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那春日宴上,怎么聊哭了的?” “……” 庄冬卿哪里敢说话,默默低头吃茶点,岑砚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声,庄冬卿不说,他也不继续纠缠。 晚饭在外面酒楼用的,庄冬卿吃得津津有味。 岑砚发现,庄冬卿吃的速度慢了些。 还是喜欢的,但不如之前下筷子那么迅速,之前……仿佛饿了许久似的。 又不动声色观察庄冬卿一阵,岑砚垂眸,心中有了思量。 和庄冬卿同席,就是很下饭,他又多添了半碗,反而是一直吃饭要吃撑的人,懂了些分寸,只吃了个八分饱。 岑砚打趣他,“就这放下筷子了?” 庄冬卿真诚:“离府的时候,厨房熬了大骨汤,可香了,我得留着肚子给宵夜。” 岑砚:“……” 是他浅薄了。 春日温暖,在外走了一阵消食,才上的马车回府。 庄冬卿和六福一路都在嘀嘀咕咕,内容从明天吃什么,出不出门,到晚上到底能不能再洗头,全是鸡零狗碎的小事。 岑砚听着,意外地没不耐烦。 一路到东厢院门,庄冬卿才发现岑砚还跟着自己。 庄冬卿:“哦对,王爷,我还有件事想问您。” 岑砚:“正好,我也有事同你说。” 庄冬卿:“?” 岑砚出了口气,正色道:“我们聊聊这个孩子吧。” 哦,是很紧要的事了。
第21章 分歧 岑砚一说,庄冬卿就有点紧张。 岑砚似乎看出来了,转而道:“不是要吃宵夜吗,先用吧,免得再晚了积食。” “哦哦。” 等一碗带大骨头的汤被端出来后,庄冬卿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好香好香好香。 不愧是熬了一整天的。 还是砂锅炖的! 庄冬卿吃他的棒子骨! 吸溜吸溜。 骨髓的味道,好怀念,好好吃哦。 吸溜吸溜吸溜。 岑砚拒绝骨头脏手,只端过了小半碗汤,尝了口,觉得也就那样,一放下,便见庄冬卿整个都要埋到碗里去了。 岑砚:“……” 岑砚转头问柳七,“他多大来着?” 柳七:“还有一年多及冠。” 也就是十八岁半左右。 岑砚迟疑:“还在,长身体?” 柳七:“赵爷说庄少爷底子不好,养一养,应该还能长一长的。” 那就是之前耽误了。 想到第一次见庄冬卿的时候,衣袍下的情形,还是偏瘦的。 用了襻膊将宽大的袖子收起,庄冬卿手腕连同小臂都露出在外,岑砚目光定了定,指骨明显,手背上没什么肉,皮肤却细腻,在月光和烛火下,如玉一样折射着温润光泽,等视线扫到手肘,再顺着上臂被衣袖遮挡,岑砚不动声色垂了垂眼睫,端起汤喝了口。 脑海中却无端浮起了诸多细节,那肌理的触感,灼热的呼吸,还有带泪的双眼…… 庄冬卿吃得格外香,岑砚默默喝汤,一时间庭院寂静,只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宵夜不能吃多,但还是吃饱了。 庄冬卿打了个饱嗝儿,任由六福细致地给他擦手。 连脸都被热巾子舒适地擦过,庄冬卿才同岑砚进了主屋。 并肩而行的时候隐约闻到一些香味,若有似无的,并不明显,但很是好闻。 进了室内,封闭的环境,庄冬卿才肯定,确实是岑砚身上传出来,大抵是很名贵的衣物熏香,这个时代的人都爱用。 等坐好,只剩两个人了,庄冬卿惴惴道:“王爷您说吧。” 岑砚倒是平静,“本来该你入府的时候问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当时连庄冬卿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些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也不多解释,岑砚径直道:“赵爷说壬族男子,同男子生的,多半也是儿子。” 庄冬卿点头,他怀的这个确实是男孩,书里写的。 岑砚:“那他若是出生,就是王府的庶长子。” 庄冬卿点头。 岑砚看向庄冬卿,目光平静,“你对此无有异议?” “什、什么异议?” “他庶长子的身份?” 哦,这个。 庄冬卿点头,“自然的。” 他与岑砚目前的关系,距离书里七弯八绕的剧情,不能说全然不同,只能说毫不相干,他当然没有想过当岑砚的正妃,哪怕这个世界男妻其实挺常见的…… 眨了眨眼,庄冬卿好像知道岑砚要问什么了。 “那你……” 深吸一口气,庄冬卿同时道:“不然我先说吧。” 刚来找岑砚的时候,他是不敢这样冒失的,但是接触了一段时间,他又觉得,岑砚也没有那么可怕。 是有点喜怒不定,他也总是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但,岑砚并不爱乱发火。 至少住了这么些日子,他没见岑砚打骂过仆佣,也没有听闻过此类闲言。 庄冬卿主动道:“你是想问我对他的打算对吧?我想过的。” “我、我先说吧。” 嘀咕,“也不用麻烦你再试探了。” 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庄冬卿还是能感觉到,岑砚落在他身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打量。 