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不忍心,“晚上真的会很冷的。” 荀定:“没事。” 水鹊想了想。 他的房间是父母一开始准备让他和水川一起住的,预料的尺寸睡两个成年男人也完全没问题,后来他们上小学了,父母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杂物房收拾出来,让水川睡那边,和水鹊分开睡。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水鹊想了想,“我的床比较大。” 他这么说着,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自己怕冷。 水鹊冬夜里手脚冰凉,他表现得特别大方,实际上心里打着小小算盘,想骗荀定给他捂脚。 不愿意帮忙捂也没关系,他可以趁荀定睡着,悄悄用脚挪过去碰瓷,应该不会冻得荀定一哆嗦。 水鹊唇角翘翘。 荀定没说话,目光幽暗。
第19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3) 由于水川绝不让步。 荀定最终在水鹊床边打了地铺,底下垫一床被子,上面盖一床被子,再加一个蓝布枕头。 水川的脸色好了一些,起码没有刚听到水鹊让荀定睡床上的时候那样脸黑。 他到厨房里洗碗,又烧煤球灶,煤球灶把灶壁上方的热水器里水烧热了,就叫水鹊去浴室洗澡。 煤不够了。 水川从后门出去。 院里棚子底下一半堆满蜂窝煤,一半储存了大白菜。 他用竹编簸箕拣了满簸箕的煤,堆到灶台边上的角落里。 在家里烧煤有些麻烦,一般人都是到大院北部的澡堂子洗。 但是现在时候晚了。 热水器的水烧一次只能能灌满一回浴室里的缸,供一个人洗。 他们三个人,水川得烧三次。 水鹊在房间里扬声:“荀定你先洗吧?我要先收拾收拾行李。” 李观梁和李跃青兄弟两个人也不知道给他打包了多少土特产,水鹊分不清哪个提袋里是烧腊,哪个行李包里是衣服和洗漱用品了。 荀定懒洋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到水鹊第二个洗完澡出来,窗外的梧桐树根已经堆了团夜雪,时针悄悄指向晚九点。 在谷莲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晚上有时候会点煤油灯看书,但是还没有这样晚睡过。 荀定正坐在床边,给水鹊叠衣服,听到房门拧开了,他头也不抬,说道:“谁给你做的衣服,花色真土。” 来者脚下趿拉趿拉地轻响,拖鞋还带着水,慢慢吞吞走过来了。 水鹊裹着个白色大浴巾,又厚又宽,从脑袋兜下来到脚背。 只露出被热水蒸得粉润的脸蛋。 他立在荀定身旁,一字一顿地慢慢说:“看我,快点看我。” 荀定停下手里的活,漫不经心地掀起视线,“怎么……” “哈!” 水鹊猛地拉开大浴巾,双手捏着浴巾角扯出大字型,就像鸟类张开翅膀,袒露柔软的胸腹。 荀定话音卡在嗓子眼。 他视线躲避不及,然而入目是绒棉睡衣,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绣了一只团雀。 “……” “无聊。” 荀定重新低下头,叠了叠衣服,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把刚刚叠好的重新拆了,又再叠一次。 水鹊趴到床上,不满地嘀咕:“为什么无聊啊?我难道没有吓到你吗?” 荀定冷淡:“没有。” 水鹊翻了个身,从趴着变成大字型仰躺,手都搭在荀定折好的衣服上了。 他黏黏糊糊地抱怨,“明明你才无聊,我高中放暑假在家里穿短裤,你就说我是暴露狂。” 荀定沉默地把他的手挪开。 目光沉沉落在衣物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 那台灯放在书桌上,开关绳坠在桌面,灯盏墨绿掉漆,起码有几个年头了,瓦数也不高,灯光照不到荀定眼底的情绪。 荀定不想和水鹊吵架。 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条短裤短成什么样? 都高中抽条长个了,家里又不是做不起裤子,还把初中时候的短裤翻出来穿,裤子洗得又白又透。 荀定陪他在外头排好久队伍买了雪糕,水鹊一回到家就说热,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上边穿的是背心,下边裤子就又薄又短的一截,几乎没什么遮挡效果,两瓣和面团一样的粉圆兜不住。 也没仔细擦干,身上还在滴水,清透得像是打湿了雨露的粉花。 荀定当然是面红耳赤地指着说对方是暴露狂。 愤怒地回到房间里甩上门。 连自己那份雪糕都不要了。 “你那时候好生气,为什么?”水鹊挪啊挪,终于挪到床边,小幅度翻身半起,手撑着下巴,“你原本那份雪糕,后来我吃掉了,没有浪费。” 本来说好等他洗完澡出来,才一起吃的。 水鹊还担心荀定等不及,甚至偷吃他那份,所以冲凉冲得特别快,结果出来的时候,对方莫名其妙生气了。 最后两份雪糕全被水鹊一个人吃掉了。 “害我吃了两份雪糕,肚子痛了。” 他语气和小布丁奶油雪糕一样腻腻乎乎地抱怨,也不知道自己多像是在撒娇。 荀定终于和水鹊对上视线,没说话。 水鹊表达疑惑:“怎么了?” 