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糖的样子她略有些印象,包装与模样乃至味道,都并不像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 更何况那人似乎还说过,是她自己所制的护肝糖。 她也曾特意买来市面上的产物,都与那种味道有明显的差别。 以此物自行制糖,用来护肝的人,除去从事中医与食品的相关人士,恐怕并不算多。 她的想法也非常明确,先尝过生果后,再按照记忆做出味道相同的糖,找机会带去当地的酒宴,定能引来那人的注意。 对于她的味觉来说,种植地不同,产出的果实味道,也会有细微的差别。这一路,她尝试过的那些品种,都与三年前的味道略有差别。 若她没有猜错,今早在女人家中看到的那瓶,十有八九是昨晚没有采摘到的品种。 种种迹象表明,收留她一晚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三年前的那位。 这样想来,唯一能够验证的方法,就是再赶去山中一探,摘回些果子品味一番。 当然,在此之前,不能丢了与这位的联系。 车子启动前,江盛清打开两人干净的聊天框,一个红包赫然在目。 她不禁一笑,正想回复,就进来了一条店里员工的消息。 「老板,他们已到。」 还不到十一点,这么早来的目的为何,她当然清楚。若是换做以往,她早已找个借口避开了,不过今日,她忽然就想前去会会。 不出她所料,等赶到时,一楼已经被包间那边的喧闹填满,早来的几位食客,见此场景都不满地转身就走。 等打开包间后,其中已是一片乌烟瘴气。几个男人粗俗地瘫在椅子上,手中的烟还在冒着红光。 “盛清!快来坐快来坐!我们有事和你说!” 看到她进来,江光明站起身热切地招呼道。 她没有应声,先从置物台上拿起一壶茶水。走到他身旁,笑着示意他落座。 从离开老太太那里之后,江光明就没顺下过这口气。眼看着再过几年,那个位置就能顺理成章地落到自家了,哪知忽然来了这么一个挡路人。 苦思冥想一晚后,总算琢磨出这么一个方法。一大早就唤来了自己的那帮朋友,料到她这种小姑娘,也不敢对他们如何。 果然,看到她毕恭毕敬地来给自己倒茶,他心中总算好受了不少。正想再奚落几句,就感到放在桌上的手背一烫。 “哎哎哎!盛清你怎么回事啊!都倒我手上了!” 沾过水的香烟,了了升起最后一寸残烟,被满脸愠色的江光明甩在桌子上,显出几分落魄。 “不好意思啊二舅,我这是为了灭烟呐。” 她敷衍的假笑,很快引来男人的怒气:“有你这么灭烟的吗?再说我们在包间里,关着门抽根烟还不行吗?” “当然可以了二舅,一看大家就是好久不见,那我给您们拍个视频纪念吧!” 她仍带着笑意,丝毫不见有何不快,放下茶壶,掏出手机,一气呵成。 几人皆是一愣,唯有江光明沉着脸色,半天都想不出来辩驳的话术,半晌,才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他当然明白,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百味楼。这儿虽说不是主店,但若是被有心人借此拍去,停业整顿是必然的事。 耽误了生意事小,影响了名声才是大。 江盛清早就看透了,她这个二舅,只会是顾着当下,很少想到以后。来她这里大闹一通,且等着看笑话。却不曾想过若是被人拍下,那也有他的面孔,传到老太太那去,还能有好果子吃? 现在有了这条视频,就算日后她被连累,也能一并拖着这位没有开口阻拦的二舅下水。 怎么算,她都不算亏。 “你还愣着干嘛?快找个大点的烟灰缸啊!” 在她这里又碰了一次壁的男人,也不好在朋友面前发火,只好命令起门口的服务生。 等几人恹恹地把烟灭掉后,江盛清才坐在留给她的空位上。 “二舅,您刚刚,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还在生闷气的男人,总算想到此行的目的。拍了拍旁边的朋友,堆出个笑脸: “这是你王叔叔,他呢,非常欣赏你这个店,想和你合作!” 若不是扫了眼桌上还没开的白酒,江盛清都以为他是喝醉了在说胡话。百味楼这么久的历史中,何时有过与外人合资的事? “你别误会!是这样的,过段时间啊,你这个二层不是要重新装修吗?我们看你的一层也足够大了,不如把二层租给你王叔,这样又有租金赚,还能互相宣传,岂不是一桩大好事!” 像她们这些后人所掌管的分店,从选址到装修,都是花费了极多心血的。如今不仅想来她这里蹭个好位置,还想要压她一头,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王叔?那当然只是江光明的傀儡而已,不然这么好的事,他自己怎能只甘心做个中间人? “这也是个大事,,你先别急着做决定,你要是能帮你王叔这个忙,他还有谢礼给你呐!” 料到她会反驳,江光明抢先一步,神秘兮兮地示意身旁的人凑来: “昨天你外祖母提到的那个品菜师,我们找到了!” 他预想中,江盛清感兴趣的神情并未流露,反而,变成了不屑的冷笑。 ----
