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芒到了东宫的时候,东宫内侍让他进去,见到太子之后,他才发现,孟昔昭也在这。 太子得知他的来意,轻轻点头,然后颇为愧疚的说了一句:“父皇有命,孤不敢不从,只是今日在外面待的时候有些久,孤受了寒,父皇如今龙体抱恙,孤怕过去之后,会给父皇过了病气,只好忍痛抗旨了,还望秦大官能把孤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父皇。” 秦非芒:“……” 他微愣的看着崔冶,而崔冶气定神闲的回望他,还对他微微笑了一下。 孟昔昭坐在旁边,咔嚓咔嚓的吃着果子,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秦非芒:“…………” 可能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但如今都半年过去了,太子从原本的病恹恹,变成如今这面色红润、体魄精壮的模样,他再看不出来,那他就该去看看太医了。 原本的他苍白且虚浮,装病的话,确实挺简单,因为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病,可现在不同了啊,说句大不敬的,太子如今的气色,夜御十女怕是都不成问题,再装病,就太过分了吧。 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犹疑,然而不管是太子,还是孟昔昭,都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最后,秦非芒只好默默咽下所有的话,顶着一脑袋压力,回去复命了。 哪怕还没回到天寿帝面前,他都知道,等天寿帝听了他的转述,会气成什么德行。 …… 他走了,孟昔昭的果子也吃完了,擦擦手,他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瞬间皱起眉,像个被浪荡子抛弃的外室:“这么早?不是说今日会多陪我一会儿吗?” 孟昔昭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可是再不回家,我家里人就要起疑了。” ……越听越像偷/情。 崔冶沉默下来,他不再言语,而是看着一旁的烛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孟昔昭不怕他生气,毕竟他觉得崔冶脾气可好了,在他眼中,崔冶是这天下最温柔、最随和的人了。 但他怕崔冶搞小动作。 结合之前的经验,孟昔昭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这么轻易的就妥协有点不对劲,可是崔冶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把头转过来以后,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孟昔昭怀疑的情绪了。 他还亲自拿过了孟昔昭的披风,给他系上带子,然后静静的看着他,像是要多看他一会儿,好打发接下来的孤寂一般。 他轻声叮嘱:“回去的路上不要停留,今日许多人都点炮仗,让你的小厮也警醒一些,不要惊了马。” 孟昔昭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闻言,他也有点不想走了,可是不走不行,于是,他倾身过去,抱了抱崔冶,蹭着他的胸口,闻着这令他心安的药香。 虽然很不舍,但他还是无情的把想要再次解开这披风的太子推开了,临走之前,他顿了顿,问向崔冶:“郁都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崔冶:“不用担心他,郁浮岚十二岁的时候就来东宫了,东宫是个染缸,能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孟昔昭挑眉:“也包括你?” 崔冶笑:“自然,我可是翘楚呢。” * 半夜三更,不管孟昔昭还是崔冶,都已经歇下了,而郁浮岚还在苦哈哈的跟着闻士集,同他一起调查此事。 郁浮岚用的理由是,殿下十分关心陛下,所以他也想为殿下分忧,闻士集其实不太信他的说辞,奈何他死乞白赖,就是要跟着,闻士集也不好把他赶回去。 而遗留的物证,早就被清理过了,鞋子被秦大官换了,原本涂了东西的砖石,也被某个小太监偷偷擦干净了。 但是,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深挖,就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而闻士集找到的第一个蛛丝马迹,就是砖石上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一发现这上面有异味,闻士集的眼睛顿时犀利起来,他已经可以断定,这是人为的,而且马上就要回去报告天寿帝,郁浮岚当然不能让他去,他拦着他,说这点异味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要查,就查到底,找出幕后黑手,然后再禀告陛下。 闻士集不为所动,叫他让开。 郁浮岚也跟他杠上了,就是不让。 旁边两人的属下都有点懵,搞不懂这是什么阵仗。 闻士集开始萌生怒意,他甚至威胁的把刀出鞘,警告郁浮岚,他要是不让,自己就要动手,把他拿下了。 而郁浮岚一听见刀出鞘的声音,顿时愣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点寒光,然后抬起头,对闻士集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闻士集皱眉。 “你非要这时候回去复命,是因为你认为,此事是太子殿下做的,对不对?” 闻士集:“……我没这么想。” 郁浮岚:“可你要是这时候回去了,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闻士集:“那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郁浮岚冷笑出声:“是啊,与你无关,当年与你无关,如今还是与你无关,我真是……” 顿了一顿,他像是突然对所有事情都失望了一样,垂下眼,说出的话带着心灰意冷的味道:“我真是蠢,竟然会以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闻士集一怔,握着刀的手,突然紧了紧。 “当年我没有——” 他解释的话被郁浮岚打断:“闭嘴,我不想听!有本事你就像过去踏着我父亲的尸体一样,也从我身上踏过去,不然的话,你今日休想离开这里半步!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欺辱殿下!” 背了半辈子的骂名,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闻士集再像块石头,他终究不是石头。 原本默默的忍受也就算了,毕竟他习惯了,而在郁浮岚主动向他示好、甚至大度的表示他已经想通,那事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以后,闻士集感到心中轻松了不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望着上峰之子近乎仇恨和孤注一掷的目光,闻士集这心里,老难受了。 ……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默默的收回刀鞘,转过身,吩咐其他人:“把昨日和今日,经过这里的所有宫人,都给我找来。” 他的属下们:“…………” 头一回见到闻士集改主意,他们简直惊呆了,而闻士集见他们没动,立刻皱眉看过去:“没听见吗?” 他们这才回过神,呼啦一下,离开办事去了。 这时候,闻士集转头看向郁浮岚,却见郁浮岚撇着头,根本不看他,在他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之后,他还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仿佛跟他站的太近了,都让他感到不适。 闻士集:“……” 他不再动作了,而用余光看着他的郁浮岚,也悄悄松了口气。 孟大人说了,他的任务,就是给闻士集拖住,他查出什么无所谓,只要能把他拖住,就行了。 原本他觉得这任务还挺简单的,可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这么的不容易。 他忍不住叹气,果然,比起受良心上的煎熬,他还是更喜欢直接抹人脖子。 …… * 另一边,被崔冶轻飘飘拒绝的天寿帝,果然出离愤怒了。 翅膀硬了啊,绝对是翅膀硬了,还没怎么着呢,居然就敢抗旨不遵了! 什么怕过了病气,不过就是借口罢了! 天寿帝一生气,整个华宁殿的宫人都要倒霉,大半夜的,大臣们也都回家睡觉了,没人哄他,大家就只能把苏贤妃请过来,让她帮忙哄。 不得不说,天寿帝的生命力是真顽强。 要是换了别人,被连翻下毒,使绊子,故意的惹他生气,脑袋里的血管早就爆了,人也早就过完头七了,可天寿帝就能一直坚/挺着,甚至还能继续折腾人。 苏若存过来以后,温言软语的劝了他好久,可是天寿帝在气头上,哪会听她的话,烦躁的时候,还一把把她推下床沿,让她摔倒在地。 旁边的宫人立刻就要来扶她,苏若存没让,她自己站起来,卑微的向天寿帝道歉,天寿帝并不搭理她,他脸色通红,并不是那种健康的红,胸口也不停起伏,太医刚刚给他开了安神的药,他也不愿意喝,翻来覆去就是一件事,辱骂太子。 苏若存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就是个挺好的时机。 于是,她上前一步,柔声询问天寿帝,若嫌药苦,她可以回去做一些点心来,帮助天寿帝服药,天寿帝听到这个,这才施恩一般的看她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苏若存微笑,从善如流的退下了。 今晚闻士集不在,宫中没有外人,天寿帝又被太子气着了,发了这么大的火,那么,他要是再出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意外的。 一炷香之后,苏若存带着一份油炸的糕点回来了,这糕点里放了很多豆沙,甜味特别重,别说天寿帝了,就是狗,也闻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而苏若存伺候着天寿帝,看他喝下那碗药,也看他吃了这块糕点。 苏若存并不知道这东西的药效是什么,所以她不敢立刻就离开,天寿帝病了之后,也没再跟人同房过了,苏若存去一旁的偏殿短暂休息,但是进去之后,她根本就睡不着。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突然,外面传来摔东西的动静。 苏若存瞬间起身,都不用宫女扶她,她飞奔出去,然后就看到天寿帝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般的声音,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但只捶了两下,他就没意识了。 苏若存瞪大双眼,这反应倒是十分真实,根本让人看不出来,这药是她下的。 第四次了。 天寿帝都晕倒四次了…… 第一次第二次大家是挺惊慌,可这转眼都第四次了,哪怕门外洒扫的太监,如今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边看着其他人跑出去请御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陛下驾崩了,他是不是要使点银子,去别的地方当差,这华宁殿人才济济,他根本就挤不上去啊。 然而,片刻之后,最先赶来的不是御医,而是宣称自己得了风寒的太子。 他带着一堆人,到了这里之后,他脚步匆匆的进去看天寿帝,而外面的人,以张硕恭为首,迅速的就把华宁殿给包围了起来。 小太监惊呆了,他以为太子这是要趁他病、要他病,直接逼宫,然而太子的人只是站在那,也不阻止别人出来进去,一时之间,就让人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 御医就比太子慢了一丁点,他们进去的时候,天寿帝已经悠悠转醒,一睁眼,他就看见太子守在自己床前,还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天寿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要破口大骂,然而,话到嗓子眼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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