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乐用余光往副驾座上瞄了一眼,随口道:“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比我刚长途飞回来的人还累?” 苏阳顿时睁开眼,猛地转过头,提高音量反驳他:“谁说我累了?” “反应这么大干嘛,说要休息的可是你自己。你很可疑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阴阳怪气的声音,充满着某种暗示,耿乐饶有兴致地说,“难怪昨晚问我那些问题。还有什么想咨询的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苏阳本来就脸皮薄,电话里谈及这类话题,都要各种心理建设,更别说现在光天化日当着面聊。他头转回去,看向窗外,“闭嘴吧你,安静开车。” 耿乐的脸皮正好跟他互补,苏阳有多薄他就有多厚,“害什么羞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好朋友之间聊聊怎么了?” 苏阳保持着背身的坐姿,别扭地低声问:“如果第一次因为意外特别得快…………” 耿乐下意识一脚急刹,两人跟着惯性往前窜了下,又被安全带拉回来。车窗外响起后车得喇叭鸣笛抗议声。下一秒,耿乐连忙踩下油门,“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余总?” 苏阳欲言又止地回:“不是……”他。 耿□□过后视镜扫了他几眼,带着点怜悯的意思,“我懂,我懂。那你也太惨了吧。”觉得言语有些太过直白,又往回找补,安慰道,“没关系,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实在不行咱还有玩具,昂~”。 苏阳绝望地转过头,放弃沟通。
第68章 还没到村口, 汽车便远远停靠在省道路边。经苏阳强烈要求,这次是辆相对低调的路虎越野。纯黑色车身一路疾驰后布满泥点,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耿乐重重甩回车门,戴上黑超墨镜, 仰头眺望远处, “天气还真不错, 空气、能见度都比市区好,晚上一定有很多星星吧。” 他的脸被墨镜遮挡住大半,但苏阳能想象到,此刻墨镜下是一副怎样吊儿郎当的表情,“你当来郊游呢?” 汽车‘滴’一声落锁, 耿乐把钥匙塞回口袋,嬉皮笑脸地说:“你这副表情人家以为你来寻仇。放松点,笑一下。” 苏阳哪笑得出来,沉默着无视他,快步往村口方向走去。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不是你说的,不行就算了。”耿乐毫不介意, 跟上前, 大咧咧去搭苏阳的肩。 柏油马路向上蜿蜒, 一边临山, 一边靠海, 两侧银色护栏上,挂满了晾晒的渔网和鱼笼。道路年久失修露出路基,坑坑洼洼随处可见。 苏阳深一脚浅一脚, 注意力全在那段视频上。来之前就回放过数次,碍于摄像头角度问题, 只拍到手部动作,没有带到人脸。唯一的线索是,肇事者当时用的是左手,由此判断大概率是个左撇子。这便是他们此行目的,试图寻求村长协助,找出这个人,再伺机而动。 一切都充满未知。 苏阳逆风而上,夹克被海风鼓起,心绪也被吹乱了。他不耐地侧了下身,绕开耿乐手臂,无名火突如其来:“算了也是建立在争取过尝试过的基础上,一开始就抱着这种想法,不如别来。” 耿乐顿住脚步,倒不是介意苏阳的语气和态度,而是不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项目,一种难以形容的紧绷感,冲着他的背影:“我错了还不行么,别生气啊。” 听他这么说,苏阳霎时警醒,同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脚步有意慢下来等了等,“该道歉应该是我才对,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 耿乐小跑追上,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好凶啊。” 苏阳终于被他矫揉造作的样子逗笑,“少来,谁还能吓得住你。” 小小的不愉快迅速翻篇,就此揭过。 “有时候不用太跟自己较劲,你已经够拼了。这个项目做不了就看看别的。”耿乐跟苏阳并肩走着,意味深长地说,“自从签下博物馆合同,类似规模意向单在初步接触的,也有好几个。以后有得是机会。” “嗯,知道,谢谢。”苏阳心中燥郁疏解了许多,其实他清楚自己和余渊之间的差距,又岂是一两个项目能缩短的,不过是敏感的自卑心作祟,急于想证明什么。 耿乐见他如常,也跟着恢复吊儿郎当表情,“别谢,你的谢太贵,我现在已经被掏空了,不值得你谢。” 两人一路闲聊着,原本难走的路也变得轻松许多。 村委会所在的两层红砖房,很快跃然眼前。这座小楼仿佛被时间遗忘,仍停留在九十年代,石英地面经年累月磨损失去光泽。灰白内院墙上,有大面积斑驳水渍和颓败青苔,是台风过境,雨水浸泡过的痕迹。 第二次来,苏阳轻车熟路,径直穿过小院,拐上楼梯。二楼办公室门开着,绛红漆面剥落露出灰暗木纹。四张简易人造板办公桌,和桌面台式电脑,是这个空间里最具现代感的东西,桌前空无一人。 苏阳敲了敲门,仍无人回应。他拿出手机,拨出村长号码,对方正在一户村民家,让苏阳他们在办公室稍坐片刻。 大约过了有二十几分钟,室外响起一阵摩托车发动机轰轰声,是村长回来了,他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跟苏阳和耿乐一一握手。 而后端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杯盖猛灌了几大口,手背抹了抹嘴巴,继而出声:“请问二位今天来找我是……?” 