教导”,偏要这样,实在讨厌。 父亲脾气硬,一看他受委屈,就要替他出头。 过后,这些情况反而愈发多。 他依然会被训,说他不懂事、不体贴,还说他搅家精,就会给他爹添麻烦。 现在都是亲族一体,没谁家是独立出来过日子的。他难道想要父亲成为孤家寡人吗? 他不想。 他慢慢变得文静内敛,有事都往心里藏。 问就是大了、懂事了、学习有成果了。 他也是那时,对三叔说的好亲事日渐期待。 他想,他若是有官家背景,就不会受这些委屈,更不会让父亲为难了。 原来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还是父亲说得对,自身本事硬,才有话语权。 他现在坐这里,族亲不服,也都来了。 他心境缓缓平静,自斟一杯酒,举杯遥敬:“都是亲人,我也不说客套话,这次约你们过来,是想聊聊种豆子的事。” 种豆子,是□□、销三位一体式经营。 其中“供”是原材料,各家良田都要增种增产。 好豆子可以送去榨油、晒酱油、晒大酱,做豆制品。 劣一些的豆子可以用来发酵黄豆肥,让产量翻翻。 江家大房跟二房亲近,大房自留了榨油的法子,后续拿油渣养鸡,自循环。 二房,也就是江致微,经过一番思虑,决定留下发酵豆肥的法子,专营原料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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