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诚被这个称呼雷了一下,假装疲惫地阖上了双眼,任由那女生折腾。 天哪,他接下来要在这个身体里生活……要换衣服、要洗澡、要上厕所……这难度也太大了。 “姜小姐……森夫人身材真好,”那女生一边在她身侧鼓捣,一边说,“我要是有这个身材,出门都不穿衣服。” “噗——”沛诚没忍住乐了,下意识睁开了眼——镜子里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挂脖的红色连衣裙,衬得姜远声肤色健康,五官明艳,明眸皓齿。那女生请她坐下,又帮她换了一套搭配的饰品,头纱也改成了更短、更有造型的款式。沛诚记得姜远声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这么一看,刚才还端庄秀丽的新娘,瞬间摇身一变,就染上了南法的温暖风情。 沛诚回过神来,说:“没事,鞋我可以自己穿,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好的。”女生点点头离去了,开门的一刹那,沛诚和门外的森泽航四目相对,愣了一下——他一直等在这里?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磨蹭了?”沛诚连忙弯腰去套高跟鞋,森泽航侧身进来,却说:“不着急。” 说罢他随手带上门,倚在墙边遥遥看着他。森泽航去换了一身西装,虽然依旧主要是白色的,但面料和剪裁都没那么正式,多了一丝休闲随性的气质。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感慨道:“运气很好呢。” 沛诚抬头疑惑道:“什么?” “今天啊,今天真幸运。”森泽航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很长时间,正当沛诚想要追问的时候,他又接着说:“前两天不是一直预告有雨吗?结果是个大晴天。” “哦,这样啊。”沛诚回想了一下,“户外草坪婚礼是有这种风险。” “你喜欢吗?户外草坪婚礼。”森泽航又问。 “挺好的啊,之前看别人的照片视频,感觉都挺浪漫的。”沛诚整不明白这个鞋子的绑带是怎么系的,有点后悔让工作人员走太快了,随口道,“好像还流行过一阵子海边的那种,但听说赶上风大的时候,张口就是沙子。” “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多留一会。”森泽航缓步走上来,“到了晚上亮起灯之后,场地应该也会很漂亮,像星星一样。” “会持续到那么晚吗?”沛诚出口便觉不妥——他怎么能显得连婚礼流程都不清楚呢! 可森泽航却不觉有异,径直走在沛城身前半跪下来,从他手里接过鞋子的绑带,沛诚诧异地松了手。 “下午总归都是给他们social的,还特意准备了各种给小孩儿玩的项目,方便大人社交。五点后会换成现场乐队,可以跳舞的那种,差不多那会儿爷爷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 森泽航一边说,手指灵巧地牵着光滑的绸带绕过他脚腕,于前后交叉,然后用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他勾了勾手指,沛诚条件反射地把另一只脚也递到他面前。 森泽航低头垂目,鼻梁挺直,颌骨分明,继续道:“有乐队有好酒,有草坪有鲜花,一边跳舞一边看夕阳落日、看月亮出来应该也不错。” 沛诚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又想起一桩事——跳舞?要跳什么舞啊! 他可从来没练过什么双人舞啊! 森泽航已经系好鞋带站起身,他一手绅士地背在身后,微微曲着左手胳膊,沛诚抬起下巴看他。 “怎么了?”森泽航礼貌地问,“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没有……”沛诚一时间实在想不起什么能逃避开场舞的托词,只能起身将手搭在他臂弯里,硬着头皮往外走。所幸这双鞋大概是为了跳舞设计,鞋跟不高,鞋底也很软,走起路来还不算太费劲。 此时礼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都移步到了户外。森泽航说得没错,场地的确非常漂亮——放眼望去,整整一大片草坪全都包做了婚礼场地,所有布置和造景——从凉亭、舞台再到桌旗、烛台全是带着些许香槟光泽的象牙白,白色和浅粉色的花圃装点着每一处角落,而背后是礼堂宏伟古典的外立面,阳光在玻璃窗上熠熠反光。 众人见他们二人携手出来,立刻开始鼓掌,脸上挂满了祝福的微笑。沛诚不得不感慨这群人心理素质真好,刚才目睹了那么诡异的证婚场面,此时也能都当做无事发生。 两人踩着洒满花瓣的小路走到舞台前,沛诚只觉得后背冒汗,指不定等会开始跳舞还要出什么洋相呢。 “别担心,”森泽航低声说,“有我在呢。” 有谁在也不顶用啊……沛诚虽然想要这么吐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居然奇迹般地就被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安抚到了。他忍不住分神向旁边的森泽航投去一瞥,哈士奇如今靠谱得不像话,他简直要不敢认了。 不像也好,最好还是把他当做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吧。沛诚有些沮丧地想,如果太像,他真的很难接受转眼间森泽航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这个事实。 掌声停歇,众人留出一块空地给新人,森泽航轻轻带了一下他的胳膊,两人转成面对面。沛诚将指尖虚虚放入他掌心,眼一闭,心想——算了,死就死吧,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脸。 只是,当音乐前奏声一奏起,他便“唰”地睁开了眼。 按在他后腰的手掌略微施力,甚至连沛诚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迅速迈出了脚步,连半拍也没错过。 遥远的肌肉记忆被唤醒,他随着森泽航的引导跳了两个八拍,顺畅丝滑到仿佛已经练习过很多遍。 是这首歌,是这支舞! 他们的确曾经练习过很多遍。 记得那年高中二年级的冬天,圣诞舞会在即,沛诚此前还从来没有学习过任何交谊舞,是森泽航陪他恶补了好几天华尔兹,而当时练的正是这支舞。 只不过在圣诞舞会的当下,森泽航主动站到了女步的队列——旁人看来是耍宝一般的举动,只有沛诚知道是他在帮助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担心犯错的贴心。 如今两人位置对调,白驹过隙,十多年的光阴转瞬而逝,甚至对方面前这个人连皮囊都彻头彻尾换了一遭。可他们还是再次牵手,再次跳起了这支舞。