第10章 不仅是江光明一人疑窦丛生,同行的几人,也都将不解的目光汇到江盛清那处。 “是吗?那这么好的人才,二舅您得自己留好啊!我这样的晚辈,哪能和您争呢?” 人人都知这是阴阳怪气的场面话,却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不不不,我们这些人,都已经上年纪了,以后百味楼靠着的,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看似毫无破绽的长辈之托,却又刻意加重了“你们”二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江光明虽然没有继承的身份,可不是还有一个从小在江老太身边长大的女儿么,只要把这张底牌抓好了,怎么着都有胜算。 “那也该引荐给盛洁啊,要不然,二舅您该着急了。” 公然被扔在饭桌上的一句话,却是打了哑谜。这事,仅有江家人自己清楚。 当年江老太的母亲身体抱恙,又恰逢江光明的女友和江白菘都怀有身孕。他不知从哪里听信了谗言,坚信江家只要有后代生在那个月份,便能让他外祖母的身体康复。 这样表孝心的好机会他岂能落后,暗自给女友洗脑后,就提前找了处地方,去给她做了剖腹产手术,让江盛洁抢先一个月出生。 他是如愿了,受苦的却是那母女俩。由于早产的缘故,江盛洁从出生就经常生病。 而那时候剖腹手术又还不算完善,他找的那家医院,对术后的护理略有不足,导致女友因此落下了病根,没过多久,就被在异地盛怒的亲人接回家去了,再也没有与江家有过联络。 事态的发展远超出江光明所料,外祖母的病情非但没有因此回转,还加重了不少。 不仅如此,江老太对他的一系列行为厌恶至极,直到又过了几年,他娶妻生子后,才慢慢接受了他那个未婚先育的女儿。 他也知道这事始终是人生的污点,只能尽力藏好,从不提及。如今听出了江盛清的弦外之音,脸色不知有多难看。 不过除去怒意,他更是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心怀不解。若她的确有意争抢那个位置,现下又为何要将这么好的机会拱手相让? 沉默若是只在两人之间还好,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中,难免不合时宜。剩下的几个男人,只能和江盛清聊着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打打圆场。 谈笑风生之中,没人能猜透她的心思。 且不说江光明所说的这人,极有只可能是个幌子。就算是真的,对她而言最好的品菜师,不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遇到了么,又何必让江家摸透自己的野心。 她这一计,让江光明措手不及,在她这儿讨了个没趣,却也只能有苦难言,又生硬地招呼起朋友们。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江盛清也没必要和他们假笑,找了个要忙生意的借口,就离开了包间。 里面的人又哪还有心思吃饭,还不到一个小时便匆匆而别。 待插曲画上休止符后,江盛清才意识到还有那个未领的红包。删删减减了许久,才发出了一条消息: 「不用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向之欢刚心乱如麻地走进房间,就看到还碎着屏的手机一亮,扫了一眼微信,怎么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 今日无雨,她依稀记得昨晚的来路,没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那片果林。还刚巧遇上了一群到那处旅拍的游客,热心地帮她采来不少果实。 等找了处地方洗净后,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味道与三年前的那次,仍有区别。 成品会放的葡萄糖,她也考虑在内了,但关键并不在于甜度不够,而是和之前的那些都一样:辛味少了几分。 换作以往,她不会将这样的失败放在心上,大不了再去找便是,可偏偏,她昨晚遇到了那个女人。 从昨晚到尝到果子的前一刻,心情就好像与处在极端温度下的味蕾一样。 很久之前,她就了解到原来味蕾在感受不同温度下,同样的食物,也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过高或过低的温度,都会让它自动忽略掉一些不好的味道,只剩下更讨喜的滋味。 这一夜没由来的熟悉感,让她将过往的大段黑色抛之脑后,轻松地陷入当下的暖色调中。 她好像,又感受到那种久违的喜悦了。 “咚咚咚” 敲门声截下她的思绪,从猫眼看去,是万成。 “之欢,你在吗?我上午给你发消息,你一直都没回,我过来问问。” 隔着门,她点开之前忽略的消息,双眉一紧,让人进了房间。 “合约上写过,不能透露有关我的味觉的细节,你说的这个江家,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我,是你去厂里试吃的那次,被人看到了,后来就传开了。” 万成明白她生气的原由,急忙解释道。 “她们家的生意不是一直都挺好吗?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事已至此,向之欢也不愿再和他多废口舌,注意力都转到了聊天框里的内容。 没来西城之前,她就曾听说过百味楼,对江老太的故事略有耳闻。 “她们家老太太,之前说要找一个品菜师,刚好她小儿子与我们厂有过合作,肯定是有人向他举荐了你。” 尽管知道她对此不满,但万成也知道,江家出手阔绰,一定能给出令她满意的价格。 几分钟后,面向窗外的向之欢给出了一个答案: “约在明天上午吧。” 那个女人若隐若现的笑意,又占据在脑海中,这一次,她好像不能立刻换去下一个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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