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绷紧的神色有些开裂,终于开口:“没看到桌上的茶壶吗?你要拜师,不给我敬茶?” 程伏:“……好的。” 她恭恭敬敬地斟了碗茶,低眉顺眼,双手为燕离奉上茶碗。 燕离甫一接过,程伏就学着那些仙侠电视剧本里的台词,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随后深深拜下。 燕离舒眉,坦然地喝了口热茶,摆手:“无妨,为师不在意这些虚礼。快起来。” 程伏:“?”不在意你还要我给你敬茶? 燕离见她不吱声,大概也对程伏心里所想有些猜测。 她一口饮尽碗里茶,神色凝肃道:“口中干渴,想喝盏茶罢了。你既拜我为师,便要机灵些,识得我的眼色些。” 程伏默然。燕离这个冰块脸,真的能递出什么像样的眼色吗? 燕离懒懒靠着椅背,清冷容颜被暖色烛台的光圈晕染得有些温软旖旎。 程伏看了眼燕离随意垂散的雪白发丝,垂下眼眸。 她恍然觉得这样笼在昏黄烛光下的燕离,和那个挥剑引风雪救下她的雪发剑修,并非一人。 燕离缓缓合眸,又抬手,虚虚在空中以指尖一勾。 烛光下,一柄鞘身色泽暗沉、花纹古朴的长剑在灵力的推动下飘浮到程伏眼前。 程伏恭敬地双手接过,就听燕离字字句句慢声道: “法修少有习剑的。但我记得,曾有一位水系法修,以术驭剑,将剑法使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极致。” “依我所看,她的剑意,比多数剑修都纯粹,都凝实。也有不少使剑的凡俗妄想与之相较,不过——也只能是妄想。” 程伏闻言忍不住道:“师尊,你收下我,莫非是想培养出第二个她?” 燕离坐直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没有这种模仿养成的趣味。”
第4章 殊途剑 “况且,你天赋没那么高。” 程伏:“……” 虽然知道燕离说的是实话,但她依然有些心梗。 程伏深吸一口气,垂眸细细打量燕离给她的这把剑。 剑身纤长,柄上有暗红内嵌的“殊途”二字,配着暗沉底色,字样不甚明显。 她右手掌心平托剑身,左手按在剑柄上,徐徐抽剑出鞘。 整把剑比裹着鞘的模样相较更加细长,剑背仍然古朴无光,很不起眼。 磨得最锋锐的剑刃隐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偶然的时刻,才锋芒一现。 程伏眼神都融在剑上,眸里闪着奇异的光。 说不出为什么,乍然看到这剑,她便好似被这把古朴沉着的剑摄去了心魂。 在躯壳最隐秘的深处,似乎真的有那么偏远的一隅,在与这把素未谋面的剑以相同频率共振着。 她的心从未这样澎湃过。 明明只是一柄死物,内里却像是蕴含千言万语般,只待一个与之相通的修者,慢慢揣摩其中真意。 程伏沉醉又虔诚地将脸颊贴上冰冷的剑身,默然又执着地感受着。 直至现在,程伏才真切地感觉到,她真的来到了一个与曾经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异世界。 此刻,她拥有了一柄剑,成为了一名执剑修士。 程伏溢于言表的撼动逃不过燕离的眼睛。 燕离长睫低垂,看不见眸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随着烛光一明一暗的频率,燕离的指节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叩着。 笃笃之声中,燕离沉静地开口:“这把剑,名为殊途,是能跟法修高度契合的灵剑,铸剑师亦是为了它能被法修驱使,费去不少心思打造的。” 程伏缓过神来,眼瞳在燕离身上重新聚焦。 她闻言,有些怔愣,脱口而出道:“竟还有专门为法修铸剑的铸剑师吗?” 燕离没答,殿内又一次陷入沉寂。 直到程伏尴尬得想要直接找由头告退时,燕离才出声道: “没有。这么多年来,以法修之身习剑道的唯有一人。而那铸剑师,也只为那一位法修铸剑。” 程伏收剑入鞘,没再说话,只朝燕离深深弯腰,坚定道:“弟子拜谢师尊,定不负师尊所望。” 燕离显然不爱听这样的话。 她皱皱眉道:“不必与我作任何承诺。我既收你为徒,便意味着不管功名何等、荣辱如何,终身都是我的徒弟,你不必因为达不成所谓‘剑尊弟子’应有的成就而感到羞愧。” “世俗的名利意义我从不会在乎,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弟子。我的弟子是何等人,自有我来兜底。”她字字清晰,掷地有声道。 烛火摇曳的大殿,有一瞬的寂静。 程伏的脸隐在烛晖映照不到的阴影处,身形却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投在金缕雕花的壁上。 “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 是夜,风清露白,明月高悬。 下了晚课的止妄学子三三两两走出学舍,风里依稀飘来几个女学生脆生生的笑语。 不多时,山腰间的学舍便齐刷刷地熄了灯火,取而代之的是山脚时不时亮起的点点灯光,学子们都回到宿处,正洗漱准备歇息。 而临近山顶的燕离寝殿旁,有处四四方方的水池子。 细看之下,能发现池中清水皆冒着霜寒的冷气,冰冽冽的,不必靠近就已令人遍体生寒。 池边却有个影子,掩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和着寒池里的冰气簌簌舞剑。 正是程伏。 燕离回房之前给她指了个方向,就是此处的洗剑池。 这池子曾经用于锻剑,归了燕离后,便被划为练剑之地。 池中寒意精粹,温度趋近冰原最凛冽的时节,其中池水仍然不凝结成冰,还冒着寒气流动,最适宜剑意与水有牵连的修士习剑。 