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所有的女孩儿都像花一样,有的人只是欣赏,可有的人却想要摘下来占为己有,甚至会因为无法采摘而恼羞成怒,把花踩在脚底的泥土里。 唐枳弹掉烟灰:“毁掉一个人的身体容易,毁掉一个人的意志很难。” 路槿橙咬着饮料吸管看她被热气包围的脸,美丽,温柔,好似一切都无法将她打下。 “不过也幸亏依然冷静,不然唐姑娘该一同被关了。” 黄依然用力扯下黏在签子上的五花肉:“我光看背影就知道不对劲了,当时她那气场,怕是有把刀就捅上去了。” 唐枳很少冲动,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吊儿郎当游刃有余的模样,黄依然是这几个人里面最理性的一个,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拉住唐枳,为了宋远这样的人赔上一辈子不值得。 唐枳不置可否,女厕空间这么狭小,外面又是吵杂的唱歌环境,宋远堵住门的话路槿橙是真没有退路,唐枳知道这种绝望。 就像五年前被抓住脚踝和头发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一样绝望,那种痛苦像恶魔吞噬光明,徒留一片虚无的黑暗。 她在尽自己所能保护所有女生不被伤害,只因为自己堕入过地狱,不想让别人再感同身受。 *** 国际赛终于彻底落幕,唐枳与路槿橙在众多高校神仙打架中脱颖而出,南大今年做的最重要的决定,大概就是让这两位参赛了。 唐枳的《南橘》与路槿橙的《北枳》一同展览在全国高校博物馆里,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路槿橙第一次来唐枳的宿舍,她双眼透着兴奋,将手机举在刚睡醒的唐枳面前:“我已经拿到奖金了,你看看你收到了吗?” 唐枳趴在上铺睡眼惺忪地打量站在自己床前的女生,路槿橙刚下专业课,白色的棉T恤上好几处蹭到颜料,她马尾松松的扎起,比平日增添了一丝活泼的精神力。 唐枳蕴出笑:“知道了,你吃午饭没?” 路槿橙离开楼梯让唐枳下床,摇头道:“没有。” 唐枳一步就跨了下来,点头说:“等我十分钟。” 饭堂全挤满了人。 国际赛四年一次,南大第一次拿到两个专业的冠军,在各个地方都拉了横幅。 “太夸张了!”路槿橙站在饭堂门口哭笑不得,“操场,教学楼和专业楼就算了,为什么饭堂门口也要挂?!” 已经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人,一窝蜂要涌过来。 唐枳点烟,转头吐掉雾气说:“他们要来采访你了。” 路槿橙往后退一步:“为什么不采访你?” “因为。”唐枳拿下烟慢慢扯出笑,“她们不敢。” “!”路槿橙苦着脸:“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唐枳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她漂亮干净的脸上:“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她们要来了!” 路槿橙四处张望寻找逃跑路线。 唐枳站着不动,神态很悠闲,甚至抱起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她。 路槿橙绕了一圈,最后和她对视:“你说吧,什么条件?” 聪明小孩儿。 唐枳手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地说:“叫姐姐。” 路槿橙面无表情地张口:“姐姐。” “求我。” “求你。” “这态度不行。” “……”路槿橙咬牙怒视她,放软语气:“姐姐,求你了。” 唐枳终于忍不住笑个不停,快到夏季,她也扎起了满头长卷发,微卷的鬓角乱颤,在暖阳下勾勒出金色的边缘。 笑了许久的姑娘摁灭烟,朝路槿橙伸手:“走。” 路槿橙迟疑地盯着她修长的手,以往的每一次她都是这般递过掌心,她问道:“去哪?” “你不是要避开她们吗,带你逃亡啊。” 与那日不同,这一次她们双手紧紧相扣,光明正大,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唐枳反手握住她,像风筝线拉扯风筝,永不会断开。 晌午的光极好,野玫瑰终于彻底触碰到那朵温室的铃兰,她带着她转头奔跑,绕开无数纷争和人声嘈杂,一同朝太阳的方向出发。 路槿橙跟在背后只能看见唐枳的卷发剧烈跳动,手上温度炙热,她听见耳旁风声呼啸,像在述说什么。 女生与女生牵着手穿梭校园大半个操场来到正门口,路槿橙抱不动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喘气,弯腰的同时顺带扯了一下唐枳。 她们的手还扣着,谁也舍不得放开。 唐枳用另一只手抚上路槿橙的背替她顺气:“慢慢呼吸,别呛到了。” 路槿橙满嘴冷风,张口的瞬间被另一个声音覆盖了。 “姐——” 唐枳听见声音猛地回身,南大校门口站着一个戴帽子的男生,个子很高,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他的脸在慢慢走来时逐渐清晰。 路槿橙一眼就能认出是唐枳的亲弟弟唐森,因为他有一双和唐枳一模一样的眼睛,只不过唐枳的眼神要更加凛冽锋利,眉眼也更柔和漂亮。 唐森面色苍白凝重,走到距离她们一米的地方又停下脚步,再次轻喊道:“姐姐。” 唐枳冷淡的凝视他许久,才从口袋拿出烟叼在嘴里:“出来了?” 唐森盯着她口中的烟,微微点头:“嗯。” 校门口空旷,风灌在三人的身上发凉,路槿橙只穿了一件薄T恤,忍不住打个寒颤。 唐枳这时才松开她:“我们去校外吃午饭。” 