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江辞卿勉强睁开眼,虚弱地吐出一个字:“进,” 一老妇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本就满是深浅纹路的脸上又皱在一起,越发肃静阴沉,手中端着汤药和桂花糕,走动间不见泛起半点水波。 “家主,”她将药放在床头的木柜上,继而坐到床边的小方椅上,低低喊了一声。 江辞卿抬了抬眼睑作为回应。 孙姨免不了唠叨几句,都是些翻来覆去保重身体的话,不过没有提起关于前天相亲的事,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江辞卿偶尔传来几声虚弱的回应。 孙姨看着闹心,索性停下唠叨,扶着江辞卿把汤药服下,那桂花糕是拿过来给她压药味的,不过江辞卿不肯吃,说是没力气再咽,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再了几句才离开。 木门关上,脚步声逐渐远离。 江辞卿突然用手臂撑着自己起身,冲向卫生间的脚步飘忽且急促,好似后头有豺狼虎豹在追一般。 只听见一声干呕,方才的汤药尽数吐出,这还不够,江辞卿又咽了几口水,再逼着自己吐出,反反复复几次,眼角染上红雾,嘴角残留着水珠,伤口在拉扯中撕裂开,染红了脖颈后的纱布,玻璃镜前的Alpha带着破碎羸弱之感,表情阴郁地瞧着前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往上扯了扯嘴角,好似在嘲讽镜中的自己。 不再停留,脚步蹒跚地往外头走,冷汗不知何时冒出,这回不是假装,为了不让皇宫派来的医师看出端详,她又用刀割去了那些牙咬的痕迹。 腺体本就脆弱,那经得起这样的来回折腾,若真如传闻中的体质虚弱,江辞卿估计已在垂危的边缘挣扎,但现在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这一回必然是要在房间里躺个半月才行。 人刚躺到床上,就有一人翻墙而上,单手越过阳台栏杆,连忙往里头走,黑炭般的脸上写满焦急,正是昨夜陪江辞卿进城的狄长杰。 “家主!”他一进来就沉声喊道,之前的吊儿郎当都化作自责,手背上的青筋鼓起,若不是刻意控制着力度,那白瓷小碗已被捏成粉末。 已经悔恨了一晚上了,若不是他没办好事,怎么会让家主大晚上往都城里跑,回忆起昨晚他牵着马、守在墙下时,家主捂住脖颈、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就恨不得一巴掌将自己打死。 若不是他……若不是…… 身形魁梧的汉子竟一下子红了眼。 木门又传来声响,是熟悉的独有节奏,等到江辞卿开口才敢开门进来,那是一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一进门就往床边走,关切道:“家主。” 躺着的江辞卿终于开口:“办好了?” 阿福立马回答:“长刀已送到陈涯将军手中,他还询问了家主的伤势,派人送来不少药材。” 显而易见,都城中关于江辞卿用刀砍伤腺体的传闻就来自这。 江辞卿微微点头,扯到后面的伤口,又是一皱眉。 阿福慌张地上前一步,又急急忙忙停住,脸上忧色更浓,勉强道:“京中现在到处都是家主病倒的消息,各家权贵都派人送来补药,旁推测敲地问了不少仆从……” “她们怎么说的?” “和我们在城里宣扬的一样。” “好……”江辞卿抬了抬眼,又看向旁边的木桩子,挤出一抹笑意,斥道:“在那边站着做什么?这药不打算给我喝了吗?” “欸?哦!是是是,”狄长杰从愧疚的情绪中回神,赶紧走上前,将熬好的药递过去,这药是偷偷在家中熬的,熬好就避开人群,悄悄往这边送,眼下汤碗温热刚好适口,江辞卿没力气,只能让他帮忙抬着碗。 当真是病弱无力,江辞卿咽了几口药就已大汗淋漓,狄长杰两人又帮忙换了纱布,等到江辞卿重新躺回被褥之中,已是气喘吁吁,面色又青白了些。 狄长杰瞧着这场面,表情越发凝重难过,完全没了之前的嬉笑能咽,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家主要不要吃桂花糕?” 床上的人明显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在孙姨拿来的桂花糕上,眼神复杂且空洞。 狄长杰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早上去重新买了,”紧接着拿出藏在衣袍中的油皮纸。 眼下还只是中午,不知道这人一夜没睡后,既要熬药又要赶去城中排队,到底是怎么挤出的时间。 江辞卿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绕了回去:“给我吧,” 愧疚感总算缓和了一分,狄长杰赶忙拆了油皮纸,将那桂花糕分为小拇指指节大小的一块,小心翼翼地往她唇边送。 江辞卿不怎么吃,只抿了一口就摇头拒绝,舌尖的苦味被桂花香压住,不愧是百年老店,即便在这种时刻也能尝出一丝甜意。 她缓缓开口:“以后不用去排队了,” “啊?”狄长杰一时没反应过来,维持了整整三年、风雨无阻的事终于在此刻被叫停。 “他没做错什么,不用罚他,”江辞卿看向另一人。 正想着怎么罚这个没用的东西的阿福一愣,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江辞卿挥了挥手,再无心思应付这些事,将他们驱赶。 