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沉一怔,这倒和他想得一样。 审讯室的门开了,关应钧走出来。 他没穿驼色风衣外套,黑色的高领毛衣完全露出来。 大概是审出了火气,两边的袖子都撸上去了,露出结实的小臂。 陈云川蹙眉:“你这样审,上面知道了又要骂你。” “嗯。”关应钧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 陈云川深吸一口气。 关应钧走到简若沉面前,垂眸看着他,“你的口供视频我刚才看过了。” 很有本事。 先巧妙地将嫌疑人身份转换成证人,然后故意回避问题,掌握谈话主动权,接着引导柴劲武思考,温和地问出了嫌疑人和嫌疑人动机的同时,没有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关应钧盯着简若沉:“你的个人资料和学籍档案我也调阅了。” 以上那些,都不是一个医学生该有的本事。 有鬼。 简若沉脊背上窜出些汗,不闪不避地与关应钧对视,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这会子移开视线就相当于心虚,他不能做出这种蠢事。 他算是知道“阿才”为什么会说关sir审人有一套了,对上这种利得仿佛能剖心剜肉的眼神,能撑住的都是间谍人才。 关应钧还盯着简若沉看。 少年眼尾带着笑,略长的浅色发丝垂在一边,像被不得章法地扒拉过。 形状漂亮的眼睛清澈而无辜,鼻腔发力哼出的尾音更是充满了疑惑。 像在问:你说的这些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关应钧眯了眯眼,头往审讯室偏了一下,“你之前说要见凶手,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进去问。” 简若沉心说,好明显的阳谋。 关应钧在试探他,看他会不会在被质疑的情况下展示出自己的本事。 藏着,就说明心虚有鬼。 还好他本来就没打算藏。 简若沉仔细打量了一下审讯室里的霍进则,见他嘴唇起皮,就转身拿起一只纸杯,去边上的保温桶里接了杯温水,端着进了审讯室的门。 他走到审讯室里,将水杯放在霍进则面前。 霍进则抬眸,动了动手腕,锁链扣在审讯椅上,撞出“抗浪抗浪”的响声。 他的手锁在椅子的桌板上。 别说喝水,抬都抬不起来一点。 简若沉静默几秒才端起纸杯凑到霍进则唇边,手腕微微倾斜。 他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加深霍进则被人帮助的印象,这是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手段。 霍进则急切的吞咽声响彻审讯室。 他没浪费一滴水,急急喝干了后长舒一口气。 审讯室外,关应钧点了根烟,静静看着。 简若沉转头,推了一把椅子和霍进则面对面坐下。 两个人齐平,贴得又近。 霍进则几乎能数清楚简若沉的睫毛。 他想到刚才那杯甘霖一样的水。 那杯求了警察半天也没得到的水。 他声音发着飘,“我嫁祸给你,你为什么给我水?” “你看上去很渴。”简若沉顿了顿,“还想喝吗?” 霍进则呼吸一滞,几乎要被心中陡然升起的愧疚感淹没了。 他宁愿被歇斯底里地诘问,被责备,甚至被打上一拳或一耳光,也不要面对这样一份来自被害者的善意。 这样他和冯嘉明与柴劲武有什么区别! 霍进则攥住拳头,死死抵在审讯椅上,垂着头,鼻腔里全是酸意。 他紧咬着后槽牙,“你来干什么?” 他动摇了。 审大学生比审社会上的老油条容易得多。 简若沉:“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他伸手,五指张开,搭在霍进则的拳头上,“ 为什么陷害我?嘉明侮辱你,我理解你想杀他。他罪有应得。柴劲武冤枉你偷东西,导致你找不到工作,你恨他也正常……可我呢?” 简若沉呢喃似道:“你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奖学金杀人的人,你专业成绩与我不分伯仲,努努力完全有机会用实力拿到奖学金。” 审讯室外面,关应钧嘴里的香烟烧了一半,烟嘴上积了一长条的灰。 他还从没见过演技这么好的。 如此收放自如。 连语气都拿捏得正好。 疑惑,难过,惺惺相惜,再加一点痛心疾首。 唬得嫌疑人眼睛都红了。 这种人怎么可能在学校吃不开? 怎么可能讨人嫌? 要么档案上是错的。 要么在学校他装的。 要么简若沉换人了。 关应钧把烟灰抖进随身烟灰缸,重新含住,又呼出个烟圈,抿着茶烟里的红茶味道:“把简若沉的资料和档案给我。我再看一遍。” 陈云川把文件递过去,“怎么了?” 关应钧微拧着眉,“简若沉的性格和走访口供完全不一致,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他整过容吗?” 陈云川觉得离谱,“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名顶替?整过容的人表情会很僵硬,想要整成简若沉这种浑然天成的长相太难了,全脸都得动。他表情那么生动,不可能整过。你疑心病别太重。” 关应钧看向审讯室内,“再看看。” 霍进则红着眼眶,眼泪砸在审讯椅上。 简若沉转身去边上的审讯桌上抽了两张纸,叠在一起抵上霍进则的脸。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其间又换了几张纸,擦掉了霍进则的眼泪,等这个穿着廉价加绒卫衣的男生终于不哭了,才又开口询问:“好了,现在说说你为什么陷害我?” 霍进则盯着简若沉的眼睛,又看向那些擦过眼泪的纸团,终于开口:“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他大概30岁,姓江。” 30岁? 江鸣山年过半百,江含煜只有十九。
