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发送键上的手指挪开, 舒泽费尽心思让舒琬靠近他,又似乎真的没打算再做其他事情。 反而很干脆地把手机交给了舒琬。 舒琬立马删除舒泽的微博草稿,又点开相册,发现里面除了舒宥宥的照片,还有很多他和郁恒章的照片。有综艺截图,也有狗仔的偷拍,还有不少他们两个人的分析贴截图。 一阵寒意爬上脊梁,舒琬忍着恶心将这些照片一一删除,身旁的舒泽看到了,却也没有阻止他。 舒泽靠近舒琬一步,忽然以很快的速度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郁恒章都把私生子给你养了,你还说他是真心?” 舒琬抬头。 舒泽的唇角翘起,目光冰凉:“你知道郁恒章的父亲是被他三叔害死的吗?” 舒琬一怔:“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让他三叔这辈子都再也出不来呢?”舒泽笑道,“我们家又怎么会一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呢?” “而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越过舒琬看向那个正在靠近的男人。 “舒琬,你觉得一个能忍下杀父之仇蛰伏十多年,牺牲自己去完成一场报复的人,真的还有真心这种东西吗?” 舒琬也下意识向身后望去,看到了皱着眉快步向他们走来的郁恒章。 “爸爸!”舒宥宥摇了摇带着儿童手表的左手,向郁恒章跑过去。 “……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舒宥宥的背影和郁恒章的脸都在舒琬的视野里变得模糊。 他被一阵不容反应的力道带向后方。 听不太清的惊呼声里,舒泽抱着他,直直撞开不知什么时候拆掉了卡扣的护栏,向后倒去。 “舒琬,我早说过,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坠入海面的最后一瞬,舒琬看到了向他伸出手的郁恒章。
第79章 浑身酸疼,使不上力气,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喘息困难。 舒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漫无止境的寂静里,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明显不是邮轮客房的环境让舒琬怔愣了一秒,他正要开口,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描摹出一片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轮廓。 透骨的寒意顺着舒琬的脊梁攀沿,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率先发出一阵战栗。 疼痛迟缓地彰显出存在感,舒琬被身后的伤口垫得轻呼一声。他半支起身,狭小的柴屋里只有远离草席的一边木门破损,透出了半线月光。 借着这半线月,舒琬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片掩藏在黑暗里的衣角。 叫声即将脱口而出时,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惴惴不安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嘎吱、嘎吱”。 一顿一顿的,是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木轱辘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视线紧盯着地砖上一点一点靠近的影子,舒琬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 牙齿咬在舌尖上的疼痛没能换来任何梦醒的机会,轮椅停在了面前,头顶响起原以为早已忘记的声音:“醒了?” 手指止不住地发颤,舒琬的头皮一疼,他被迫仰起头,看到了那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 刘傲仁连头都没有低,只落下眼皮,轻蔑地瞧着他,阴沉道:“明日去春香山,你知道该准备什么。” 头发被松开,舒琬跌回到草席上,一时没能说出话。 好在夜已深,刘傲仁没有继续找他麻烦的打算,而是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便转动着轮椅转身离开。 柴房的门关闭后许久,舒琬撑着地的胳膊才动了动。他用已经发僵的胳膊扶住身后的墙,想要站起身,结果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宕机许久的大脑迟缓地转动,舒琬暂时放弃站起来,他撩起长袖,解开衣袍,检查身上越来越疼的伤口。 大致看过后,差不多可以确定,他回到大梁了。 回到了坠入春香山后山小河的前一夜。 这日刘傲仁突然发疯,拽着他,要将他的头发绞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折辱,舒琬自是不从。 可孤身一人在刘府,从不从的,又不由他说了算。 最后他还是被三名小厮压着,亲眼看着自己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剪断,满身是伤的被扔进了柴房。 原本这种情况,没个三天,他是出不去的。但今日恰巧刘傲仁的朋友上门,邀请他共去春香山赏景谈诗。 刘傲仁答应了。 说是赏景谈诗,这些人却都是冲着舒琬来的。 自刘傲仁断腿,性情大变,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维持不住,见识过他本性的旧友渐渐远离,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些狐朋狗友,每日不是邀刘傲仁去吃酒,就是去其它人少的地方找乐子。 都道舒家的小哥儿容貌昳丽,大婚那日盖着盖头不得见,刘傲仁的那些“朋友”便怂恿着刘傲仁把舒琬带出门给他们瞧瞧。 这瞧了一次就有二次,从一开始以为刘傲仁是大发善心带他出去透风,到后来发觉刘傲仁的那些“朋友”举止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舒琬哪怕是个呆子也该心生警惕。 只是刘傲仁身为他的丈夫,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止,还一次又一次带着他出门,看舒琬像只落入虎口的羊,战战兢兢,不得不祈求刘傲仁给予一些庇护。 