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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晕车，在车上吃了药就一直不太舒服地靠着她闭目养神。 头太晕了……我眯着眼睛，看向她的侧脸。 或许是我眼花了，她整个人居然是一种不太真实的半透明的感觉。 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轮廓，从她的眉眼间隐隐显露出来。 但我不知道那是谁，她好像戴着一个纯白色的面具，导致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脸型。 我闭上眼睛，车子的颠簸之中，伴着药片带来的助眠副作用，我感到睡意渐深。
“逃离这个世界。娜子，不要被迷惑了，快醒过来啊！” 似乎是我自己的声音，很焦急地说着什么，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挥之不去……真烦。 我试图甩开它，却无法挣脱。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但它又似乎始终都在那里。 “你是谁？”我询问道。 “娜子，这不是梦，你正处在章节剧情里！”那个声音似乎已经被我压制得弱了许多，声音模模糊糊的。 “你才是梦吧。”我皱着眉回答道。 那个声音似乎渐渐消止了，我的世界重新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音色很清，却又显得很薄凉，就像雪水初融的春涧。 “娜子。” 她只是模模糊糊叫一声，我却惊地整个人都从深层的睡眠里拔了出来。 但我没有醒来，我只觉得睁开眼皮是那样困难的一件事……我完全逃不开这个空间。 可是，这个女声……我抗拒听到这个声音！ 我急切地想要逃走，但最终却是无果。 “娜子。” 这一次和刚刚并不一样。暗含温柔的语调带着呼唤和引诱一般的意味，那个声音又遥遥传来。 我就像中了魔咒一样，不受控制地缓缓回过头去。 眼前骤然出现的是小青梅放大数倍的脸。 我没去触碰，却看见那张脸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随后，另一个轮廓逐渐从里面凸显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完整地，清楚地看见了那张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对我来说就像外星生物才会有的面庞一样。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让我感到未知的恐惧，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很想靠近她，很想触摸她，仿佛她的身上，有我始终在求索的归属感，和我本身存在的所有意义。 就像……我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并不简单是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心脏和所有器官，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是连我的魂灵，我的性格，我每一滴血液里的固执与坚持，和我每一瞬思想的方向和指引，都是她的，都属于她。 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 此刻，是另一股力量占据了主导权。 我感到恍然，我似乎能够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前一声“娜子”是在制止，后一声“娜子”是在呼唤。 我一晃神，听到一声响动，只见我还好端端站在原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却从我面前，背对着我直挺挺倒了下去。 又一次，我们分离开来了。 我看向另一个我的手腕，空空如也。 我再看向我自己的手——那个魔咒一般缠绕着我的手环久违地出现。又或者说，它在之前那一小段时间里只是隐藏了起来，而此刻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黑色的环带刺目地提醒着我，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注定逃不掉。 不，不该这么说。 我是自己“醒”过来的——是我自己，在灵魂的深处，根本就不想逃。 所以，我才又一次和另一个娜子，完完整整地分离开来。 “娜子。” 那个声音又传来。 这一声，尾调拉得绵长柔软，仔细听来，甚至含了几分不舍和眷恋。 我没忍住，哭出了声。对着她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原因，但一股巨大的悲伤总会霸占我的心头。 “季凛宁。” 我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好像听到了，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带着手环，去看日记。”她道。 隐隐约约的白光开始透进来，我意识到我大概是快要醒来了。 我还想问她些什么，却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忽而低下了头。 “娜子，我爱你。”
