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是披星戴月,脑子就像是不会停歇的车轴一样,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但是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娱乐,太阳一落山就睡觉,每天从早上起来就是吃饭,吃药,睡觉,吃饭,吃药再睡觉,过的堪比坐月子...不,坐月子都比他有意思,他实在受不了了。 周炔吃完饭便从圈椅上起来: “更衣,朕要去院子里转转。” 宁海记得太医的嘱咐,有些犹豫地劝道: “陛下,外面的雪还没停,太医嘱咐您现在万不能着凉。” “多穿些不会着凉,更衣。” 宁海也不敢再多说,还是为他更衣,周炔外面罩了一件锦缎里衬的白貂大氅,手上拢了一个兔毛里的袖套,手在里面还捧了一个精致的小手炉。 冷空气窜进了他的鼻腔,周炔长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向远处望去,朱红色的宫墙衬的雪如柳絮一般纷纷扬扬而下,这宫城和雪景当真是绝配的。 这还是这十天他第一次出来,就在他正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华清宫的门外传出了一阵脚步声,没一会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还有些耳熟,果然,没一会儿门口的人便进来了。 白胖的脸,可不正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看到的第一人张冲吗? 胖乎乎的大总管红着眼睛直跪在了周炔面前: “陛下,陛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离开陛下啊,奴才日后一定日日守着您,您就让老奴留在您身边继续伺候您吧。” 圆润的总管肉眼见的瘦了一圈,周炔突然看到他进来也是愣了一下,听说这张冲确实是伺候了小皇帝很多年,留在身边说不得能多知道一些。 但是这张冲毕竟是宋离换下去的,他也猜到了这人是孟太后的人,这留不留呢? 他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他的身边不能全是宋离的人,多一个张冲也能起到一个制衡的作用。 再者,这张冲在小皇帝身边当差虽然肯定是个有脑子的,但是权势完全不能和宋离比。 面对宋离那双眼睛,去套话,连他都免不得有些压迫感,但是面对这张白白胖胖的脸,他的心态就稳多了,这么想着,他盯着那张脸犹豫了一下开口: “朕瞧着你怎么这么眼熟?” 张冲在宫里多年,自然是听说了小皇帝失忆的事儿,此刻胖嘟嘟的总管膝行两步凑上前来,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 “陛下您好好看看奴才,奴才自您六岁便伺候您,您真的不记得奴才了吗?” 六岁?那就是都伺候了他十年了?周炔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弯腰再仔细看他,而后犹豫着出声: “你是不是叫张冲?” 张冲见他竟然认出了自己,胖乎乎的身子简直是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鼻涕眼泪齐流,活像是老天爷开了眼一样,一边哭一边喊: “陛下,陛下认得奴才了,陛下认得奴才了,奴才就是死也无憾了。” 华清宫院中,一主一仆,一站一跪,配上这惊天动地的哭声,真是一幅感天动地的主仆情深戏码。 而就在下一秒,东暖阁的门开了,出来的那人一身淡青色锦袍,可不正是午膳前才见过的宋离? 不过此刻宋离的脸色可没有上午给他讲学的时候那样好看,一双沉沉的黑眸有两分讥诮的似笑非笑的意味。 宋离只是冲李崇微微拱了拱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还扯着李崇衣摆的张冲,声音不咸不淡地开口: “张公公伺候陛下多年,果然还是张公公和陛下亲厚。” 说完宋离只是将目光闲闲地落在了李崇的身上,周炔瞬间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忘了宋离就在偏殿了,迎着他的目光,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子的心虚感,就像是偷.情被抓住了一样。 这十天他一直只记得宋离,对他依赖,信任,现在这张冲刚回来,自己就认了出来,这个张冲也是,哭嚎什么?弄的他左右为难... 宋离的话音刚落,张冲的哭嚎戛然而止,扯着小皇帝衣摆的爪子也松开了。 一个胖墩一样的人还跪在地上,一副想哭又不敢抽搭的样子,明显是一幅怕宋离怕的不行的模样,宋离理了一下衣摆这才给了他一个眼角: “陛下既然还记得张公公,那便还由张公公伺候伺候陛下吧,有张公公在,想来陛下这里也用不着奴才了。” 周炔的头皮更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略尴尬,弄的好像出轨现场一样… 周副总:你们两个明明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在演朕?