这点儿庇护连舒琬自己都说不清哪日就会被收回。 依照刘傲仁阴晴不定的性情,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总有一日,他会放任他的那些“朋友”做出更过分的事。 ……就像记忆里的那一日,也就是明日,在春香山上,刘傲仁会坐在一旁笑着,看舒琬被那些人围起来,满眼绝望,走投无路。 两条腿恢复了力气,舒琬支撑着墙面站起身。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最后一眼看到的郁恒章焦急的面容,还有入水前遥遥听到的,一声划破长空的“爹爹”。 墙面冰冷的温度沁入掌心,舒琬没有办法去思考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他不能有丝毫的怀疑。 他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他要回去,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 刘傲仁要舒琬准备的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些带去山上的吃食点心。舒琬漂亮的容貌,乖顺的表现,一手好厨艺,还有能拿得出手的琴技……这些都能让刘傲仁在他的朋友面前重新找回些优越感。 鸡都还没叫的时辰里舒琬就在厨房忙碌,许久没用过老式的灶台厨具,他花了些功夫才找回手感。等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原先的标准准备好了,已经有些迟了。 他匆匆换了身碧色的长衫,将半长不短的头发用发带束起来,赶到马车前时刘傲仁早已在车上。 轻出一口气,舒琬收敛神情,低眉顺眼地上了马车。 经过一晚的冷静,再面对刘傲仁他镇定了许多,起码不会再发抖。 布置奢华的车厢里气压很低,刘傲仁阴鸷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今天要和朋友见面,刘傲仁一定会拿迟到作为由头对舒琬动手。 虽说名声已经开始烂了,但刘傲仁在外总还是要保持他温雅的模样,像是戴久了的面具就不愿再摘下来,刘傲仁从来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知道刘傲仁目前还不会对他如何,舒琬渐渐不再感到害怕。 很快马车驶出城,上了春香山的山道。 舒琬安静地给刘傲人端茶递水,翻书捏腿。 说真的,站起来久了,如今再跪回来让舒琬由衷地感到恶心。 他催眠自己这是在片场演戏,手上小心地服侍着刘傲仁,余光趁机观察着车窗外的山路,试图寻出些眼熟的景色。 一切都同他记忆中的一样,马车停下后,又步行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小石亭前。 刘傲仁的朋友们已经在那里了。 小厮们轻手轻脚地将刘傲仁搬上台阶,放下舒琬带来的大小食盒,迅速离开。 刘傲仁那几个朋友身边的小厮也跟着撤下。 上一世的舒琬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 垂眼向几人行了礼,舒琬上前打开食盒,端出几盘尚有余温的点心,以及两壶热酒。他在一旁架起的炉子上烧好水,将特别选出的琉璃盏烫过后依次摆在几人面前,倒上自酿的果酒。 杯盏放在桌上时舒琬的手被一个人握住:“怎能劳烦嫂嫂亲自倒酒。” 舒琬用了用力,没能把手抽出来,他咬了咬下唇,怯怯道:“王公子言重了……” 那人的手顺着舒琬的手腕往上摸,舒琬立即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红着眼看向刘傲仁,男人却笑着,没有半分制止的意思。 周围的人跟着发出“哧哧”的笑声,舒琬眸光微凝,闭上眼装作害怕,用力一甩手臂,将王公子的手带着拧了个方向。 一声痛呼,王公子捂着扭到手腕,正要厉声质问,舒琬却像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到了刘傲仁身后,一副害怕极了的可怜样。 亭子里的几个人笑得更畅快了,一边嘲笑王公子连个哥儿都控制不住,一边用更加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胆怯的舒琬。唯有刘傲仁的神情淡了淡,略有警告意味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人,估摸着是觉得他不听话。 不过今天的好戏才刚开场,刘傲仁也不急。 他端起酒盏,同大家碰了杯。 这一群人装得人模狗样,聊着诗词歌赋,待舒琬给他们斟酒时,又迅速将话题引到舒琬身上,刚还大谈春景的人此时说起了另一番春景,左右都不过是些诨话,他们就是想看舒琬羞愤难当,又不得不应承着他们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躲过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的咸猪手,舒琬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壶里的酒都倒完了,舒琬走到刘傲仁身边,轻轻放下只剩了个底儿的酒壶。 前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在惊慌地四处逃窜,在被人拦住时,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抓又咬,口腔里都尝到血腥味了,才拼出一条路,跑去了后山。 而这一次,那些想要抓住他的手,软绵无力地垂落,前一秒还说着话的人,下一秒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手里看着浅实则很能装的琉璃盏掉在地上,清脆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刘傲仁一下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他错愕地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舒婉!你好大的胆子!” 刘傲仁满心要看好戏,酒喝得少,糕点也没吃几口,舒琬预料到他可能会没有那么好放倒。 拆了拖尾的发带,换上一根短绳将头发绑住。舒琬走到刘傲仁身前,垂下眼睛看着半瘫在轮椅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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