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愫心看着眼前慈爱的一幕,只觉得刺眼恶心。 她白天到的时候,郁槐脸上油皮都没破半点。倒是她的郁文嘴角有血迹,后面还被郁延续那混蛋狠狠打了一巴掌,可怜的孩子小脸肿的老高。 在宴上的时候,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郁延续打的那半张脸,还一直红肿着。 她都还没说郁文伤的重,倒是白天压根没伤的郁槐,包的像个粽子一样,先来哭诉了。 顾愫心听着老太太指桑骂槐的声音,想要出口辩驳。 “娘。” 郁文被丫鬟带了进来,远远的看见他娘生气了。怕他娘因为情绪口不择言,最后再被祖母抓住错处责罚。 于是匆匆喊了一声,制止了顾愫心要说出口的话。 顾愫心听到郁文的声音,转头看去,正要拉着郁文再仔细看看他脸上的伤。 谁知那老太太看见郁文,一双眼睛就像是淬了毒一样。语气也不复方才得和蔼慈爱,而是严厉非常,“你还有脸过来!还不快过来给我跪下,好好的给你三哥道歉!” 郁文听了老太太的话,习惯性的快步向前,一如既往的要听话跪下。 一直以来再心有不甘,都只能在一旁看着的顾愫心,这次拦住了郁文的动作。 她拽着郁文的手臂,看向老太太道:“母亲,我文儿何错之有你要他跪下认错?” 老太太怒道:“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槐儿被他打成什么样了!” “想必母亲还不知道吧,今日之事本就因郁槐而起。”顾愫心指着郁槐,冷着脸说:“崔相家的小公子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详细的说了一遍,郁槐,你敢说你没错?不是你故意挑起的事端?” 郁槐也没想到崔相家的那小公子是人小鬼大,竟那样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明明金元宝和严语他们就一直没有看出来,这次确实是他失策了。 他有一瞬的心虚,随后又朝着老太太身边缩了缩,“崔相家的小公子说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母亲,你不能因为他身份高,就这样听他随意的攀诬我啊。” 身份高这三个字,落在老太太的耳中,就像是一根刺一样。 将她之前心中还尚存的一点犹疑,全部都给扎没了。 “你们这些名门文臣,向来是会报团取暖的。哪怕是小孩子,也一样的心思肮脏。” 老太太说着还恶狠狠的看向郁文,很是嫌弃,“你这孩子,自小跟着你母亲,由她教养。好好的孩子,被教成这般令人生厌的模样。学什么不好,学些坏的。小小年纪,一肚子的算计,与人交好,只看身家背景,不看其他。” “郁文,祖母今日不想说其他,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错?” 郁文低着头,地面上砸落一滴泪珠。 明明云初说了,不是他的错。 “我再说一遍,我儿子没错!”顾愫心看到郁文哭,心疼的不行。 她的话老太太无动于衷,只是更加的讨厌顾愫心。 郁文抬手抹一下眼泪,就要跪下。 顾愫心死死的拽着他的手臂,郁文低头小声道:“娘,你放开我吧。我不想祖母生气,不想娘被训斥。我只想大家都能高兴。” “那你呢?”顾愫心双眸含泪,又问一遍,“文儿,那你呢?” 郁文咬着唇,他……他不重要。 “母亲,我知道你从来都看不上我。”顾愫心直视老太太,既然要吵,那平日里顾着里子面子不好说的话,索性全都说了。 平阳侯是爵位世袭,不过郁家是新贵,根基并不稳。到郁延续这里,只是二代。老爷子是走了大运,在帝王出巡的时候,冒死救了先帝,因此得了个侯爵的位置。 泥腿子的军户出生,在雍京是水土不服。人往上走了,就不会想再下去。 为了稳固和家族的长盛,老爷子让爵位继承者郁延续,娶了海平名门顾家女。 也就是顾愫心。 只是除了已故的郁老将军对这桩婚事满意外,老太太和郁延续都不满意。 郁延续有心仪之人,老太太则不喜名门贵女,觉得对方不好管教。 顾愫心嫁入郁家,明明是郁家求来的,可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郁延续的心不在她这,老太太三天两头的教她规矩,稍有不对就摆婆婆款来训斥。 而之前顾愫心一直未有身孕,下面的那些妾室们一个接一个的生。 让顾愫心以为是她的身体有问题,所以一直忍着气。 后来她有了郁文,知道不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只是之前无缘,一直没怀上罢了。 但这时候,妾室们已经生了一堆的孩子。 她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划,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为她的孩子,也是一直小心谨慎,能忍则忍。只想在郁家这个虎狼窝里,给她的文儿争夺一席之地。 为了更长远的发展谋利,每次郁文与家中的兄弟姐妹们起争端,顾愫心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哪怕再心疼郁文,也都会替郁文先赔罪。 她心里都记得,准备抓到把柄的时候,再一笔一笔的慢慢算。 只是她从来没有抓到过对方把柄,哪怕是她,都在想会不会真的是郁文的不对。 直到今日崔家小公子说了,她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逼她的孩子的。 顾愫心其实也并不想闹的太难看,可当郁槐说了崔家小公子是因身份高贵,所以攀诬他就没人觉得崔家小公子是错的。