第125章 演戏 熟悉的音乐穿越漫长的时空降落到婚礼上、降落到阳光沐浴的草叶上、降落到花瓣铺就的小路上,一对新人旋转在飘扬的音符中,亲朋好友环绕着他们,所有人都在笑。 飞鸟掠过晴空,夏日的午后虫鸣声起伏,鼻尖都是青草的芬芳。森泽航带领着他、牵引着他,沿路掠过之处花瓣被扬起,仿佛他们是置身于一片完全的自然之中——宾客都是森林里的动物,带着浆果和蜂蜜前来祝贺。 沛诚当初学这支舞的时候,也不曾跳得多熟练,且这么多年都没有练习过,全都忘光了才正常。但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却神奇地和音乐、和他的舞伴融为一体。他十分敏感地捕捉到了对方的每一个细致的引导,脚下不曾错乱半步,比圣诞舞会那次啼笑皆非的经历要顺畅很多。唯一就是…… 每一次转圈的时候,他的头发和裙摆都随风扬起,感觉胯下凉飕飕的,这种触感实在有点变态。 然而跳舞比想象中还要累人,尤其还不熟练地穿着高跟鞋,一曲完毕,沛诚不住喘气。他的右手仍被森泽航紧紧攥着,指尖正巧落在那枚戒圈上,后腰被手掌紧紧贴住的地方则微微发热冒汗。两人贴得很近,呼吸交错——姜远声虽然在女生里已经算高挑,视线齐平处却也只能够到森泽航下巴。年过三十的男人肩背宽阔,几乎是将他完全搂在怀里,这种强势且陌生的压迫感,叫沛诚不知怎的,忽然有点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乐队的最后一个音符散去,周围响起掌声,沛诚松开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想要往后撤却纹丝不动,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这是在干什么?不会又要突然亲我吧?沛诚心如擂鼓——虽然形态变化了,但哈士奇的本质就是发癫,他不会又要给我搞什么幺蛾子吧!而且…… 过去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家伙怎么瞬间连性取向也流动了,连女人也能亲下嘴了? 沛诚脑内头脑风暴,但森泽航低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松了按在他背后的劲,然后又顺着手腕牵起他,向左右分别彬彬有礼地致谢。 沛诚昏头昏脑地,宛如提线木偶一般,浑浑噩噩间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牵着他的那只手好热。 那只手干燥滚烫,几乎要将他灼伤。沛诚萌生出一股更加强烈的、想要立刻逃开的冲动,但放眼望去,他实在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或者说那些即使熟悉的面孔对他而言也没有一丝吸引力。 姜远声父母自不必说,对于沛诚而言他们目前就是陌生人,而无论是森家父母还是岳峥,上一世里,他们起初都曾把自己当儿子或至少是亲近的小辈看待过,可当两人刚表现出一丝违抗和反骨,他们立刻放弃了他。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 于是他还未迈出的脚步又生生停住,无奈只能遥遥跟在森泽航一步之遥,去吧台取了一杯香槟,背对人群,不想和任何人对视。 下一刻,森泽航的气息又从身侧贴了上来,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要去和爷爷和你爸妈打个招呼吗?” 沛诚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他:“好……好,你别离我这么近,好热。” 森泽航倒是很配合地退开半步,支起手肘,耐心地等着他。 于是沛诚一口闷掉了杯中酒,挽上森泽航胳膊,小声说:“等会还是不呆了,我好累,想回家休息。” 森泽航目不斜视:“听你的。” 两人笑眯眯地打了一圈招呼,客套了一番希望大家玩得尽兴,表示自己需要早退,请各位理解之类的话。宾客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洞房花烛夜”,所有人立刻会心笑起来,十分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理由,顺利放他们回家。 出得会场后,森泽航没有招呼司机,反而拉开副驾车门后,自己又坐进了驾驶座。 沛诚走到车门边,弯下腰问:“你送我?” 森泽航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斜眼瞥道:“领口。” 沛诚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躬身弯腰间连衣裙的胸口竟一览无遗,立刻到抽一口凉气站直身体,头顶“咚”的一声撞在车顶。 “嗷!”沛诚惨叫起来。 森泽航吓了一跳,连忙下车来看,沛诚揉着脑袋,森泽航滚烫的手掌则盖在他手上,表情略显无奈:“怎么这么不小心。” 沛诚挡开他的手,迅速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说:“哎,没事没事,我们快走吧。” 森泽航全程没开导航,轻车熟路地一路直达市中心某高级管家服务式公寓的停车场,他从兜里摸出电梯卡,手指一搓分成两张,一张刷卡,一张递给沛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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