苏阳扫到一眼,村长拿起杯子前放在桌面的小册子,是本农村医保养老社保宣传册,听到他这么问,视线挪回来,“有点小忙,想请您帮着过过眼。” 耿乐在苏阳示意下立刻拿出平板,点开存好的那段视频。掐头去尾,只截取了最关键的一小部分,不过十几秒,很快就播放完毕自动进入第二次重播。 苏阳在熟悉的第6秒时间轴上,按下暂停键。画面停留在那只左手上,清晰且明显。 没整个过程有任何言语,村长便领悟大概意思,脸色顿时冷下来,“所以你们是来追责的吗?但十分抱歉,恕我眼拙,光凭一只胳膊实在认不出人。” 苏阳看了看耿乐,用眼神跟他交换讯息。 这时村长已经拉开手边抽屉,拿出一条长方形物体,黑色塑料袋缠裹的严丝合缝,‘啪’一声甩在桌面上,“拿回去,什么心意不心意,就知道你们心思多。受不起。” 是昨天苏阳给他的那条烟。 “误会,您误会了。”耿乐见机立马否认,好声好气地解释,“怎么会是追责,真要追责我们不如直接报警来得干脆。您说是吧。” 苏阳跟着随声附和道:“再说我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有多少责任好去追究。” 村长这才脸上缓和了些,“那你们是?” 苏阳又看了眼桌面的小册子,在基础设施如此落后的村镇工作三年,仍愿意为了一位村民的医保养老社保问题奔波的村干部,一定是有自己的坚持和愿景在。因此他突然改了主意,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虽然目前毫无头绪,但确实是想以这次出头者为突破口,从而达到化解村民怒气,争取支持的目的。” 耿乐听闻他如此说,瞪大眼睛,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表情。 “既然你这么直接,不妨我也直白点说。”村长不动声色笑了下,缓缓道,“第一,村民们反对的声音由来已久,化解绝非几句话一朝一夕的事。第二,若非拿出实质性的有利证明,就不要谈什么化解不化解了。最后,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忙指认,我在这里三年尚未取得大家的完全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还做出群众眼中视为背叛的事。试问我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一字一句都在拒绝和否定,但悉数落在苏阳的预判上。他觉得自己的坦诚赌对了,“昨日围观的村民年龄都挺大的,我猜应该是年轻人外出工作或者大部分其实已经搬离。而这些阿公阿婆在滩涂劳作…………” 苏阳有意顿了顿,用余光看向村长,更确信的了思路完全正确,继续往下说:“靠体力生活的日子终究有个头。而他们前些年被集中征收的地,这么拖着绝对无法产生任何经济效益,即便以当初原价赎还,也已于事无补。不如信我一次,这将会是一个以养老为主题的社区式度假村。因此可以提供许多门槛不那么高的工作岗位,也将视盈利情况产生一定的分红收益。我知道口说无凭,但前期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的肯定是我方,这一点请务必放心。” 苏阳没有点破这一系列举动,对村长的有利方面。但相信他能听懂,只要这些做出来哪怕只是一个雏形,政绩都会带来今后仕途的更多选择。 这是一个多方互利互惠的局面。 话说到这,该说的也都说尽了,办公室里安静了会儿。 村长垂眸沉默许久,终于抬首,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题外话:“先过了元旦假期吧,每年的第一天,镇上都会举办市集,村民们这些天都在为此准备。” “好的,那我们今天先告辞了,过了元旦假期再联系。”苏阳说完便站起来。 耿乐跟着起身,嘴快地说了句:“如果下次来时,车能开到村委会前那就更好了。” 二人从村委会办公室出来,将将下午三点,阳光晒在身上跟不要钱一样,返程徒步又是一公里多的路。 耿乐问苏阳:“你觉得村长会同意么?” “不知道,一半一半吧。”苏阳保守的说,刚好手机震动有条信息进来,他点开查看是余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耿乐又说:“我其实对你那个社区式度假很感兴趣,不做养老主题做亲子合家欢,或者针对年轻群体团建疗休养都可以。” 苏阳边低头回信息,边敷衍地回:“嗯,确实。但首先要有很低廉的地。” 上了车,这次轮到苏阳开,耿乐在副驾座上玩了一路手机。 直到公寓楼下,苏阳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叮嘱他:“走了。明天我让小郭和露露提前放元旦假了,就当节后的提前补休。下午两点约了陈副总和施工方见面,别迟到。” 耿乐朝他比了了‘ok’,也解开安全带,直接从跨过中控挪到驾驶座上,又想起什么,对着苏阳的背影按响喇叭。 苏阳扭过头问他:“干嘛?” 耿乐头伸出侧窗,大声道:“给你同城直送买了点东西,大概快到了。” 苏阳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耿乐暧昧不明地笑了下,“收到就知道了,一点心意,反正是好东西。” 苏阳回到公寓时,余渊和儿子都已经在家了,晚餐也准备好了。他洗了手先跟儿子亲密互动了会儿,然后拿了睡衣去洗澡。 没多久,浴室门被人敲响,是余渊的声音:“你买了东西吗?” 苏阳洗发膏刚发泡,关了淋雨蓬头,眯着眼这才想起是耿乐买的,随口回:“是,你签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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