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芷哥儿马上十六岁了,亲事该提上日程了,家里一门心思地想要为芷哥儿寻个好人家,家境什么的不要求,差一些也无妨,只要人好,不会不把哥儿当人看待。 家里人给芷哥儿相看的,都是芷哥儿可以给人做夫郎的,他们可舍不得让芷哥儿给人当小侍,伏低做小。 谁知陆奶奶好大一张脸,竟开口就要她的芷哥儿给她孙子做小侍,说得倒是好听,什么她家孙子以后是要做秀才公的,正房肯定要娶个姑娘,好生养,绝不可能娶个哥儿,因着芷哥儿机敏活泼,所以看上了他做小侍,要是进门以后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最好再生几个大胖小子,也是可以让芷哥儿当侧夫郎的,都是看在一个村的面子上。 当场苗氏的脸就黑了。 含辛茹苦,精心养大的哥儿,竟要到你陆家去当牛马,不就是个童生吗?秀才还没影呢,架子就先摆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最后亲事当然是没成,陆奶奶连同媒婆一起被苗氏给赶了出去。 因为林文山是桃溪村的村长,村长的话语权是很大的,即使亲事告吹了,陆奶奶也不敢到外面说芷哥儿的不是,但在家里,陆奶奶没少骂林文山一家不识好歹,一个低贱的哥儿,能让他进陆家门就不错了,还想当夫郎,真是痴心妄想,麻雀想攀高枝。 想想那天陆奶奶的嘴脸,又看陆明今天这样子,苗氏嫌恶地皱了皱眉。 这种人最恶心了,看不起哥儿,又好美色,想要她的芷哥儿,做梦去吧,陆家从老的到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她才舍不得让芷哥儿去受苦受磋磨。 别人兴许没看到,她看得真真的,这位赫赫有名的陆童生先前的时候,眼睛给黏在了陆猎户夫郎身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怀好意,在打歪主意。 等到看清陆猎户夫郎的整张脸的时候,又得知了他的身份,这才态度大改,越是贬低陆猎户夫郎,不就是越在打陆猎户的脸吗? 当真是好一个童生,好正派的读书人,苗氏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陆明气得头晕眼花。 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憋屈的一天,居然被陆远说教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陆远以前不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吗?一声不吭的,跟不会说话似的。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说得头头是道。 要是没别人看到,陆明肯定一甩袖子就走了,才不管是不是自己错了,反正要他给陆远赔礼道歉,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都听到了他说的话,是他自己先口出无状,想要否认,想要狡辩根本不行。 于是陆明只能先把憋屈咽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作揖,“哥夫郎,先前是我冒犯了陆,都是一家人,哥夫郎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不赔礼道歉不行,他不占理,还会被扣上看不起哥儿的黑锅,哪怕他确实就是看不起哥儿,也不能落人话柄。 到底是以前没受过气的,一直都顺风顺水,是陆奶奶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中了童生后更是众人都高看他一眼,陆明这下吃瘪了,也不忘给人添堵。 听他话的意思,他都赔礼道歉了,要是云秋梧不原谅,还紧抓着不放的话,还成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陆远眉头一皱。 怎么着,这是要甩锅到小夫郎身上了。 他刚要说什么,就听云秋梧道:“你道歉了,按理说我该原谅你,但我不原谅,还有,我夫君和你不是一家人,对一个外人,我为什么要大度的不计较,换成是你,难道你会吗?” 陆远忍不住看向云秋梧。 小夫郎还是那个小夫郎,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小脸板着,表情冷凝,整个人气呼呼的,可又在闪着光。 他这个小夫郎,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菟丝花,他是有气性的,有韧劲的,是坚韧的,就像是蒲草。 陆明眼皮一跳。 他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遇着一个陆远还不够,他夫郎怎么也这么难缠,比一般的哥儿难应付多了,不应该是借坡下驴,顺势让这事过去吗? 难怪两人能成夫夫,都不是什么好的。
第三十三章 有点儿贪心 “古人云:以德报怨,哥夫郎你这是无理取闹……” 陆明搬出了他知道的圣人之道,准备好好地说道说道,显摆显摆。 一个乡下哥儿,大字不识一个,果然就是粗俗,什么道理都不懂。 哪怕他没破相,也只是空有皮囊,有几分好看的姿色,本质上还是个下等人。 云秋梧才不吃这一套,“我不知道书里的古人是怎么说的,我做人自有我的道理,我不原谅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诚心的。” “你胡说,我是诚心的。”陆明狡辩道,眼里凶光毕露。 陆远上前挡住了那不善的目光,似笑非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难道不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吗?陆童生,你的书没读明白啊,道理都搞错了,你这个童生真的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的吗?” 这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疑问,让陆明身上忽然冒出了冷汗。 只是他掩饰得好,没人看出他的慌乱。 “当然是我凭本事考上的,大哥你别血口喷人,信口胡说,张口就造我的谣,我有功名在身,造读书人的谣是要到官府吃板子的,大哥你是想吃牢饭吗?” 