眼前视野一黑,底下被子抽走,水鹊整个人被掀倒,给荀定当成是馅料一样,大手三两下揉着裹进棉被里。 “唔……你干什么?” 蚕宝宝无力地在被子里蛄蛹。 叠好的衣服塞进旁边衣柜里。 “睡觉。” 荀定脚步迅速,转步上前,一拉台灯的绳。 “啪嗒”一声。 屋内陷入黑暗,唯有窗户的月光,撒盐一样铺在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荀定躺在地铺上,大被盖着,完全没有睡意。 他仔细听床上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床铺窸窸窣窣,大棉被底下慢慢挪动着,表面鼓起一团的形状。 水鹊抵达床沿,从被底冒出头来,乌发蓬软。 “荀定……你真的不可以上来睡吗?” 他趴着,向床边躺着的人轻声说。 “我脚好冷。” 荀定猛然睁眼。 咬了咬后槽牙,“麻烦鬼。” 即使这么说着,荀定还是认命地问:“有热水袋吗?我去给你打热水。” 水鹊摇摇头,“我不知道。” 荀定依稀记得自己今天在橱柜底下的抽屉见过。 他干脆从地铺爬起来,往门口走,就离门口差三步之遥,地板上有什么凸起物,荀定绊了一下。 水鹊听见扑通重重摔跤的一声,还有荀定下意识冒出的粗口。 荀定拧紧眉:“什么东西?” 两块红木地板,松动撑起。 高大的黑影,从底下爬出来。 水鹊:“?” 荀定:“?” 水川面无表情地立在月光中。 警惕的视线一瞥荀定,又确认地面的铺盖。 荀定:“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梦游吗?” 水鹊犹豫了一下,劝道:“小川,有什么事情可以敲门进来的。” 家里有地道,是以前每户挖掘的通往地底防空洞。 红砖小楼里两个地道入口,一个在原本的杂物间,一个就在水鹊这间房。 水川担心晚上情况不对,荀定和水鹊在一个房间里,他不放心,想要悄悄过来看一眼。 房内原本的两个人看着他。 水川:“……嗯。” 房间门忽而扣响。 没有从内反锁,所以外面的人一旋转把手,就可以进来。 房门推开了大半,客厅的白炽灯光线射入。 青年目光隔着玻璃眼镜,扫视一圈屋内的情况,温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水鹊坐在床上,“听寒哥……” 兰听寒点了点头,“我听到这边房间有响动,猜测是不是你回来了。” 看来还不止一个人回来。 兰听寒余光瞥见地板上的铺盖,提议道:“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张床垫,可以放到地上,你需要吗?” “谢了。” 荀定冷淡地和他错肩而过。 ……… 第二天是小年,家里除了荀定,其他人已经完全在假期状态了。 好在小年是星期日,工厂单休,荀定也不用去上班。 年关将近,但凡路经大院的楼房,各家各户开着的窗子里全都传来了锅碗瓢盆铿锵声,油炸年货哗哗响,浓郁的茶油、花生油香气飘到街道上。 要做灶糖,包饺子。 好在有荀定和兰听寒两个厨艺傍身的人。 不然水鹊可能要跟着水川去吃食堂。 虽然大院的食堂鱼肉也很丰富,但是总比自己在家做的要少了点意思。 荀定:“酸菜馅,酸菜寓意好,算财你懂吗?” 水川:“韭菜。” 荀定:“饺子是我做,你一个不会包饺子的,有什么资格提异议?” 水川:“……材料是我买回来的。” “还有,这里是我家。” 双方僵持不下。 兰听寒把煤炉上的大铁茶壶提起来,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水鹊前方茶桌的隔热杯垫上。 “小心烫。”他笑了笑问,“你想吃什么?” 水鹊吹了吹茶水,杯中泛起涟漪。 “嗯……吃白菜猪肉馅好了。” 水鹊支着下巴说道。 荀定看了他一眼,“好吧。但你每年都吃这个口味,不会腻吗?” 水鹊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每年也只有几天年节会吃,你已经吃腻了吗?” 荀定:“……没有。” 水鹊没有怀疑,“那就好,因为我还想吃你做的白菜猪肉饺。” 荀定闪了闪目光,装不在意道:“哦,那我去剁猪肉了。” 水川迅疾地转步,“院里还有白菜。” 兰听寒对什么馅料都没有意见。 他帮水鹊吹凉了热茶,传过去,“不烫了,可以喝。” ……… 他们做了一大锅的饺子。 因为预计的是五个人的食量。 他们中午做灶糖,简单吃了点东西。 等到了晚上,本应该小年夜结束出差的水毅还没有回来。 水川接了个电话,才从二楼下来。 “父亲临时有多加的工作,暂时脱不开身。” 水鹊怏怏不乐地盯着饭桌上的饺子。 他还特意包了一个里头有硬币的,分到了父亲那一碗。 水鹊抬眼问:“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水川摇摇头,“电话里没说。” 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大年三十还回不了家吧? 水鹊担忧着。 兰听寒道:“那我们先吃吧,吃完早些睡觉。” 水鹊大口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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