第5章 意外收获 江家哪儿来30岁的人? 小说里没写。 简若沉靠在椅子里盘问:“你和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霍进则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是在天泉都娱乐城认识的,他自称是江家人。” 简若沉蹙眉。 《豪门》中也提到过天泉都娱乐城。天泉都娱乐城是陆家的企业,堪称五毒俱全。 主角受江含煜考试失利,深夜买醉,不小心闯入陆堑的包厢,然后在那里与陆堑一见钟情。 简若沉叹了口气,“他没告诉你全名?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霍进则摇头,“没有,他不让我多问。他穿着休闲西装,戴了眼镜,有一双倒吊着的三白眼,长相比较普通。” 他恍然想起江先生戴在手腕上的表。 表带好像是黄金的,表盘碧绿,四周还镶嵌着闪烁的碎钻。 “他带了一只贵表。……我不知道那块表具体叫什么,这么点信息是不是不够警察找人?” 90年代的香江就是这样。 有人纸醉金迷,见多识广,高居华厦。 有人连房子都住不起,只能住在石矿场边的工地上或者钻进港口破旧的渔船里勉强度日。 简若沉默然半晌,又问:“江先生给了你多少钱?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柴劲武又是怎么回事?” 霍进则:“江先生一次性给了我二十万。我们之间看似是在交易,但实际上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威胁我如果不做,就永远留在天泉都。” 审讯室外,陈云川骂道:“畜生!” 天泉都娱乐城在香江警界臭名昭著,多的是人在里面的男色女色中醉生梦死。 坊间也有传言说,香江80%的失踪男女都能在天泉都里找到。 霍进则倒豆子一样道:“他当时就还带来了你的手链,仔细跟我说了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动手。至于柴劲武……我恨他,所以我对冯嘉明下手后一时冲动,拿了他的表扔在冯嘉明身边。” 原来如此,原来柴劲武才是顺带的那个。 如此一来,霍进则的动机就能说得通了。 简若沉起身拍了拍霍进则的肩膀:“谢谢你的配合,之后警方结案,检察院提审做庭前确认的时候你认错态度好些,我给你联系一个好点的律师,至少不会死刑。” 冯嘉明玩弄男女,手上也不干净,死有余辜。 霍进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睛湿润,面颊火辣辣地烧疼。 他说不清内心的感觉。 这一年时间他过得没有任何尊严,只有简若沉在把他当人看。 如果他没有犯罪就好了。 “如果没有犯罪……你会跟我做朋友吗?” 简若沉笑了一下,“好好改,我有空会来看你。” 审讯室外。 关应钧眸色发沉,把烧到底的烟蒂丢进随身烟灰缸。 一般人会知道庭前程序吗? 知道这么偏门的消息就算了 明知自己被怀疑,还要如此坦荡地把这个消息说出来。 实在有恃无恐。 实在是会演。 谁要是在简若沉面前卸下心防,就会被抓住心尖,哄得晕头转向,然后像霍进则一样目眩神迷。 但没有警察会对一个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的人卸下防备。 关应钧看向边上观摩的警察们。 他们正在目眩神迷地夸: “这就问出来了?关sir磨了两小时都没磨出来。” “这是个什么路子?审问和聊天一样。” “不知道,警校没教。” 有年轻的警察挤了挤眼睛,“可能这个嫌疑人吃软不吃硬,简若沉长得好看呗,我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他——” “啪!” 关应钧将手里写着简若沉生平的文件夹甩到审讯室外的边桌上,几位小警察顿时噤若寒蝉。 他们被凌厉的眼风一扫,顿时什么话都咽回去了。 关应钧收回视线,抬手敲响审讯室的门。 “咚咚” 简若沉转头看向门口。 关应钧站在那里,眸色沉沉,“简若沉……” 简若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关应钧刚张嘴,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小灵通摁了通话键,那手机在他宽大的掌心缩着,显得格外小。 简若沉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关应钧:“……喂?他家长?……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垂眸看向光明正大偷听的人,意味深长道:“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如果简若沉真的被换了,那他家人必定会有所察觉。 关应钧道:“我跟你一起去。” 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好啊。”简若沉欣然同意。 霍进则供词里有对他怀揣恶意的“江先生”,江家还有等着他输血,恨不能抽干他的江含煜。 江家人对他来说和索命鬼也没什么区别。关应钧能跟着他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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