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他本人也参与其中,毕竟富贵险中求嘛,为避免杀身之祸也一直躲在老家守口如瓶。 然而自从青栀死后,齐家盛断了生活来源,最近又跑出去跟人赌博欠下一屁股债,实在没法子才动了狠心来勒索亲生儿子。 好歹老子也给了你半条命,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安乐郡王,手指缝溜出点儿东西也够我潇洒快活后半生了。 “小郡王,您可怜可怜草民饥寒交迫,施舍两个吧!” 长生皱眉,望向身旁被刁民吓傻了一般的云渺,“小郡王,这等泼皮无赖直接押送官府便是。” “不,不行!”云渺急忙出声制止。 系统说这个人就是身世暴露的导火索,要是把对方当疯子抓起来,就没人来揭露自己是假的小郡王了。 “长生,给他拿些钱。嗯……齐忱还受着伤,多给些吧。” 齐家盛面露喜色,不禁感叹当年那件事真没办错。 到底是他亲儿子孝顺啊,瞧瞧这些年被那些贵人们宠的,养得活像神仙童子下凡。 先前他都差点儿没敢认,真是歹竹出好笋、鸡窝育凤凰呐。 长生冷着脸,将钱袋子扔到齐家盛怀里。 一时不知究竟是小郡王太过心善,还是因这泼皮是齐忱的父亲才如此。 齐家盛瞅了眼钱袋中的金珠子,识相的没多纠缠,冲着马车千恩万谢后离开了。 云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进入“人人喊打”的阶段,到时候皇舅舅和段霖都会和自己这个冒牌货算账吧。 虽说早就料到这一天,但云渺一时间仍是心思纷乱,也忘记回公主府的原本目的,浑浑噩噩让人驾马车回宫。 …… …… “阿菟?” 荣安长公主唤了云渺好几声,然而对方却一直盯着药碗失神。 “是嫌弃这药太苦?”长公主忧心道:“良药苦口,乖乖趁热喝了。喝完娘命御膳房将制好的糖葫芦拿来,你不是想吃?” “嗯……多谢娘亲。”云渺回神,胡乱冲长公主点点头,有些慌乱地夺过长生手中药碗,皱着小脸咕嘟咕嘟几口就将碗底喝个干净。 长生赶忙朝云渺手中送了杯温水。 这幅掩盖不住的失魂落魄模样,强说无事发生是谁也不肯相信的。 荣安长公主敛眸沉默,半晌才扬起一抹温柔笑意,问道:“听说阿菟今日出宫去了,怎得在公主府前停下那么久却没进去?” “噢,这个呀……”小郡王低头喝水,企图冲淡嘴巴里的苦涩。闻言浑身一激灵,只有一双眼睛抬起来看人,羽睫抖动仿佛蝴蝶振翅,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我想回府取些惯用的笔墨颜料,结果突然想起,这些东西早被我带到宫里了。” “原来如此……娘还当是阿菟想去探望齐忱,却碍着怕被娘责问,所以才犹犹豫豫跑回来的。” 荣安长公主话里话外多有试探,尤其是发现云渺面上表情明显一变,更加确定这是戳破了对方的小心思。 实际上,云渺内心却实打实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娘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怀疑自己不是她的亲儿子了呢。 思及此处,云渺不禁一阵心痛,他不敢想象真相大白那天娘该多受打击。 然而这幅蔫蔫的样子,却被长公主误认为是为了齐忱,秀眉紧蹙冷不丁问出一句:“阿菟,如果齐忱重伤不治,你会如何?” “什么!他、他伤的竟然那么重吗?”云渺猛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想到主角身死后整个小世界都会动荡,就连任务者也很难离开,惊慌失措下竟然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素来骄傲的小郡王此时一脸不可置信,桃花眼中仿佛还含着水色,慢吞吞呢喃道:“他死了,我也会活不了的……” “你说什么?”荣安长公主右手下意识紧抓桌角,尽管已经放弃掉神不知鬼不觉处死齐忱的法子,却还是忍不住惊诧道:“阿菟,你为了一个奴才,连娘都不要了吗?” 云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然而却无法解释这个误会,急得言语间颠三倒四,“娘,我没有,不是为了齐忱……你别伤心好不好?” 一腔委屈说不出的小郡王急得语调带了哭腔,起初还能努力抑制住嗓间的呜咽声,可一旦想到自己真的会离开长公主,眼睛止不住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个即将被抛弃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荣安长公主早软了心,正要哄哄自己这个从小到大娇养,连口头责备都没受过的小儿子。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明黄色身影伴随着太监通传声走了进来。 “谁将阿菟惹得这般委屈?” 永靖帝熟悉的温润声音在背后响起,云渺下意识转身行礼,然而却被吓得打了个哭嗝,于是眼泪更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怎么哭得这样凶?”段桓没有怪罪云渺的不敬之处,反而径直伸出手要给对方拭泪,却遭到意料之外的闪躲。 痛觉敏.感的小郡王还记得前些日子被眼前人掐脸,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还眨着湿哒哒的睫毛无辜地望向对方,抽抽噎噎道:“见、见过皇舅舅。” 荣安长公主适时介入进来,安抚地拍拍小儿子的背,向永靖帝半开玩笑半无奈道:“我不过提了提齐忱的伤势,就不知哪里触到他的伤心事了,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齐忱再好也是个奴才,为奴才掉眼泪是半点不值当的。”