窗外依旧晴朗闷热,远离前院的小屋宁静,只有风吹过林叶的声音在提醒她尚在人世间。 Alpha以小臂遮住双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休息,微弱的桂花香被苦涩消磨干净,直到红日逐渐往下跑,轻飘颤抖的自言自语响起:“阿娘,我真的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报告,是她们让我虐的,和作者没有关系! 明儿入v,万字虐小江吧【摸下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风随散 70瓶;柠檬精酸哭了 30瓶;小煜 15瓶;汤臣4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元康七年, 春。 江辞卿刚满十五,是在阿娘长辈的庇护和宠爱中长大的孩子,青涩眉眼尽是年少青涩的肆意劲, 及肩的黑发被清风扬起,随意且张扬, 就像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橘子汽水。 昨晚熬夜抓了知了猴, 今早就乐颠颠地往后山村里的长辈家中送。 村里人不全将自己看做江家家臣,更多时候都只将江辞卿看作顽劣、惹人疼的孩子, 对江辞卿比对自家孩子还要宠溺。 被随机选中的许凌叔,乐呵呵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知了猴,处理后又怕她不够吃, 翻出自家小儿子藏起来的存货, 两批混在一块, 将铁锅里的油烧热, 继而噼里啪啦地往下丢。 许凌家的小儿子捂着被威逼后的耳朵,眼巴巴地蹲在旁边,视线时不时扫过坐在小板凳上、喝着专属牛奶的江小家主,昨晚找知了猴的时候就让她多抓了些, 没想到自己就留下一点也会被老爹惦记上。 许幺儿一阵郁闷, 可又转念一想,江辞卿每回都会分给他一半,他少她多, 那就是他赚了啊! 他咽了咽口水, 又开始期盼地瞧着冒着香气的灶台。 这知了猴多是孩子尝个味,为了江辞卿吃着更有味道, 许凌故意多加了辣椒和麻油, 大力搅拌后拿出一大一小的瓷碗, 铁铲大力一刮,直接将知了猴分成两份,多的那一份往小家主怀里一塞。 还没等江辞卿开口说谢谢,他就乐呵呵道:“你廖叔今天买了块好肉,让你今天去他家吃。” 这可不是驱赶、怕江辞卿多吃他家一口饭,而是真心实意地惯着这小孩,生怕自家比旁人差了些,让江辞卿没吃着好菜。 江辞卿早已习惯,双手捧着大碗,笑眼弯弯地答应了声,边吃边往右边小路走。 在旁边等待已久的许幺儿赶紧上前,踮着脚往小碗里一看,就剩下了最小的四五个,不仅没占着便宜还亏了不少,小脸顿时一垮。 许凌才不惯着他,大脚往屁股上一踹:“看什么呢?还不快端到餐桌上,等会要吃的。” 得,四五个都没有,还要全家分…… 许幺儿心里苦,许幺儿捧着小碗,看着里头金黄焦脆的知了猴,只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旋即又听见自己老爹在嘀咕是不是该去买块好肉,阿辞好久没留在自家吃饭了…… 许幺儿叹了口气,确实是亲生的,亲生的才能那么糟蹋,紧接着又开始期盼起来,他爹做的红烧肉可是一绝。 再看另一边,江辞卿刚走到廖家门口,就被廖嫂子热切地拉着进去,廖叔懂木匠活,平日得闲都在套鼓他的一堆木头,专门为江辞卿刻了带竹叶的小碗还有板凳。 几个小孩都委屈巴巴地坐在桌子前,江辞卿没来之前,廖叔都不给他们动筷子。 “怎么现在才来?”廖叔长相沉稳严肃,但看向她时却露出几分温和,哄孩子似的开口。 江辞卿有些不好意思,举了举手中的小碗,解释道:“刚刚让凌叔给我炸了知了猴。” 他顿时皱眉,不满道:“许凌那手艺能吃吗?下次来廖叔这里,廖叔给你加点芝麻进去,保准比他炸的香。” 旁边的廖姨先是拉着她坐下,又道:“你叔说的对,许凌那手艺还是差了些,你看看这碗里的辣椒,一看就是他没炸好,故意多放了辣椒,盖住糊味。” “对对对,”廖叔立马笑着应和。 江辞卿刚坐稳,那小碗立马就多了几块肉,旁边还有特地提前舀汤放凉的一个小碗。 廖家小女儿拿着筷子,想夹个放在桌面上的知了猴,结果被自家娘亲拍了背,低声斥道:“那是阿辞的,想吃自己抓去。” 小姑娘嘴一撇,她才不傻呢,等会吃完饭偷偷找阿辞要就行了。 她与江辞卿一般大,平日里最爱粘着小家主,笑眯眯地挪着板凳,故意往江辞卿那边靠。 江辞卿胃口不大,又惦记着别个碗里的知了猴,根本吃不完这叠成小山的回锅肉,捧着饭碗时悄悄抬起眼观察,抓住机会,一筷子夹住几片肉,迅速往旁边的小碗里丢。 廖家小女配合地把碗朝那边递。 电光火石间,一递一接瞬间完成。 两个小孩子相视一笑。 廖家父母也笑,不仅不揭穿他们,还奖励了江辞卿一筷子肉和河蚌。 就这样,在江辞卿的努力下,在廖家夫妇的鼓励中,江小朋友终于在即将要撑到嗓子眼的时候扒完了饭,还没放下碗就被廖姨抢去,让她吃饱了出去玩就行。 江辞卿挠了挠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廖叔很是敷衍,连忙点头:“是是是,我们阿辞长大了,” 话风一转,又笑道:“等会是去和长杰骑马呢?还是和阿福去河边下竹笼?现在太阳还没落下,赶紧去吧,别黑漆漆、瞧不见路了还在外头玩。” 江辞卿嘿嘿一笑,乐颠颠地抱着小碗往外头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4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