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环还在不在。 看到手腕上的一抹黑色，我松了口气。 我揉了揉眼睛，努力驱逐晕车带来的恶心感。接着，一个又一个图标依次在我眼前浮现。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季凛宁的手环在我手上，那么小青梅呢？是谁在她的身体里“上线”了？ 还是说…… 我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车子明明应当在行驶之中，但我却看见窗外的风景定格了下来。只剩下耳边的风响，就像那个煎食物的声音一样，保持着一个周期，循环地在耳边响起。 时间静止了。 我没有点击任何图标，只是翻开书包开始找东西。 那个梦里，季凛宁提到了日记…… 不会有错的，我记得自己收拾了日记，就放在这个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此刻的时间静止，刚好方便我查看日记。 可是，我印象中的日记明明很平常，只是偶尔记一些还不算太无聊的琐事而已…… 翻开日记的第一页，我就愣住了。 那些平时被我拿来做手账时，粘贴出来的小边框都还在，但边框里的并不是文字和纸，而是……许多段视频，还有一些图片和语音。 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边框里，我随手点了一个，弹出来的是一个完全立体的空间，我几乎无法看到它的全貌。 镜头前的人我认得，是这个独立的我还未醒来，正因晕车而迷糊的时候，小青梅背后的人。 不过，当时我看错了。那并不是纯白色面具，而只是一张面膜。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我从未触碰过的世界，也就是季凛宁所在的世界——那么原来她们也会敷面膜吗？她们……存在得也好真实啊。 此刻，敷着面膜的女孩正笑着看向屏幕，但目光并不聚焦在镜头这边，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正在拍摄视频。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立牌——很不巧，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立牌上面是我的形象——她亲了亲立牌，然后把它放了下来，嘴里说道:“娜子，准备好和你的第一个玩家开始剧情吧！” 她的声线有些熟悉，但语调却又陌生。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我没有抓住。 只是在想着，我果然是她们世界里的游戏人物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段视频又开始放映了。 “小，青，梅……”看得出她在努力憋笑，以免自己脸上贴的面膜崩掉，“好可爱的昵称，不愧是我亲自取的。” 亲自取的？ 我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眼。 难道……她就是我背后的创造者？ 就只是这样吗？季凛宁……想要告诉我的真相，就是这样了吗…… 我退出视频，胡乱把日记翻到下一页。又是满满一页的视频和图片跃入眼帘，我不由得一惊。 点开来看，这是个脸圆圆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还闪烁着纯真的光芒。 “好耶，是新的女同游戏！让我来会会你吧……”她自言自语般喃喃着，专心致志地顶着屏幕好一会儿。 过了很久，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突然怪叫了一声，大笑出来:“妈呀，蓝缇娜，你也太会了吧……世界上最懂通讯录的游戏公司一定有你一份提名……居然还能选攻受属性，这我喜欢。” 蓝缇娜……是游戏公司？ 我再次退出视频，又往后面翻。 不出所料，之后日记的每一页都有许多视频和图片，对应着不一样的玩家，但她们都毫无例外来自于那个我毫不了解的高维世界。 我点开一个又一个视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视频我不知道是谁录的，但当事人们好像都没发现。有的人玩到一半甚至对着屏幕开始脱衣服，上下抚摸自己的身体；有的人本身是男性，却来充满兴趣地过了这条百合剧情线;还有的人玩着玩着就开始对着屏幕上的人物大吐苦水，比如自己工作不顺心啊，学业不顺利啊，性取向不被周围人理解啊…… 这些视频的内容都太隐私了。比起自愿拍摄，我更感觉他们像是被偷拍的。 偷拍的人是谁？难道是季凛宁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浑身一凉。 我点开和退出视频的操作逐渐熟练，翻页的速度也开始越来越快。我发誓，现在我的日记绝对已经改变了根本性质——我之前可从来不知道我的日记本能装载视频，还有这么多翻也翻不完的纸页！ 每一页的右下角都会浮着一个带着发光字体的光标，我猜想那就是对应玩家的的游戏昵称。 事到如今，我已经被打击得逐渐麻木。在这大量的信息冲击之下，我已经很好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魔幻，并逐渐选择接受，我是一个正处在相对低维空间的独立个体的事实。 我尽力想要找到熟悉的“_凛宁_”字样，但我翻了许久也仍没翻到。 我感觉身心俱疲，哪哪都已经被这本日记折腾得累到不行，便连忙逼着自己把日记放下，塞回书包里。 不如先让游戏继续。 我环顾四周，点击了“游戏继续”的方块。然后，我立马看见车外的风景又重新动了起来。我赶忙重新靠在小青梅肩上，装作在睡觉，脑中却在不停地分析着。 在刚刚看日记的途中，我已经获得了大量信息。我知道这个游戏名字叫《love divinely:糖星》，我知道它很火爆;我知道它的制作公司是蓝缇娜，我还知道它制作很精良，技术很超前。 我知道自己是游戏的可攻略角色之一，娜子，人设是可爱温暖的黑长直邻家姊妹。我也知道小青梅就是游戏的主角，是大多数玩家们的“载体”，是一个主控角色。 在这条剧情线里，娜子和小青梅的相爱是必然，是剧本一开始就注定好的。 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心里的情绪一点一点翻涌上来，几乎要吞噬我了。 其实我懂得，这样的悲伤没什么意义。但是我本可以不知道这些真相。我本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着小青梅，那样的话，至少我在主观上的感觉，是我自己决定要去喜欢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存在所给予我的，被称为所谓“命运”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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