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睡在杂草堆里,恰巧遇见了来乡下踏青,被政敌派刺客刺杀的秦首辅一家。 他这时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哥儿,猝不及防从杂草堆里跳起来,推开了刺客,帮秦首辅避开了那刺入心脏的一刀。 秦首辅被救下,见他孤苦无依,将他收为养子。 在别人眼里,秦首辅阴险狡猾,欺下媚上,乃是绝世奸臣。 但于他来说,秦首辅却是他的再生父母。 前世,他帮了那么多人,却被一次次辜负,但秦首辅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坏人,却从未对不起他。 秦首辅名声差,就真的是坏人吗? 槐轻羽并不这样觉得。 前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一顶又一顶烂帽子的感受,他可太明白了。 思绪回到眼前。 槐轻羽抑制住酸涩的鼻尖,恭恭敬敬的跪下,哑声说着愿意。 一边说,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孺慕之情。 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心头一阵柔软。 这一世,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家被抄家,秦首辅惨死! 首辅秦公明身边,站着一个月白色袍的华服小哥儿,名秦宛书。 秦宛书长相明艳,额间一抹红痣极其亮眼,满脸骄纵傲慢。 闻言,瞬间不屑的瞪了一眼槐轻羽,“嘁,有幸成为当朝首辅的养子,他一个低贱的乞丐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事!” “书儿!闭嘴!”秦公明转头,呵斥了秦宛书,觉得他太过失礼。 可下一秒,秦公明的衣袖便被抓住了。 秦夫人江下筠面容姣好,衣着同样华贵。 不喜的瞥了槐轻羽一眼,言语间满是不以为意。 她阻拦道,“老爷!不过一个乞儿,即便救了你,赠些金银即可,何故收他做养子,败坏门楣?否则,周边这些护卫,救了老爷您数次,岂不是全都能当我秦家养子?” 秦公明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劝动。 他抽回了被秦夫人握住的手腕,冷冷呵斥道,“暗卫是暗卫,乞儿是乞儿,怎可混为一谈?暗卫保护我乃是职责,乞儿又不是秦家下人,保护我理应得到我的感激。再说了,刚刚那刺客刺过来时,夫人你和书儿不正站在我身边吗?身为我的至亲却不出手相救,连个素不相识的乞丐都不如,我将这乞丐收为养子,怎么算败坏门楣?” 一席话,说得江下筠和秦宛书面上皆红。 刚刚秦公明被刺,母子二人害怕极了,全都往旁边躲,丝毫没考虑到这位一家之主的安危。 秦公明可不是不知恩图报、不知好歹的人。 见状,冷漠的神色收敛了起来,走上前去扶起了槐轻羽。 他询问了槐轻羽的姓名、年岁,得知比秦宛书大了几日,便直接朝身边人吩咐,说槐轻羽从今以后,便是秦家的二公子。 秦宛书则由原先的二公子,变成了三公子。 得知自己要叫槐轻羽哥哥,秦宛书直接狠狠推了槐轻羽一把,明艳的脸上满是气愤与厌恶,“就凭你,也想当我哥哥?我的那些朋友知道我有了一个乞丐哥哥,不知要笑话我多久,简直丢死人了!” 槐轻羽闻言,面色不变,默默低下了头。 这些话,他前世早听过了。 那时候,他被说得根本抬不起头,自卑得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说不敢做秦宛书的哥哥,当秦宛书的仆人已经高攀了。 秦首辅自然不同意。 但他卑微惯了,觉得当仆人已经够好了,当即邦邦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秦首辅怕他真的磕死,只好同意。 就这样,他当了秦宛书的仆人,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跪在地上侍候秦宛书,被虐待殴打。 还不如当乞丐。 直至一个月后,被秦首辅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他才结束这种地狱般的日子。 秦首辅再次提议,说要收他为养子,他才同意。 今世,他才不会像前世一样,白白再受一个月的折磨。 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双眸盈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秦首辅。 秦首辅接触到了他的目光,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看向秦宛书,“书儿,这是你对待为父救命恩人的态度?身为秦家公子,怎么如此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量?” 秦宛书不满的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什么。 愤愤的攥紧手指,将一切的不满和恨压下,爬上一辆马车,吼着让车夫快些赶车。 车夫不敢不停,只好扬鞭甩了马匹一下。 马车骨碌碌跑远了。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秦公明无奈的看着秦宛书气愤离去,摇头叹息,但嘴角却是扬起的。 他虽然一直斥责秦宛书,但显然是爱秦宛书的。 他对两个儿子一直有亲子滤镜。 在他眼里,大儿子秦漆禾端方儒雅,博学多识;二儿子秦宛书娇憨可爱,毫无心机。 秦宛书此刻的暴怒离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时置气。 在外,他是个冷血无情的首辅。 但在内,他是个合格的丈夫、父亲,对家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槐轻羽知道他对待家人,心肠有多柔软。 所以前世,秦漆禾投入政敌门下,才能轻易将他扳倒。 眼看着秦宛书走远,秦公明才又看向槐轻羽,目光温和,“咱们也回去吧?” 槐轻羽点了点头,故作动作生疏的朝秦公明行谢礼。 秦公明越看他,越觉得喜爱,不由得连连点头,转而便想握着秦夫人江下筠的手腕,同她一齐上马车。 谁知,他的手却被江下筠被甩开了。 江下筠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扫向槐轻羽,嫌弃的皱了皱眉,“这乞儿身上那么脏,你让我同他坐一辆马车?”