程伏身着单衣,对着池边的冰寒之意毫无所觉。 剑意带起的冷风顿止,她随手挽了个剑花,便唰一声归剑入鞘。 这具身体果然如068所言,天赋很高,而且施术的熟练度也不差。 她只花了两个时辰,就将原身会的法术使了个七七八八,总体来说比较顺利,还算得心应手。 不过对于这把所谓的“与法修契合度极高”的殊途剑,程伏只能够勉力往里注入一部分灵力,却无法以灵力驱使它。 她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凝在剑上,决定明日一早去询问燕离。 燕离让她在此处练剑,自然也准备留她一宿。 程伏思索着燕离给她指的书房方向,她今夜的宿处,正是书房。 ----- 被燕离敲醒的时候,程伏觉得她才刚刚闭上眼睛。 “午时了,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燕离冷冷的声音把程伏震得周身一激灵。 她迷迷糊糊揉开眼睛,这才发觉天色大亮,已经日上三竿了。 程伏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动作迅速地整理衣冠。她昨晚太累,是和衣睡下的。 她一边理一边道:“师尊,我马上好,没耽误事吧?” 燕离面无表情:“耽误大事了,我清早向掌院引荐了你入学,想等你醒了带你去学舍。哪想你睡到现在?入学第一天,你便错过了所有早课。” 程伏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刚引荐我就算正式入学?还有早课?师尊你不要急着赶鸭子上架啊!” 燕离瞥她一眼,声调淡淡道:“因为是我的引荐。还有,你作为我的徒弟只有早间的理论课需要上,演武实操这方面,由我手把手全权负责。” 程伏耳朵听着,手上已经飞速套好鞋履,正准备夺门而出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停下迈出门槛的脚,眨了眨眼问道:“师尊,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燕离顿了顿,昳丽的脸上,罕见地出现有些僵硬的神色:“不知道。” “那师尊你是怎么引荐我的?”程伏眼里的疑惑快要溢出来了。 发色雪白,容色绝艳的剑修微咳一声,道:“我说我收了个徒弟,让他录入一下学籍。” 程伏无语地擦了擦额汗。 她甚至都能想到她的师尊是怎样高贵冷艳地走到掌院面前,扔下一句“录入学籍”,掌院还没来得及问她徒弟叫什么名字,就只看见她雪发如瀑的背影了。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燕离又咳了一声,说道:“你今日……暂且休息吧,无需上课。” 程伏看着自己身上刚刚抚平整的褶子,陷入了呆滞:“那师尊你走吧,我再睡会……” 燕离点头,刚抬脚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伏有气无力地盖上小被子。 无容剑尊收徒的消息,仅仅半天,就席卷并震惊了整个止妄学府。 继紫雷之后,尖子生们终于炸锅了。 无容剑尊是何等人物? 抛开纵横五大灵域的实力不说,单说这个容色绝艳的女剑修,就已经俘获了无数剑修的心。 哪怕不习剑的修士,在提起无容的时候,都会恍然一拍脑袋,说:“哦——就是那个生得极美、一头雪发的冰山女剑修。” 燕离的实力与容貌,在五灵域中,更像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传说。 人人皆知她性格清冷,不问世事,偏偏实力强劲无匹,不容众人忽视。 她的剑,是五大灵域中最强的剑。 传说燕离领悟的剑意曾牵动星月,背水一战能够穷尽星辰。 她所使的剑招坚韧圆融,与任何剑派或剑法分毫不沾,瞧不出什么路数和剑法影子。 重剑无锋,她只是极朴实无华的劈砍点刺,便能纵横五域,让人无从应对。 青山掌门在观燕离出剑后曾叹道:“天地广袤,难容一剑。” 最强一剑自是被冠以剑尊的名号,而因青山掌门这句评语,世人皆称她为“无容剑尊”。 止妄学府里,七成是剑修,故而太多向往无容剑尊的学生,做梦都想要拜入剑尊门下。 只可惜,无容剑尊从来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似乎也没什么收徒意愿。她坐镇止妄百年,门下未有一人。 如今剑修居然收徒弟了,收的还是个法修! 止妄众人眼红得不行,又听说这个法修明日会来上课,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看这个被剑尊收徒的法修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众生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破例被剑尊收下的弟子,开学第一天就没有来上课。 止妄众人在震惊于剑尊弟子任性的同时,也更加确信了这弟子必定是个天赋异禀、万年难遇的天才法修。 剑尊授课时的吹毛求疵程度,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这般怠懒的弟子能够被剑尊所容忍,恐怕那人身为法修,习剑上的天赋更甚他们这些自小修剑道的。 止妄学子们在憧憬了一阵剑尊弟子的惊才绝艳后,开始对程伏的到来无比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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