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低头抹了抹眼角。余光瞥到杜嘉娘的嘴角似乎咧得很开,但她看过去的时候,杜嘉娘又收敛了笑容,露出一副同情的神情。 杜嘉娘道:“所以这些日子,你一直都住在漏泽园吗?” “我没有去处,暂时在此停留一段时日。” 洲渚没说是池不故收留她的,因为她担心有朝一日自己浮客的身份被人知晓告发连累了池不故。 “你大可放心地在此住下,我去替你向阿池娘子说情,让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杜嘉娘打着包票。 洲渚佯装激动,又有些迟疑地问:“阿池娘子是代为打理漏泽园的,她能做主吗?” 她已经知晓,漏泽园的官方管理机构是天宁寺,池不故是管理机构委托的第三方管理者。 “嗐,怕什么!她一个小娘子,独自在这儿生活,多不方便。你来了以后,她可算是有人做伴了,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借宿在夏馆,那儿可是她的家,她肯定能做主!” 杜嘉娘说得轻巧,洲渚却没有被这番言论给忽悠得晕头转向,她敏锐地发现杜嘉娘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八卦她的来历,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上以后,洲渚失去了继续跟杜嘉娘聊天的兴致,她看了眼太阳,道:“你瞧,都这个时候了,我该去做饭了。” 杜嘉娘自然听得出这是逐客令,但她没有识相地离开,而是纠缠着洲渚,道:“我还有一事……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白衣庵外的新湖有赏花的活动,你若是感兴趣,不妨过去看一看,正好还能跟我那女儿做个伴。” 洲渚穿来七八天了,还没离开过漏泽园,整日对着那些坟包,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阴气都重了许多,确实想出去凑热闹。 可这个邀请是杜嘉娘提出来的,她就不那么放心了。 杜嘉娘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道:“那就这么说好了,花朝节那日晌午,我让我家小桐来寻你!” 说完,她便扭着腰离开了。 等池不故回来,洲渚便跑去告状:“杜嘉娘今日好生奇怪,竟来找我说你的坏话!” 池不故周身的气息一凝,瑞凤眼微挑,透着股冷意:“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一个人在这儿生活,孤寡寂寞,需要有人陪伴,我的出现填补了你内心的空虚!”洲渚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脸的矫揉造作。 池不故:“……” 她这是又犯病了。 习惯了洲渚偶尔会坏心眼,故意用撒娇、做作的姿态来逗弄人的池不故已经逐渐变得百毒不侵了。 池不故连眼帘都懒得掀起来:“这是原话?” 洲渚眼睛骨碌一转,毫无捉弄人之后的心虚,道:“这是她的言外之意。” 池不故懒得吐槽她,问:“她找过来只是为了这事?” 这话勾起了洲渚先前的一番沉思,杜嘉娘提到池不故是有家的,她当时虽然没有多问,心里却有些好奇。 既然池不故有家有归处,她为何不回家住,反而一直待在漏泽园?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方便就近打理墓群? 还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 洲渚轻描淡写道:“她来关心我,看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邀我去新湖参加花朝节。” 先前还摆出事不关己态度的池不故忽然向洲渚投去惊疑的目光,语气带着警惕:“她主动来关心你?” 她的反应足以说明杜嘉娘确实有问题了。 洲渚挤了挤眼:“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池不故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话题引到杜嘉娘的女儿上,道:“她的女儿吴桐今年十六了,正是说亲的年纪。” 洲渚讶然:“她想安排我跟她女儿相亲?!” 池不故一个趔趄,险些扑街。 她脸上的表情早已绷不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洲渚,仿佛洲渚问了一个超级离谱的问题。
第6章 自恋(已修) 池不故权当洲渚又在捉弄自己。 将心态调整回来,池不故道:“花朝节是男女老少皆宜出游的日子,因此虽没有明文规定,却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相看的日子。杜嘉娘让吴桐去花朝节,目的自然是相看说亲的对象。在此情形下,你认为她让你陪吴桐去花朝节,目的何在?” 洲渚正要开口,池不故又警告她:“不是为了安排你跟吴桐相看!” 洲渚把话咽了回去,吧嗒了下嘴,少见地摆出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她想让我一块儿去相亲?” 池不故冲她露出一个不走心的假笑,仿佛在夸她终于聪明了一回。 这种智商被轻视的感觉让洲渚很不爽,她道:“我与她才见第二面,她就想安排我去相亲,太自来熟了吧?除非……” 池不故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有个侄子今年十九,家中行三,自幼体弱多病,曾被巫筮断言活不过及冠。本该早两年便开始说亲的,奈何因为此预言,没有人家肯将女儿嫁过去守活寡,故而一直拖到现在。眼瞧着他将要及冠,杜家人唯恐预言成真,故而想在那之前,解决他的终身大事,冲一冲喜,最好是能留下一丝血脉。” “所以,杜嘉娘盯上我了?”饶是心中早有猜测,洲渚却仍感到震惊。 “应该吧!”池不故也不能将话说得太满。 “她就不担心我来历不明,是个坏人?” 池不故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觉得你孤身嫁入杜家,最应该担心遭遇危险的该是杜家人,还是你自身呢?” 