第9章 说罢,不顾秦公明的挽留,直接夺了一个侍卫的马,翻身上去。 然后轻呔一声,打马朝前奔去了。 秦夫人虽已是中年妇人,但这行云流水的骑马动作,槐轻羽看了,不得不称赞一句英姿飒爽。 槐轻羽还知晓,秦夫人家世显赫,乃是武将之女,虽不会舞枪弄棒,但骑马却是很利落。 秦公明看着她同样离去的背影,脸色有些挂不住。 却也没表示出什么,态度温和的同槐轻羽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他看着槐轻羽,忍不住捋着胡须说道,“不知为何,看见小哥儿你的第一眼,我便有种错觉,仿佛我们前世就是父子。” 这话一出,槐轻羽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酸涩极了。 前世,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对不起秦首辅。 秦首辅收养他后,是实实在在当他是亲儿子的。 秦首辅给他金银吃食,让他读书,在他被千夫所指时,待他如初。 反倒是他,因为帮了那几个白眼狼,插手别人的因果,最后波及到秦首辅,使得秦首辅和秦漆禾反目,秦家灭亡。 掩下一切的心酸和后悔,槐轻羽声音很轻,说出了心里话,“首辅大人身份尊贵,心肠善良,轻羽何其有幸,能与首辅大人做两世父子。” 秦首辅闻言,笑着宽慰道,“小哥儿勿要妄自菲薄,还有,你应该称呼我为父亲了。” 槐轻羽抑制着颤抖的心脏,终于唇瓣张了张,真心实意唤了声“父亲”。 秦首辅闻言,满意的笑了起来。 秦首辅十分得圣上欢心,向来健谈,逐步同槐轻羽问话,很快拉进了距离。 对于他不着痕迹的探究与疑问,槐轻羽都学着前世那样,拘谨又卑微的全面作答。 很快,秦首辅便对他有了基本的认知。 得知他身世凄惨,虽然并未全然信服,部分内容需要核实,可还是心疼不已。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秦家。 秦家势大,居住的府邸自然很豪华。 槐轻羽被分配了一个院子,院子规模不比秦宛书小。 接着,秦首辅又命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到槐轻羽的院子。 很快,整个秦家上下都知道了槐轻羽的存在,也知道了秦首辅对槐轻羽的重视。 秦首辅很忙,吩咐完一切,便有事进宫去了。 槐轻羽站在前世居住过的院子里,耳边是一群奴仆不停的恭维声。 他如今已经洗完了澡,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由于前十三年的磋磨,他整个人又瘦又小,皮肤也黑漆漆的。 洗完澡之后,身材看起来也干瘪黝黑,相貌不显。 听着耳边一群奴仆,不停的夸赞他“肤白胜雪”“貌美无比”的言论,他觉得甚是可笑。 很快他就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前世,他觉得自己身份卑贱,自愿以仆人身份入府。 因此,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进秦家为奴,是以救命之恩相要挟的,所以对他很不齿。 再加上秦宛书肆意欺压,府中大大小小的仆人路过,都能随意打骂他。 眼下,这些全都在上辈子欺凌过他的人,此刻却皆围在他身边争相讨好,简直是讽刺至极,荒唐的有些不真实。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 一瞬间,所有谄媚讨好的仆人,全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他们很快明白了,槐轻羽是个不容易讨好的主子。 想要得到这种主子的青眼,唯有拿出真本事,或者是真心。 只溜须拍马,是不可能的。 顿时一个个心灰意冷,热情全然退却,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槐轻羽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面无表情吩咐道,“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别围着我了,我暂时不需要陪着说话的人。” 很快,仆人们便离去了。 槐轻羽对于自己的今世,有很明确的规划。 第一,报答秦首辅,保住秦家。 第二,考取功名,入仕为官,造福百姓。 当今世上,存在男子、男哥儿、女子三种性别。 男子可读书写字,入仕为官,女子则负责嫁人生子。 而男哥儿,则是男子外表,但是额头上长着红痣之人,十六岁之前,男哥儿和男子没有差别,十六岁之后,男哥儿额上的痣,便会转化为孕痣,可令女子怀孕,也可嫁给男子怀孕生子。 男哥儿与女子结婚结合后,额上孕痣不会消失,地位等同于男子,仍旧可以做官。 男哥儿嫁给男子,与男子结合后,额上的孕痣则会消失,不能再做官了,只能同女子一般,困于后宅生子育女。 若是实在坚持做官,又喜欢男子,男哥儿要保持处男之身至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后,再嫁人生子,则官位可保。 然而,这世上女子稀少,再则官位不多,那些男子尚且不够分。 所以主流的观点,还是偏向男哥儿去嫁人生子的论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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