陆明强装镇定,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童生身份,底气一下就足了。 一听要进官府,吃牢饭,不少人都有些被吓到。 不过陆远不是一般的一无所知的愚昧村民,没被陆明的三言两语给吓住,只是淡淡道:“陆童生不用急着辩驳,我何曾说过你科举舞弊了,是你自己想多了,我只是看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些道理至今都没弄明白,忍不住为陆童生担忧,这么简单的道理陆童生都不明白,要是考秀才的时候遇上这道题了,于陆童生而言,可就不太妙了。” 陆明:“……” 好想打人。 陆远那口气,他说的那句话,明明就有在暗示他有科举舞弊的嫌疑,一听就是那个意思。 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怎么可能是他多想了。 还在那里强词夺理。 到底他是读书人,还是陆远是读书人,陆远比他会狡辩多了,满口的混不讲理。 可是打又打不过,只能干瞪眼生气。 这一点,陆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打得过一身蛮力的猎户,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何况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有失读书人的风度,粗俗,粗鄙,他犯不着为了一个陆远自降身份。 陆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动手的理由。 “你要是想当圣父,你自己当去,反正我家夫郎不想当,说不原谅就不原谅,就算他原谅了,我也不原谅,陆童生,有个词叫祸从口出,凡事在开口之前,都掂量掂量,别一开口就得罪人。” 陆远说完,也不管陆明是个什么反应,拉着云秋梧换了个地方,坐到了最远的一张桌子,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明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可他的心情是一点都好不起来。 最后他连宴席都没吃,径直拂袖而去。 吃瓜群众们忙着吃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看来童生也没啥本事,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陆猎户都说不过,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到了中午,去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新婚夫郎是坐牛车来的,虽然牛车很简朴,和八抬大轿什么的根本不能比,但还是让女人和哥儿们好生羡慕了一番。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那是高门显贵之家才有的排场,在桃溪村这么个小地方,仪式从简,谁也没钱摆那么大的场面。 寻常女子或是哥儿出嫁,大多是走路,条件好些的,骑小毛驴,要是再好一些的 ,才会坐牛车,十桩喜事里不过有一两桩就是多的了。 “王家还挺重视的,舍得花钱让新夫郎坐牛车过来。” “好像不是王家,是新夫郎的娘家给租的牛车,听说新夫郎娘家是宽裕人家,挺有钱的。” “有钱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花在哥儿身上的,有些人再有钱,也只舍得给儿子花钱。” …… 陆远没那么八卦,但他也被迫听到了不少八卦。 这王家刚把新夫郎娶回来,村里人就什么都打听到了,这消息,挺灵通啊。 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八卦的传播速度都是很快的,谁让总是会有八卦的人在呢。 望着从牛车上被新郎官牵下来的新夫郎,云秋梧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羡慕。 大红色的喜服,欢呼声,祝福声…… 好多女人和哥儿有过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一次都没有得到过。 要说一点儿都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有点羡慕,云秋梧已经不会再觉得遗憾了。 因为他有了疼他护他的夫君,就很足够了。 他不贪心的,只要能和陆大哥一直这么过下去,就知足了。 不过,要是他可以给陆大哥生两个宝宝,白白胖胖的娃娃,就更好了。 那看来自己还是有点儿贪心的,都有夫君了,还想要宝宝。 可他最多最多只贪心这么一点了。 …… 吃过饭后,又帮忙收拾了下碗筷,陆远和云秋梧就回家了。 途中经过一户人家,里面传来骂声。 “不是跟你说了,差不多要开席的时候就赶紧去王家吃饭,你倒好,躲在家里不出门,怎么着,是见不得人吗?村里的哥儿都去了,就你没去,你一个人最金贵是不是?” “非要吃家里的米粮,当家里是有金山银山吗?都说了给王家随了礼的,能吃就多吃,能把本吃回来最好。” “既然你吃不下宴席上的好饭菜,你今天就别吃了,要是让我发现家里的粮食少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赶紧出门割猪草去,猪都在叫唤了,你耳朵聋没听到啊,一点儿都不勤快,难怪嫁不出去。” 骂声实在是尖锐刺耳。 片刻后,有个哥儿背着背篓出来了,手里拿着把镰刀,看样子是要去割猪草。 陆远认出来那哥儿是李素。
第三十四章 意外 陆远皱起了眉。 看李素那样子,摇摇欲坠,面如白纸 ,似乎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昏倒在半路上。 李素抬头,看到了陆远和云秋梧,嘴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沉默着慢吞吞地走远了。 “他过得不好。”云秋梧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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