而老太太竟然还相信着郁槐,甚至也同意郁槐的说法。 究其原因,仅仅是因为崔相家的小公子,与她一样,都是出生名门。 只这一点,就足够老太太厌恶。 最后又见郁文那般委曲求全的模样,顾愫心只觉得自己之前错的离谱。 郁家人不会因为她的一再忍让,而有所改变,只会变本加厉的觉得她好欺负。 老太太并没有出声反驳顾愫心的话,她只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身为当家主母,肆意妄为,欺压下面的妾室,苛待庶子庶女。教导的孩子,也与你一个模样,只结交权贵,看不上任何一个门第低的。” “媳妇做成你这样,还指望谁能喜欢不成?家中主君没将你休了,你就感恩戴德的偷着乐去吧。” 顾愫心嗤笑一声,她总算是明白了郁家人心中的真正想法了。 “母亲,郁家一直以来多少亏空,都是我掏嫁妆补上的,你算过没?你说我欺压妾室?可她们就差指着我鼻子骂了,我身为主母还不能责罚了?至于苛待庶子庶女,更是笑话。郁槐不止一次殴打郁文,我若真苛待,他还能活吗?” 顾愫心紧盯着老太太看,“母亲,你说要休妻,那便休吧。将我的嫁妆全部还来,我顾家的人脉郁家也别再继续用。还有府中开在各地的铺子,受我族中兄弟照顾,盈利颇多。这些年的盈利抽成全都算清了给我,什么时候了结了,什么时候我离开你郁家。” 想她出生于海平府的世家大族,族中人在朝为官,都是各府当官,很有实权。 何必要将自己的一生困在这乌烟瘴气,宠妾灭妻的平阳侯府内宅之中。 老太太瞧着顾愫心没有被她威胁到,反而还真的在想着休妻离开的可行性。她心中有些担忧,怕人真的要走。 郁家哪里有那么多的钱还啊!而且郁家这么多年,也确实是靠着顾家才将这并不丰厚的家底给撑起来,这才没有再叫人笑话了去。 顾愫心要是真的离开郁家,他们以后没了顾家的帮助,少了银钱来源,日子过的不好,还不知道要被人笑话成什么样。 老太太心里明镜一样,但她偏偏不愿意与顾愫心说一句软话,依旧是斥责,“你在胡说什么!你一个女子张口闭口的休妻还钱,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依着母亲的话说下去罢了,母亲这就听不得了?” 顾愫心目光落在偷偷看向这边的郁槐身上,她态度强硬,“差点忘了你了。郁槐,你给我听好了。从今日起,郁文哪怕真打了你,我也不会让郁文认错。他是郁家嫡子,打你就打你了,还需要理由?” 老太太又要说话,顾愫心一眼看去,“母亲也别觉得这话难听,郁家一直以来没有规矩体统,我以为是一家人,忍忍算了。可今日你老人家因为溺爱郁槐,说了什么话这么快就忘了?” 老太太还真的愣了一下,“我说什么了?” “无凭无据,就听信郁槐一面之词,觉得崔相家的小公子是帮着文儿攀诬郁槐。”顾愫心反问道:“母亲,这话要我说去相府,叫丞相大人听一听吗?” “你!你敢!”老太太气的拍桌,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往后仰去。 郁槐和一旁的老嬷嬷赶紧上去将人扶着,给她递水顺气。 郁文也很担忧,不过很多的也是失落难过。与顾愫心一样,郁文并没有动弹。 他的娘亲在帮他说话,替他讨公道。现在他要是上前,是在打他娘亲的脸。 在外间听了许久的郁延续,察觉到里面动静不对劲,终于走了进来。 顾愫心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这个男人最是没用,欺软怕硬的东西。每次都是老太太打头阵,所有的风险老太太担了后再过来。 郁延续知道顾愫心现在不能招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今的郁家是真的靠着顾家和顾愫心的嫁妆撑着的。 他在外间听到顾愫心顺着他老娘的话头说要休妻,也是吓的不行。 郁延续进来后看了他娘一眼,见他娘给他使了个颜色,就知道人没事。 于是转身看向顾愫心,又看一眼郁文。 他拍拍郁文的肩膀,“哎呀,都是少年人,年轻气盛的,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打架而已,能原谅。郁文,你就不要怪你三哥了。” 郁延续的话意,是承认了这次是郁槐的不对。 他可没那个胆子说崔相家的小公子攀诬郁槐,哪怕他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这么说。 顾愫心一把就将郁延续的手拿开,“你现在知道是少年人年轻气盛,能原谅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打文儿脸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这个?” “夫人,得饶人处且打扰人。你何必抓着一点东西,就如此的不放过?”郁延续也有些不悦,他都已经承认了这次是郁槐不对,这女人到底还要干嘛! 顾愫心笑了一声,“夫君你可真是会说笑,我抓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不紧紧抓着难不成还真当冤大头轻轻放过不成?” 郁延续也失去了耐心,“你到底要怎样?” “简单,以后家中的一切庶子庶女们不准靠近文儿一步。谁要是靠近,别怪我下手重。到时候真打出什么来,还请夫君与母亲不要怪我没提醒过。” 顾愫心说完又补充道:“以后郁家府上一应事物,我也不再打理。这吃力不讨好,还要往里面贴钱的事,谁爱干谁干。让下面的那些小妾也长点眼睛,谁都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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