这话把洲渚给干沉默了。 确实,她虽然来历不明,但也侧面说明了这儿没有人认识她,她被欺负了也不会有亲人为她撑腰,她只有认命的份。 而杜家在此地扎根几代人,根基肯定比她稳,哪怕她此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逃犯,只要她嫁入杜家,便如同进入了一个牢笼,还不是任由杜家人揉搓拿捏?! 更何况她捏造身世时,将自己说成了孤苦伶仃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样的形象更容易被人牵制。 洲渚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道:“呸,她想得也太美了吧?也不看看她那侄儿配不配得上我!” 她可是中学六年的校花,上大学两年,每年都在校园十美的榜首,她是谁都能肖想的吗?! 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问池不故:“不对呀,虽然我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人见人爱,但她总不能是等我出现了,才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吧?在遇到我之前,她就没有别的合适人选?” 她本以为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岂料换来的是池不故反常的缄默。 她歪头看向池不故,发现后者的眼神有一丝游离,看起来似有些心虚。 似乎在说实话与敷衍之间游移不定,半晌,池不故才恢复了她一贯的清冷,道:“早前她想过撮合我跟杜家三郎,但先父亡故,我须得守孝三年,杜三郎等不起。恰巧这时候,你出现了……” 洲渚炸了:“原来我成了你的替死鬼?!” 池不故学着她耸耸肩,凉薄地道:“你或许可以考虑离开这儿。” 洲渚确实想离开,但不是离开漏泽园,而是离开这个封建又落后的时代,穿回属于她的时空,可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目前的穿越条件不满足。 她以为池不故这是要赶她走,瓮声瓮气地道:“我欠你的债还没还呢!” 洲渚没有故作可怜,也不是在故意逗弄人,她说这话时,立在风中的单薄身板显得萧索孤寂。 池不故一个恍神,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倏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池不故阖眼,语气不明地“嗯”了声。 也不知道洲渚有没有听见这短促的一声,只见她非常快地振作了起来,张扬倨傲地道:“我不嫁,他还能强娶不成?!” 池不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的脸上重新焕发了明艳照人的光彩,心窝的某处,忽然悸动了下。 她别过脸去,道:“虽然吴家是当地的黎人家族,又有一个当耆长的族人,但杜吴两家也无法只手遮天,干出那巧取豪夺之事,所以你可以稍稍安心。但,既然杜嘉娘相中你了,她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这么说未免容易让人产生不安,池不故又道:“杜嘉娘应该不会天天都来寻你,既然她邀你的日子在花朝节,那你大可以选择那天避开她。” 洲渚:“……”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她问:“我可以去哪里躲开她呢?” “有一个地方,叫白衣庵,往东六里——”池不故对上洲渚巴巴望过来的双眸,顿了下,“罢了,明早我带你过去认认门吧!” 洲渚的眼睛顿时明亮得仿佛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萤石。 池不故发现她这人多面但有趣,情绪外露又不肆意发泄,她的烦恼、她的愉悦、她的难过与她的狡黠,统统都表现在了脸上。 同这样的人相处,不必耍什么心眼,叫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防备。 洲渚的目的达成,心思很快便又活泛开来,八卦地问:“之前杜嘉娘找你,难道也是为了杜三郎的终身大事?” 池不故摇头:“不是。她找我应该是想买宅子。” 杜嘉娘之前提到池不故家时,洲渚就想问了,不过在“背后打听池不故的事”与“当面打听”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你家的宅子吗?” 池不故也不在意她瞎打听,“嗯”了声。 洲渚见她对此话题的兴致着实不高,又转移了话题:“哎,花朝节热闹吗?” “你以前没参加过花朝节吗?”池不故问。 “还真没有!”花朝节在洲渚那个时代都快消失了,很多人提及花朝节都会感到陌生,不知道这节日是干嘛的。 池不故没想到,洲渚竟不知花朝节。旋即想到这人之前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偏偏骨子里的学识、气质又是装不出来的。 洲渚的矛盾,为她添了几分神秘,让池不故稍稍有些好奇,她的真实身世了。 —— 翌日,池不故带着洲渚出门后,便往东而去。 这是洲渚第一次离开漏泽园,她对外面的风土人情都充满了好奇。 路上,池不故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给她透露了些村落和附近寺观的信息。 漏泽园建在荒凉又远离村落的僻壤之处,为新福乡与登甲乡的交界之处。这儿往东六里是一座尼姑庵,名为白衣庵,庵北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大湖,即新湖。 白衣庵再往东一里则是新福乡的东村与平罗村,往西南八里则是登甲乡的下田村,两地俱是以黎人居多。 “……”池不故说着说着,发现身旁已经没了人影,她驻足回首,看到洲渚慢腾腾地走着,顿时有些心肌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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