路槿橙瞥一眼唐森,点点头。 唐枳找了个很隐秘的饭馆,人很少,她扫码递给路槿橙:“你先点。” 说完去看唐森:“你吃什么?” 唐森在发呆,听见询问回过神:“随便,饭就好。”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姐,妈妈病了。” 唐枳拉开椅子挨着路槿橙坐下,毫不在意地问:“然后呢?” 唐森有点怕这样的唐枳,声调低了许多:“癌症,晚期,她……想见你。” 空气凝固几分,唐枳冷冷看他没说话,眼中的嘲讽怎么也散不去。 唐森急了:“她是真的想见你,她现在已经没得救了,我们不会再找你要钱的,你若是不想见爸爸,我可以支开他……” 他出狱之后回家,发现唐枳的东西全部搬空了,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留下,老旧的屋子里再也没有姐姐的痕迹,就像她从不在。 其实记忆里她也一直不在,只能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唐枳是在奶奶家,她漂亮的双眼好奇地注视他,站在破旧的橱柜门前掏出一颗糖递过来,只不过后来被爸爸打掉——爸爸嫌弃姐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奶奶身体不好,爸妈不得已还要是将唐枳接过来,但他们从不管她,连学费都是奶奶和姑姑出的,姑姑嫁给了一个外国人,那外国人有个前妻,也是中国人,生了个混血女儿叫胡暮湾。 唐枳小学后便一直在外面住校,周末也很少回家,唐森见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来。 后来唐枳为保姑姑的继女出了那样的事,爸爸第一反应是嫌她丢人,把她赶出了家门,连住院都没有人去关心过。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探望她,就和别人打架,碰撞间失手,对方残疾,他也入狱,爸妈哭着说会拿到钱将他弄出来。 唐森怎么也想不到钱竟然是用唐枳下半辈子的幸福换,很多时候他在庆幸,幸好姐姐有自己的思想,转学和家里断了联系。 从此他再没看过姐姐小时候明亮温柔,澄澈干净的眼眸。 “不用。”唐枳在饭菜端上来的同时开口,“我不会去,吃了这顿饭你就走。” 唐森知道她会这样,张嘴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再劝也无用了,他敛下眉眼从口袋掏出一颗彩色的糖。 路槿橙知道这种糖,唐枳经常吃,刚才去她的宿舍,桌上还放了一大包。 “妈妈说给你的。”唐森将糖放在桌上,起身要走,临出门前又回头:“她在长寿路的医院。” 路槿橙不明所以,等唐森走后用眼神询问唐枳。 “没什么。”唐枳温柔地笑了一下,吞下米饭:“吃吧,我饿了。” 她又吃了很多,连着唐森的那份也吃掉了,路槿橙心疼地看她狼吞虎咽,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你别这么吃,很伤胃。” 那颗糖最后遗留在饭馆,唐枳没有带走它。 *** 长寿路红星医院里,唐森拉开病房的门。 这是重症室,浓厚的消毒水味从里面传出,床上躺着的女人整个身体都瘦得干瘪,她面色灰败,艰难地看向走近自己儿子,断断续续发出声音。 唐森胸中堵着一口气,看见这样的场景忍不住抬高声音吼道:“她不会来的!” 女人表情痛苦,不住摇头,满眼带着祈求望他。 唐森见她这样病态,撇过脸哽咽道:“她真的不会来了,你当初早该想到的。” 女人还是摇头,看向病床旁的柜子,唐森顺着她的目光将抽屉拉出来,翻开压在上面的病例,一张存折安静的躺着最底下。 存折褪了色,很破旧,上面用蓝色的水笔写了两个字:唐枳。 他去看自己的母亲,对方轻轻点头,眼里的泪滑在枕上。 二十多年以来,唐妈妈在丈夫的强势暴力和家族重男轻女的观念下放弃了长女,她也曾在无数个夜晚哭泣着、思念着自己的女儿。 唐枳出事她第一时间要去筹钱,被丈夫发现后将钱全部转走,还警告家里人一个都不许去探望唐枳,迫不得已,她找自己娘家借钱,辗转让胡暮湾带去给唐枳。 她去接唐枳回家的那一天,五岁的小女孩不认识她,但还是怯怯地喊了一声“妈妈”,她瞒着所有人带女儿去了一趟游乐场,漫天纷飞的泡泡,还有一袋水果糖,五颜六色,印在女孩漂亮开心的脸上。 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看见女儿真心的笑。 往后的数年,乃至数十年,她都只能缩在一边任凭自己的丈夫对女儿拳打脚踢,不闻不问。 她是懦弱的,也是被传统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一名普通妇女,护不住孩子,也没能得到孩子的原谅和理解,大多时候,她甚至是那个沉默的帮凶。 查出癌症晚期的她反而很平静,卖掉多年攒下的金饰,取出一切积蓄,然后默默存在这张存折里,这里面有七十万,是她的愧疚和遗憾。 唐森打开存折的瞬间眼泪止不住,他捏紧存折道:“你知道吗,华荣商场那座雕塑是她做的,价值六位数,她现在过得很好,早就不需要我们,不对,从一开始她就不需要。” 病房寂静空荡,唯有低低的呜咽,床前不过二十四岁的男生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我们选择放弃她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原谅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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