第8章 朕不准你走 奴才?这还是宋离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才,周炔看着宋离那一张几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脸,实在是没法将他和奴才这个词联系起来。 他想要让张冲留在身边多知道一些,可不代表他愿意开罪宋离。 宋离倒是没有其他的表现,话落后便直接对身侧的人吩咐: “宁海,既然张公公回来了,你自是还回诚肃殿当差,徐顺,将偏殿收拾一下,随我回弘文阁。” 周炔没想到他现在就要走,这可不行,张冲是孟太后的人,现在他直接留下,若是现在就让宋离就这样走了,这天平岂不是歪了? 就在宋离拱手要告退的时候,他再一次厚着脸皮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宛如一个有雏鸟情节的小兽一样开口: “你别走。” “陛下这里有张公公伺候,臣也该回弘文阁了,臣住陛下寝宫的偏殿本就不和规制。” 周炔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你做的不合规制的事儿多了去了,还在乎住在偏殿了,但是他不能说,依旧扯着他的衣袖: “朕不准你走。” 张冲尽量将自己缩成一个肉球,身体力行地表示他不参与这惹不起的争斗。 这会儿雪下的大了起来,周炔的头上戴着貂氅上的帽兜,整个人看着毛茸茸的,依稀有些像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还是小太子时的李崇。 他拿过了一旁小太监手中的伞,撑在了李崇的头顶,声音却是不可辨驳: “臣有臣要做的事,陛下有陛下要做的事,陛下的身子虽然还未大安,不过料想也能走动了,如今天寒,陛下不必去惊鸿斋上课,不过倒是可以让太傅到西暖阁为陛下讲学,明日陛下便恢复进学吧。” 周炔握住宋离的衣袖都松开了两分,进学?也是,这小皇帝的年纪小,还没有亲政,肯定是需要上学的... “可是朕都不记得朕的太傅是谁了。” 宋离垂眸看向张冲: “张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对陛下的学业也最是了解,可由张公公为陛下说说陛下的太傅。” 说完宋离便要引着他进屋: “外面的雪大了起来,陛下还是进内室吧,小心着了风寒。” 送小皇帝进了内室,宋离这才重新拱手告退,带着他身边的一干人,包括宁海,走的干干净净。 周炔本也不是必要留下他不可,摆明了挽留的态度就好,此刻倒是也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这寝宫一侧的书房中,叫了张冲进来。 看这张冲的模样,周炔心里满意,对着这张白白胖胖的脸,他的心理压力呈几何倍数地缩小: “你给朕说说朕的太傅是谁?” 张冲笑眯眯着一张脸,开口答道: “回陛下,陛下的太傅是文华殿大学士徐有道,徐太傅学识渊博,陛下从前很是喜欢上徐太傅的课。” “哦?徐太傅都教授朕些什么啊?” 周炔漫不经心地问出声,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左不过就是古代学的那些所谓经史子集,或者是帝王之道之类的。 “陛下十分崇敬正德帝,正德帝在位期间亲掌天下钱粮,陛下也想像正德帝一般,所以徐太傅为陛下授课时便会以筹算为主,经史为辅。” 这个回答倒是让周炔有两分意外,亲掌天下钱粮的皇帝?听起来倒是个明君,想不到这个原主也挺有理想的,他倒是忍不住对明天的课有了两分期待。 第二日他刚用过早膳之后,徐有道便已经候在了西暖阁,周炔到的时候这位徐大学士躬身行礼,徐有道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已经蓄起了胡子,倒是颇有两分文臣的儒雅和倨傲,周炔微微抬手: “先生不必多礼,朕病了些日子,也不记得从前的功课都到哪了。” 徐有道起身,坐在了周炔的下首,小皇帝磕了头,忘了很多事儿的消息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倒是不甚在意地出声: “陛下不必着急,臣自会为陛下安排好课业。” 周炔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陛下想要如正德帝一般对天下钱粮了若指掌,便必要精通算筹之学,臣为陛下讲授的题目,都出自算筹典籍之中,我们现在便从臣上次为陛下留的课业题目开始吧。” 周炔欣然点头,只是接下来的授课内容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今有稚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稚,兔各几何?陛下可思索思索,这是今日为陛下留的题目,若是陛下三日内做不出,臣自会为陛下讲解。” 徐有道老神在在地提出了之前困扰小皇帝好几天的题目,手还抚了一把长髯,唇角微抿。 而坐在桌案后的周炔已经被这题目震惊的犹如雷劈,鸡兔同笼?小学五年级的应用题,这题也用得着解三天?他三分钟都用不到。 他抬眼看向了徐有道,他在职场多年,极为善于捕捉一个人的微表情,徐有道看似对他很恭敬,但是几个微笑的表情都提示他,这人心里对他的轻视。 呵,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审计,怎么不知道掌管钱粮需要做明白鸡兔同笼这种无用的题目? 就在他沉默的当口,张冲凑上来和他耳语: “陛下别急,奴才已经准备好了鸡和兔子,今日必会让陛下做出题目来。” 周炔...大可不必... 一节课,周炔沉默地听着徐有道打着让他如正德皇帝一般精通算筹的幌子,教他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直到快用午膳时,徐有道才收起了课本准备告退: “先生留步。” 周炔看着这位有些倨傲的先生,笑了一下: “先生实在是博学多识,朕这里也有一题,望先生回去解答。” 徐有道倒是没有想到: “陛下请讲。” “有一个农户,用一百文钱买了一百只鸡,其中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小鸡一文钱三只,问公鸡,母鸡,小鸡各几何?” 周炔懒洋洋地桌案上,手托着下巴出声,这位徐有道是怎么当上帝师的他不知道,但是想来原主也没少受他的愚弄。 不是喜欢做题吗?奥数满足你,奥数如果不能满足,还有行测呢,题还不有的是,他能让他天天做,月月做都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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