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朗翻过去给那个虫一拳,那个没有底线的记者就被推倒在地,被不知道谁狠狠踩了几脚,啐了一口唾沫。 “滚回去再培训个几百轮吧,垃圾!” “想出风头想疯了吧?!本来还愁没东西写,干脆批判一下你这种新闻界恶臭现象算了……” 而骚乱期间,西泽已经走到了军用悬浮车边,坐进去后就砰一声关上门,将一切动静都隔绝在外。 白朗也跟着上了车,很快就带领着军队离开,将一片狼藉远远甩在身后。 见实在挖不出什么消息,那群记者不甘地盘旋许久,还是慢慢散了。 紧急的事务已经基本处理完了,现在是要回到别墅去,和帝国顶尖的医生团队商量冕下的治疗方案。 “您要不在车上休息一会吧。” 车里的氛围安静到可怕,白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后座的军雌神色漠然,并没有接纳这个提议,点开光脑继续处理邮件,简直像是有固定程序处理工作,根本不会累的完美机器。 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最为混乱,却也是连根拔除那些毒瘤的最佳时刻,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抓了好几个涉事贵族。 那几个主犯已经被抓进刑讯室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不日后就将重新开启审判。 西泽垂眸,光脑上的银蓝色光亮映照在他的眼底,却无法驱散那一片浓郁的黑暗。 最重要的,还有耶尔…… 脑海里划过那个名字的瞬间,他就将这个念头强制切断了。 这几天需要投身工作时他都是这么做的,不然根本没办法腾出空间来,也根本没办法离开雄虫身边一步。 西泽闭了闭眼缓解干涩,浑然不顾太阳穴的胀痛,但耳边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嘟嘟嘟~我的将军请注意,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去休息啦!早睡早起身体好……”① 温柔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不好意思,但仍然掩不住里面的柔软爱意,像是亲昵时耳边响起的私语。 西泽瞳孔骤缩,回复邮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立刻按住了外套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通讯器。 通讯器上红光闪烁,传出熟悉到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他紧攥着通讯器冰凉的表面,打滑了好几下才抖着手将铃声按断。 耶尔录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后来挣扎了一下,还是全部录完了给他当通讯器铃声。 那时候雄虫红着耳朵,将通讯器塞到他手里,凶巴巴地强调道。 【平常一定要调静音,不能让别的虫听到这个铃声,知道没有!只有独处的时候才能外放,不然以后就不给你录新的了。】 耶尔的声音如在耳侧,却像是一柄重锤,猛然击中柔软的心脏,将那块血肉砸成一滩烂泥。 “?!” 白朗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恰好见到军雌脸上冷漠的面具猝然碎裂,紧攥着那个通讯器,猛地转过了头。 但就算是惊鸿一瞥,他也见到元帅的眼眶几乎瞬间通红,不自然地眨动着,抬起遮挡的手被沾上水液,有些狼狈地深呼吸调整脸上的表情。 他从没见过元帅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不管是打了败仗,还是受了重伤几乎死去,亦或是告别无数离去的战友,军雌始终从容而镇定,是军队中坚不可摧的主心骨。 更多时候那个名字被神化,变成胜利与荣耀的代名词,但不管多重的责任和压力在肩,他也不会流露出一丝疲态来。 当着别虫的面流泪这种事,他从来没有把它和元帅挂钩过,更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这一幕。 “……” 白朗咬着牙,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升起了车内的隔板,将独处的空间留给元帅。 该死,那群垃圾全都该死……! 他的胸口深深起伏一瞬,几乎难以抑制那股燃烧的愤怒,连血液都沸腾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拿起枪把那些垃圾全突突了。 也不知道耶尔冕下现在怎么样了…… 连他这种外虫都很担心,元帅的心情他根本不敢想象,偏偏那些工作多得要死,艹! 隔板后一片安静,白朗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车在大门前停下,白朗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前下车帮忙打开了车门。 西泽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眼尾仍然泛着一点浅淡的红,显示着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臆想出来的幻觉。 “您慢走,我回去军部了。” 白朗略低了低头行礼,随即正打算回去继续处理公务,肩膀就被用力按了按。 他愣了一下,就见到元帅没有直接走开,而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弯腰靠近了一下,像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这几天辛苦你了。” 西泽的声音有些哑,看着副官眼睛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穿了他勉力隐藏的疲惫。 这段时间他不眠不休,用近乎自伤的方式进行清扫,强度大到需要好几支部队轮换着来,从一而终陪在身边的只有副官。 “哪里辛苦了,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最辛苦的根本就是元帅您……” 白朗鼻腔骤然一酸,激动地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还能干,尽管使唤他就是。 “您可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叫我!” “好。” 西泽很浅地弯了下唇,命令他回去休息半天,而后快步向着别墅内走去。 帝国顶级的医疗团队已经入驻,正在给耶尔做全方面的治疗。 在经过第一天紧张的救治过后,雄虫就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昏睡状态中,始终无法清醒,而这也是治疗最主要的方向—— “冕下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奇怪,首先,这并不是一种植物虫或者脑死亡的状态。” 领头的医生调出所有数据,传输到西泽的光脑中,同时点开最关键的几页在半空中放大,开始详细地讲解。 “在经过医疗舱的治疗后,冕下的所有伤口都已经痊愈,身体已经恢复健康,您看,这是具体的数据……” 细致入微到繁琐的调查,他们几乎将耶尔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的健康状况都弄清楚了。 但再怎么检查,都只有一个结果:耶尔冕下的身体非常健康。 而且好像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能一直保持这个良好的状态不变。 唯一有些问题的—— “冕下的精神力数值偏低,但整体波动还算平稳,并不是精神力逸散,经检查精神图景也没有裂纹。” “应该是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导致精神图景的封闭或暂时干涸,但并未有足够的数据可以证明,这是造成昏迷的原因。”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一点。 帝国有关于精神力的研究,但因为一直没有充足的实验对象,所以进度停滞不前,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 倒是可以请求其他高等雄虫来帮忙,但一方面实力相差过大可能没什么用。 另一方面,现在帝国一片混乱,还没有清扫干净兰斯的残党,不能确定来帮忙的雄虫是什么成分,会不会对冕下造成损害。 现在的耶尔冕下珍贵程度相当于帝国国宝,必须慎之又慎。 犹豫了一会,医生还是将另外一个想法说出口,虽然有些奇怪,但不失为一条可以尝试的路。 “冕下现在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正处于很难醒过来的沉睡,那是一种很原始的封闭状态,就像动物自然天性中的冬眠,或等待破茧。” 破茧。 西泽原本正神色漠然地看资料,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雄虫的身体状况,闻言却忍不住失神了一瞬。 他眼珠倏地一动,看向舱内耶尔模糊的面容,熔金色的眼眸深藏阴翳,几乎像是一口无望的枯井。 ……是这样吗。 他想象着雄虫变出漂亮翅膀的样子,很轻地勾了勾唇。 但很快,这点浅淡笑意消弭无踪,西泽沉默许久,终于点头应允下一步的进行。 “探讨出合适的治疗方案,然后试一下吧。” 医生也受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所感,在小声讨论完大致的治疗方案后,就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一切都需要元帅的配合才行。” 这会夜已经很深,元帅是不允许他们停留在这里太久的,医生将事情做完后只能暂时告别,回到相邻别墅的住所。 “我们随时等候在一边,如果有什么情况,您直接把我们叫过来就行。” 医生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劝了一句。 “您也要注意保重身体,就算军雌的恢复力很强,也禁不起长时间的精神高压,和不眠不休的劳累。” 眼前军雌的状态其实已经很糟糕,只是靠着意志和强大的自愈力勉强支撑,像是被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都有彻底崩断的风险。 这份压抑到极致,甚至不在乎一切伤害的玩命作风,他们看着都胆战心惊。 西泽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看着舱内的雄虫。 医生叹了口气,无声地退出去关上门,将独处的空间留出来。 等全部虫离开,别墅内安静到了近乎死寂的地步,只能听到机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015揣着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头上还顶着刚吃完粮的小乌龟,探头去看雌虫的表情。 “您还没有吃晚饭……” 它的询问也没有得到回应,西泽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垂眸看向修复舱里沉睡的雄虫,脸上神情漠然。 015鼓起勇气拉了拉雌虫的袖子,试图把他唤回神。 “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主虫也会担心的。” 西泽眼睫微颤,神色一瞬间几乎有些茫然。 而后他挣开了015的手,没有依言去餐厅吃点东西,而是缓慢起身,犹豫着开启了舱门。 【虽然修复液不会残留在身上,但每次浸泡完都黏黏糊糊的,好像沐浴露在身上洗不干净一样……我先去洗个澡。】 耶尔曾经抱怨过这种修复舱不舒服,每次从里面出来,都会直奔浴室而去,彻底清洗一番才舒了口气。 进去之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出来再洗完澡后,就又是健健康康、蓬松舒适的样子了,甚至因为精力补充过多,而冲上来抱住他的腰。 【这次真的就只抱一下。】 雄虫漂亮的眉眼带着一丝狡黠,一点坏心昭然若揭,却怎么都让虫讨厌不起来,甚至想要无下限地纵容。 相处的回忆满满当当,无比鲜活而清晰,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仿佛耶尔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只是想吓吓他,不是真的离开了,然后讨巧地凑上来亲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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