话落,岑砚扬了扬眉,庄冬卿故作镇定拿起杯子,避开对视。 指节敲了敲桌面,耳边声音玩味道,“行,你先说。” 庄冬卿一口水喝下去,顺了顺气。 古代看重子嗣传承,同时身份区别也细,嫡庶长幼各不相同,换一个名头,可能待遇就会有一重变化,岑砚是现今大盛仅剩的一个异姓王,他的长子是个什么概念,庄冬卿知道的。 所以,在与自己没有半点感情的前提下,岑砚会给这个孩子何种身份,认不认,怎么认,庄冬卿也都是一一想过的。 “那,我就说了。” 喉头滚了滚,庄冬卿道:“如果你认他,那他就是你的庶长子,唔,我知道庶子比嫡子年长会有些麻烦,但,既然都有了,这个我也没法改变,只能对不起你以后的王妃了。” 最后一句自觉有些过分,说得飞快。 “如果你想栽培他,那就按你的来;如果你不想,我会从小好好教导他,不让他对爵位有任何妄念的。” 岑砚眼眉微动,视线交错,抬了抬下巴,示意庄冬卿继续。 庄冬卿:“如果你不认他,不将他记入族谱,他以后跟着我,也是可以的。” 岑砚讶异。 “不记入族谱就没有爵位的纷争,从根子上断了他的念头,也挺好的。” “但不记入族谱,也还是看你承不承认他是你的孩子,毕竟血缘关系就是没有道理,很难斩断的,你愿意认,那他跟着我,我们商议着看怎么养大他。” “你要是不愿意认,那更简单,你就当没有这个孩子,给我的东西还是照常,我会好好养大他的。” 岑砚:“给你什么东西?” “产业。”庄冬卿掰手指道,“我是举人身份,贵籍,按理可以拥有千户田地与一定数量的奴仆,一定量的田产和铺面交给我,我是能持有的。” “你当打发我也好,当打发这个孩子也好,现实就是,我需要一定的资产维持生计。” “田产不用多给,我不太会管理,给我一些你在上京的铺面吧,收益能维持庄家那种程度的开销,日子就算过得不错了。” “对了,给我之前,你恐怕还需要拨两个人,教我和六福看账管理,授我以渔,不然以后我要是被糊弄了,这些产业也维持不住的。” 岑砚:“……” 想得还挺清。 岑砚捋了捋,“先不说孩子,你在我这儿的想要的,就这些东西?” 庄冬卿点头,“我得过活吧。” 想了想,又补充,“我也不想让孩子的生活太差,如果你不认,总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唔,这些对定西王府也是九牛一毛,你,没理由不给吧……” 说到最后,话是肯定的,但那语气却又带上了些许疑虑,听着并不十分笃定。 岑砚:“……” 岑砚捏了捏额角,“先不论那些,你不想留在定西王府?” 庄冬卿也莫名,“我为什么要留在王府?” 岑砚只静静看着庄冬卿。 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庄冬卿:“……呃,你是觉得我要为这个孩子留下?” 岑砚面无表情,“上族谱总是得有个身份,就算是庶子……”顿了顿,还是透露道,“侧妃生的也是庶子,且也是需要上书请封的。” “啊?!” 庄冬卿的惊讶不似作伪。 岑砚脸色沉了下去。 庄冬卿混乱:“可、可我……” 支吾须臾,竟是被岑砚平静地接话道,“可你并不打算留在王府,拥有一个身份,养大这个孩子。” 总结得很对,但正确得庄冬卿毛骨悚然的。 脑子飞速转动,但仍旧一片空白。 但是岑砚的意思,庄冬卿回过味儿来了,结合着古代的情况,岑砚要是对他们负责,那就是两个,孩子会有身份,他也有。 放这个时代,确实是很负责的做法,毕竟女子无法举业,但关键,他不是女子啊。 庄冬卿嘴唇嗫嚅,惶惶看着岑砚,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岑砚:“还是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不不,我,我……”庄冬卿赶紧否认。 “你什么?” 步步紧逼,庄冬卿艰难地推诿道:“我们,又不是两情相悦,就没必要……” 没必要硬要绑在一起了吧。 还侧妃,达咩! 岑砚心情复杂:“说到底,你不愿意为了他入府?” 庄冬卿左支右绌:“没必要吧,我已经接受了他,也会生下他,但是……” “但是?” 寸步不让的,看来是势必要一个准话了。 庄冬卿崩溃,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但是我没必要为了他,牺牲一辈子吧?我,我也是个人啊。” “我……以后还有自己的人生。” “再说我要是不快乐,他看我一天天苦着个脸,也很难健康快乐啊。” 岑砚瞳孔骤缩。 话落,室内只余长久的静默。 庄冬卿白日说不想当官,岑砚只想着,不当官,入府当勋贵,自是更好的前路。 未曾想,这话竟只是字面意思。 眼前的人不想当官,也不想人凭子贵。 岑砚蓦的嗤笑一声。 笑得庄冬卿心惊。 他是不是伤了岑砚的自尊? 毕竟放在古代,对方要给他个身份,他不要,像是他不识好歹一般。 岑砚闭目:“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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