永靖帝似笑非笑,浓墨似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扣住云渺单薄的肩膀让对方无处可逃,大拇指指腹一下下擦去泪痕。 小郡王白皙滑腻的脸蛋霎时间多出几抹红痕,再配上那双仿佛冷泉洗过的婆娑泪眼,不免让疑惑,他先前究竟遭了多少欺负。 “皇舅舅,怎么连你也相信段霖的鬼话?”小郡王终于忍不住被这么多人误解,委委屈屈质问出声。 荣安长公主轻轻瞪了云渺一眼,面有薄责,似是告诫他不许这样和皇帝说话。 云渺却不以为意,仍然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等待永靖帝给自己讨个公道。 他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感受到对方身上隐而不发的危险杀意并非对自己,好似仍有撒娇耍赖的余地。 以往但凡被小郡王抓住此类破绽的人,注定被吃得死死的。 只可惜段桓并非常人,而是个能够把小猫耍得团团转的老狐狸。 “若段霖在胡说八道,那我的阿菟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定要严惩他。” “嗯嗯,就是!”小郡王一双弯月眉蹙起,染上怒色,满心满眼都是能给他主持公道的皇舅舅。 瞧着眼前人眉眼间的灵动模样,段桓没忍住轻笑出声。 更多资源关注微博:青春与光呀 他发觉云渺最可爱也最可恨的一点,就是能轻易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纵容。 就像是多数孩童所悟出的,只要大人有一点儿笑模样,那对方说得那些“我不要你了”之类的话就不过是玩笑。你甚至能打蛇随棍上,靠撒娇卖痴换来心爱的玩具。 不过……若是家里的孩子不去要星星要月亮,反而一个劲儿喜欢泥地里打滚儿,不教训也是不成的。 永靖帝薄唇含笑,却无端有种压迫感,淡然道:“只要阿菟肯点头杀了齐忱,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第24章 狸猫 “杀了……齐忱?” “怎么?”永靖帝眉宇间浮上浅浅笑意,一边替云渺整理着鬓边发丝,一边语气温雅至极道:“若非如此,只怕又有人造谣说阿菟你舍不得个奴才。” “才没有舍不得!”色厉内荏的小郡王骄傲地扬扬下巴,语调都高了几分好似在给自己造势,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怕平白无故打杀救主有功的奴才,对皇舅舅您英名有损。” “原来阿菟是为了朕的名声着想。”段桓垂眸看向面前一戳就倒的小纸老虎,尾音低沉略带些危险气息,沉思片刻道:“其实细想来也并非师出无名。我大文朝律法自来禁止良贱通婚,齐忱不懂尊卑高下败坏皇家名声,乃大不敬。至于救主更谈不上,顶多算及时弥补了护主不力的差池。” 永靖帝不紧不慢一大段话,又是律法又是这个那个,把小郡王绕得晕晕乎乎说不出一个字。 不杀齐忱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就是良贱有别要杀头,就算真不喜欢,齐忱也还要被扣上护主不力的帽子…… “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小郡王愤愤将袖子一甩,娇娇脾气上来,偏过头去不理人了。 云渺本就仍在病中,身形较往常单薄纤弱不少,隐在衣袍中的腰肢更是盈盈不堪一握。 此刻一声不吭冲永靖帝耍起脾气来,唇瓣紧绷抿成条直线,却不时偷偷眨着澄澈双眸偷看对方,好似只打滚耍赖的波斯猫,探头探脑在疑惑为何还没有人来哄自己。 “倘若朕执意要杀齐忱,你当如何呢?” 段桓长身玉立雍容而清贵,神色依旧淡然。然而这份气定神闲才更让人心惊,他是皇帝,出口成旨绝非虚言。 云渺已经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脑海里和系统叽叽喳喳半天,都没想到这剧情偏移会如此厉害。 商量半天没有好法子,只能决定如果永靖帝真要因为谣言杀了主角,那他就只有提前自爆身世了。 僵持不下,段桓倒是一直静静等待着云渺回答,言行间颇有耐心。 可是小郡王已经忍受够了,眼尾都被逼出一抹残红惹人心疼,就要拖着哭腔道出真相时,对方开口了。 “朕不过和阿菟玩笑,如何就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模样。”段桓低笑几声,迤迤然踱步到圈椅旁撩袍坐定,好似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压根从未存在。 段桓甚至直接端起云渺先前用过的瓷杯,在旁人的惊慌失色中摆摆手,将冷掉的水一饮而尽,瞧了眼长公主递来的眼色缓缓道:“朕不仅不会杀齐忱,还要提拔他。那日冬狩并未抓获反贼首脑段成之,如今他狗急跳墙在南边老巢集结了一群散兵游勇,意图杀上盛京。虽说虾兵蟹将不足为惧,但总要找个合适的人将其镇压。” “……”小郡王被耍了一通本要生气,却又让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懵了,喃喃道:“所以,齐忱要做大将军去镇压叛匪了?” “朕意欲封齐忱为镇抚使,南下平叛,安抚百姓。” 段成之据守之地山高林密,易守难攻。冬日阴冷潮湿,夏日则高温多雨气候湿重,且民风彪悍远不及盛京繁华富庶,派去镇守的将士往往水土不服,地势不明。 永靖帝此举看似是提拔,实则是想让齐忱作探路石子。届时给他一个镇抚使的名头,不从盛京发兵,而是直接让对方率领当地残兵败将。 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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