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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这会儿，他发现了对方身上的血迹与累累血痕。 臂上，背上，脖颈上，骨翼上。他目力有限，但是看不到的地方大概也是伤痕遍布。 漆黑的鳞片减弱了那些伤口的存在感，加上之前见到龙的震撼和畏惧，使得他忽略了那些可怖的伤痕。 而这会，伤口因为肌肉的紧绷和动作而撕裂开来，凝固的血液又重新开始流淌。 那溢满石洞都浓烈血腥味儿不是黑龙进食造成的，而是因为那满身的伤痕。 元沅最是怕疼的。 这些伤口他光是看着就皮肉隐隐作痛了，更何况是背负这些伤痕的黑龙。难怪黑龙刚才只动了爪子，脑袋也只是微微抬起，其他部位都没怎么动。 元沅忽地想起自己先前掉下来的时候，应该是砸到了黑龙的背部——不知道有没有砸到伤处。 那得多疼啊！ 元沅慌忙扭头，想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到龙血，但随后又想起自己被舔过一轮，就算有现在大概是半点血不剩了。 他无措地揣着爪子蹲了会儿，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蹦起来，急急忙忙地查看自己的四只爪子。 依次细细看过后没发现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黑龙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有些奄奄一息地阖着眸子，静静地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元沅不明白黑龙是怎么了。 伤口疼？也不像啊？ 他想再仔细看看，可抬起爪子却无处落脚，生怕误踩对方的伤口，只能先小心翼翼地跳到地上。 黑龙身上的伤处太多，他想查看却无从下爪，急得原地转圈圈。他仰头望着黑龙伤痕累累的样子，眼里浮现出几分低落。 如果能力还在，治愈这些伤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元沅失落了一瞬，随后伸着爪子重重地拍了拍自己毛乎乎的脸。 想那些也没用，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替他涂点药。 元沅扯过大尾巴仔仔细细地擦了爪子，然后拿出了自己兜兜里所有能治伤的外敷药物，一点点地给自己能够得着的、比较严重的伤口上药。 他不太敢细看伤处，大多情况下是盯着石壁转移视线。涂药之余他甚至还分心想了一下之前追赶他的那些怪物。 现在都这么久了，他连脚步声都没听到一下，大概是被黑龙给吓跑了吧？ 书上说的真对，龙果然是最强的生物，连怪物都怕他。 这么强的生物现在跟他是朋友啦！ 元沅悠悠晃了晃尾巴，然后转眼就瞥见了那些血糊糊的血口子。 他刚立起来的尾巴和耳朵又耷拉下去了，闷闷地埋头继续涂药。扁平的大尾巴有气无力地搭在背上，像是一条大毛巾，时不时被他拿来擦爪子擦嘴。 外头的明月依旧高悬夜空，而之前爬满元沅一身的月华，这次却悄无声息地被他给吸收进了体内，富余的则是被黑龙给分走。 草药是需要咀嚼的，而那些带着他唾液的药物沾上伤口后会溢出点点白光，不仅如此，他上过药的地方都渐渐止住了血，甚至隐隐有了愈合的倾向。 而在忙碌中的元沅却对这些一无所知，满心都是嚼药涂药。 口袋里的草药很快见底了，比较恐怖的几处血口子算是勉强处理完。元沅累得眼前一晃，脑袋又开始发晕。 刚才的一顿操作加上先前的长途逃亡，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想睡觉。 石洞周围疙疙瘩瘩的，看着就不舒服。元沅半眯着眼环视了一圈，然后盯上了黑龙的尾巴尖。 那里是唯一没有伤口的地方。 他走到石洞的边边上，从兜里拿出自制水袋稍微冲了下爪子，而后用自己的尾巴仔细擦了擦，还顺便洗了洗舌头。 然后掏出枚坚果补充体力，边吃边拖着步子往黑龙光滑的尾巴尖靠去。 好困啊。 昏沉的大脑有些刺痛，元沅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可他实在太困了，现在只想靠着黑龙光速入眠。 在元沅朝着那条心心念念的尾巴尖努力前行的时候，昏迷的黑龙爪子一动，而后徐徐睁开了一双猩红的血眸。 再次苏醒的黑龙已不复半点先前的懵懂混沌，一双龙目变得清明且凶戾，带着浓浓的防备。 那双眼眸一动，缓缓盯住了那只正在慢吞吞移动的白团子。
第3章 玄闵头痛欲裂，还未睁眼就感觉到不对。 他周围居然有活物。 处于狂暴期的玄闵几乎毫无理智，行为由本能所支配，破坏力惊人。加上体内邪气肆虐，生物趋利避害，嗅到危险不可能靠近。 因此这种时候，他周围通常数十里都不会有活物出现。就算有，也都是些不怀好意别有用心之徒。 鼻端弥漫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 玄闵稍稍屏息，冷着眸子欲要扬尾攻击，同时视线下垂。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敌人——一只白乎乎试图往自己身上靠的小东西。同时也注意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玄闵：“…” 尾巴半抬不抬地顿住，玄闵眸中杀意一滞，有些微愣。他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留下的气息。 抬尾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扯动了脊背的肌肉，他这才发现了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被上过药的地方盖着一层浅浅的药糜，清凉舒缓，再不复先前的血肉模糊。 洞里就两个活物，给他上药的是谁显而易见。 心中微微一动，尾巴终究是没能抬起。玄闵眼中凶光转浅，染上了些许疑惑。 ……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回忆着，试图拼凑出零星的画面。 可是这次的理智似乎出走得犹为彻底，失去意识的整个过程发生了什么，他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龙的领域感很强，这种没经过同意就擅自闯入的生物会被视为挑衅龙的权威，通常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击杀，一命呜呼。 这是龙的本能。 更何况他狂暴期发作之时，体内的污邪之气会外溢，接触到的生物不是直接暴毙就是失去理智跟着一起发狂。 运气好还能被救回来，运气不好就邪气入体直接沦为邪物。 可这孱弱，娇小，哈口气都能飞很远的生物却安然无恙，甚至还敢近他的身。 玄闵眸中闪着几分新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元沅则是半眯着眼，依旧爪下虚浮地追逐着那一直够不着的龙尾。 每次觉得快碰到了的时候都会扑空，他愣愣地抬头，心想自己应该是困迷糊了。然后复又抬爪，锲而不舍地拖着步子，晃晃悠悠地向龙尾冲锋。 玄闵不动声色地收着尾巴，一下一下像是逗弄似的。他余光不经意一扫，却是望见了外头的月色。 尾巴上的动作倏然顿住。 三日圆月还没结束？ 那他却在这会恢复了意识，这只能说明：狂暴期结束的时间提前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而眼下唯一与先前不同的是眼前白团子的出现。 鼻端的馨香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愈发浓郁。 玄闵感受到伤重力竭的身躯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开始自动修复，阻止伤口愈合的其中一个阻力在逐步消散，而腹部的饥饿感也逐渐明显。 他也意识到了这白团子的作用——相当于是送上门的可口魔药。 玄闵不过一会儿功夫没收尾巴就被对方抓住了机会。那枚白团子贴了上来，温暖绵软的触感由尾鳞处传来，新颖且陌生。 他下意识想甩开尾巴上的生物，可尾巴却无视了主人意愿，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闵的视线凝在白团子身上，愈加蓬勃的馨香弥漫了整个石洞，几日不曾进食的胃部发紧，难耐地痉挛着。属于龙的贪婪本能在叫嚣着，要把眼前的生物吞噬。 ——吃了他可以恢复伤势！ ——吃了他说不定还可以摆脱污邪之气的侵扰！ 这对于他目前的处境来说，绝对是件有利而无害的事。玄闵的龙瞳逐渐染上凶残与暴戾，以及十分明显的对食物的渴望。 但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玄闵静滞在原地，半敛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吻部传来一阵微弱的触感，耳边传来“吱吱叽叽”的叫声，他出神的视线才重新凝聚，血红的双眸再次映出了那一抹白。 那白团子毫无身为食物的自觉，正不知危险地捧着一颗果实正往他嘴边送。还强撑着困意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意思很明显—— 给你，快吃快吃！ 那果实很小，还没元沅脑袋大，但却魔力四溢。 这是稀有的高阶地精才会有的源月果。 它吸收月光生长，蕴含月力，对各类生物都非常有益。可以用于治疗、提高魔法等级，最重要的是它散发的高浓度魔力能一定程度驱赶污邪之气。 龙族与精灵族尤为喜欢它的味道，甚至会用它来预防幼崽邪堕。 但龙族跟地精族关系不太好，要得到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那些得来的果子都被放置在金灿灿的法阵里，只有族里的幼龙才有机会尝到。 玄闵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不管如何努力，他都从未被授予过那种机会。 但现在，在这幽冷漆黑的石洞里，在他虚弱狼狈的状态下，他什么都没做，却被赠予了这这样一枚果子。 近在咫尺，他张口就能吃到，毫不费力。 而捧着它的仅是一个弱小至极的生物。 对方的眼里没有惧怕与谄媚。那纯净如泉，充满善意温良的眸子正殷殷地望着他，盈满期待与丝丝崇拜欢喜。 这样的视线对玄闵来说却如同岩浆般灼热滚烫。 与之对视时，那温度仿佛能顺着视线蔓延过来，直直浸入心底，难以抵挡。 他在崇拜什么？欢喜什么？ 玄闵怔愣后不免觉得有些荒诞可笑，但眼瞳深处却似乎有什么在土崩瓦解。 心口藏起的那块最为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撞。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卷走了那枚雪白的果实。 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身体里叫嚣的饥饿似乎也在逐渐褪去。 他闭着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似乎在逃避什么。 算了。 这小东西太瘦，养肥再吃。 而元沅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沦为口粮，还犹自沉浸在龙吃了他给的东西的喜悦里，睡意都消散了不少。 “龙是警惕性很强的生物。但如果它愿意吃你投递的食物，则说明它已正真开始接纳你。” ——出自《与龙结友》 这是上辈子的朋友找来给他的、研究龙的古书。元沅对此深信不疑。 刚才，他好不容易挨到了心心念念的龙尾巴，在即将深眠之际，突然身上一冷，直接把他给激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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