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莱姐姐。”谭遥看到她叫了一声。 “嗯。”车顾莱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告诉我,去上课吧。” “好。” 车顾莱将申似锦抱到车里,带她回家。 她没在申似锦身上找到钥匙,家里也没人,车顾莱便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 她帮申似锦换了衣服,无意中看见申似锦腿上的疤。 那是一条很长的刀疤,斜斜地横过白皙的大腿,突兀又狰狞。 她想起申似锦以前和她说,这是她母亲割的。 车顾莱仿佛看到了一个可爱软萌的小孩子,因为害怕自己的妈妈用刀子划她的腿,而无助哭泣的面容。 她摸着这条蜈蚣一样的疤痕,只觉心疼无比。 申似锦小时候都经历了什么呢? 她小时候肯定过的不好,长大了遇见了她也过的不好。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无端承受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痛苦。 以至于因为太痛苦,便选择了死亡。 而她很大一部分的痛苦都来源于她。 假如申似锦不曾见她。 如若申似锦不曾见她。 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但是没有如果,车顾莱不可能回到过去,她只能在现在的时间里,重新拼起一个天真愉悦的申似锦。 换好衣服之后,车顾莱坐在她旁边,平静地看着她的脸。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平直而长的睫毛密密地低垂成一排,睫毛鸦黑,衬的肤色苍白如纸,像是一抹脆弱的白釉瓷。 她的视线落在申似锦的唇上。 那张形状优美的嘴唇毫无血色,让车顾莱无端想起冬日里的白山茶,孱弱而苍白。 申似锦是漂亮的,也是脆弱的。 车顾莱见过无数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申似锦这样的人。 她年轻漂亮,却满身都是即将坏掉的病气,总是带给车顾莱一种这个人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里的既视感。 谁也无法抓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申似锦似乎在做噩梦,眉心蹙起,眼睛突然睁开。 “申似锦?”车顾莱见她醒了,便凑近了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申似锦只看到一张灰色模糊的脸,狰狞着笑脸。 耳边是许久没出现的声音。 你害死了外婆,你去死。 你怎么还活着? 去死。 “……” 申似锦的精神又开始不稳定起来,她错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以为自己可以安心去见外婆的墓,实际上她依旧惶恐不安。 或许外婆不怪她,但她不能原谅自己。 “外婆……我没有想害死你。”申似锦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着。 车顾莱靠近了她,生病中的申似锦意识更加不清楚,她没认出车顾莱,猛的推开了她,车顾莱往后踉跄几步,手一挥,打碎了桌子上的玻璃杯。 嘭—— 杯子碎裂在地,车顾莱被推的也倒在地上,手往地上一撑,手心压上了玻璃碎片。 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申似锦看到了,神智似乎恢复了一点,“是我……” “不是你的原因。”车顾莱快速地说,她站了起来,抱住了申似锦,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哄她“是我不小心摔了杯子,不是你的原因。” 车顾莱只敢用完好的手抱她,她怕另外一只手的血会弄脏她的衣服。 申似锦本能地想挣扎。 车顾莱动作强硬地抱着她,“外婆不会怪你的,申似锦。” 申似锦不动了。 车顾莱的右手不停地往床上滴血,她手心的玻璃碎片还没拔出来,但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外婆给你留了手镯,她是喜欢你的。”车顾莱低低地说,“外婆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知道的,你也是她的孩子,她爱你,不会怪你的。” 申似锦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沾湿了车顾莱的衬衫。 车顾莱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申似锦,走出来,没有人怪你的。” 她似乎安静了下来,车顾莱试探着想用手帮她擦眼泪,申似锦却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碰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捂着脑袋,哑着嗓音。 “不要碰我,车顾莱……” 车顾莱刚想开口,申似锦又说 “你不喜欢我碰你,所以你也别碰我。车顾莱,你碰我的话,会很恐怖。” 车顾莱的身体僵硬无比。 她们以前交往的时候,车顾莱很排斥申似锦碰她,所以她每次向自己索取拥抱的动作,她都会找理由拒绝。 或许申似锦察觉出了自己拒绝的理由,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她的触碰,所以可能是想报复自己吧,她也开始厌恶自己对她的触碰。 车顾莱全身冰冷,右手心汩汩地流着血,她闭了一下眼,语气是压抑到极致的冷淡。 “我不碰你。” 申似锦烧还没退完全,脑袋又开始发晕。 她又晕了。 车顾莱凝视着申似锦苍白的脸颊,痛苦地别过了脸。 她拔掉了手心的玻璃碎片,而后包好纱布。 外面有车子的鸣笛声,车顾莱听了很多次这种声音,她知道这是白明毓回来了。 车顾莱起身,下了楼,在白明毓刚要开门的时候,车顾莱叫住了她。 “申似锦在我这,你把她带回去。” 白明毓啊了一声,车顾莱已经转身走了,反应过来后,她追上了车顾莱。 “小锦怎么了?”白明毓看着床上的申似锦。 “发烧。”车顾莱言简意赅。 白明毓抱起了申似锦,她没问为什么申似锦在她这里,她只想赶紧把申似锦带回去。 车顾莱把药给她。 白明毓接了,却看见车顾莱抱着纱布的右手,她懒的关心车顾莱,自顾自地抱着申似锦走了。 车顾莱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慢慢离开自己的家。 — 申似锦的烧很快就退了,醒来的时候,申似锦问白明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白明毓如实告诉了她。 “是她送我回来的吗?”申似锦喃喃,她晕倒之后的事情记不太清了,好像她和车顾莱说了话来着,但什么话她忘了。 白明毓让她在家里躺几天,申似锦不,现在正是学生学业紧张的时候,后天要期中考试,她不想请假。 等到考试结束,学校要开始举办家长会了。 车顾莱今天在谭遥家里,她右手受伤,很多事都不方便,谭遥就说让她带这里来,她做饭给她吃。 车顾莱觉得没必要,谭遥学业紧张,她懒的麻烦她,结果谭遥说她到时候直接保送到重点高中,她不急。 车顾莱嘴角抽了一下,心想现在的学生还挺傲。 车顾莱不想让申似锦看到她手上的伤,怕申似锦多想,当然她会不会多想,车顾莱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便答应了谭遥的要求。 今天谭遥放学回来,随口提了一句学校要开家长会。 车顾莱说“你想我去?” “没。”谭遥煮着面,“随口一说。” 车顾莱撑着下巴看谭遥的背,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好像能看出她的渴望,也是,她从小到大估计都没有家人给她参加家长会。 车顾莱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家长给她开,她能理解那种孤独感。 只是如果去的话,肯定会见到申似锦,但申似锦好像不太想见到她,车顾莱不想给申似锦增添不快。 算了,这么多家长,申似锦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 “家长会什么时候?” —— 申似锦今天很忙,因为要接待很多家长,她刚和这个家长聊完,又得去和那个家长聊。 申似锦说的嘴都要干了。 等到家长差不多到齐,申似锦站在讲台上,刚要说些什么,门口站了个人。 车顾莱堵车,来晚了。 “我是谭遥的姐姐。” 申似锦平静地说,“好,谭遥同学坐在那边。” “你真的来了啊,”谭遥意外。 “嗯。”车顾莱摘下墨镜。 谭遥长年高冷的脸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车顾莱看到了,没说什么。 车顾莱是第一次参加家长会,还是申似锦操办的,她觉得新奇,眼睛一直盯着申似锦看。 申似锦语气温和,态度很从容,整个人温雅而安宁。 车顾莱的视线就没动过。 申似锦总感觉车顾莱在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好,我们请谭遥同学给我们讲讲她的学习方法。” “我上去了。”谭遥对车顾莱说。 车顾莱嗯了一声,“别紧张。” 谭遥说完之后,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怎么样?”谭遥今天开心,话都多了起来。 车顾莱语气平淡“不错,挺厉害。” 谭遥毕竟还是个青涩少年人,被重要的人夸奖,难免得意了起来“当然,以后我要赚很多钱感谢你的。” 车顾莱勾唇笑了一下。 申似锦该说的事都说完了之后,一些家长就围了上去,车顾莱觉得现在没有她的事了,谭遥的学习不用她操心。 她跟谭遥说了一声,就从后门离开了。 没走出去多久,谭遥就叫住了她。 “顾莱姐姐,今天谢谢你为我参加家长会。” “没事。” 谭遥又跟她说了一些话,车顾莱静静地听她说。 谭遥说完之后回了教室,车顾莱也往前走。 手机有小许发来的文件。 她用左手拿着手机,边走边看。 迎面走来几个刚灌完热水的学生,她们正激动地聊着天,没注意车顾莱,车顾莱也没注意到她。 离车顾莱最近的女学生撞到了车顾莱的身体,手里还没盖好杯子的热水洒在了车顾莱的右手上。 车顾莱包着纱布的右手一烫,“斯”了一声,抬起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女学生赶紧道歉,拿出纸给她擦手上的水。 “怎么了?李紫同学。”申似锦好不容易从家长轰炸般的询问脱离出来,正想去办公室喝口水,便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车顾莱甩手的动作顿住了。 “老师,我不小心把热水洒在别人身上了。”女孩满脸歉意。 “是吗?”申似锦走过来,“我看看——” 走近了才发现眼前人是车顾莱,她的右手心纱布被水淋湿了,裸露出来的皮肤被烫红了 申似锦看着她受伤的右手,皱了一下眉。 车顾莱将右手揣回兜里,淡声“没事。” 说完就往前走了。 申似锦看着她的背影,眼皮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吧。”申似锦对学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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