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曲调悠然细腻,再无当年的忐忑犹豫不安,将连自己都难以言尽的炙热情意,毫无保留地述说出,辽远笛声摇响檐角的铜铃,越过红墙,传向帝都各处。 “母皇!母皇!阿娘来了!” 趴在窗边的稚儿兴冲冲地喊,同样式的丹红襦裙,脸颊上鼓起的婴儿肥也染上同样眼神,如同一颗刚摘下的红皮荔枝。 坐在床边的许浮生没理她,只是侧耳静静听着,不知回应起什么,唇畔带着淡淡笑意。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激昂欣喜的曲调越来越近,整齐划一的舞步声传来。 站在一边的秦允儿连忙抱下小家伙,关紧窗门,落下锁。 尺八曲到了尾声,长队走到宫殿门口。 因是许浮生娶亲的缘故,并未有人拦门,江辞卿顺畅来到门口,放下手中尺八,嘴唇碾磨,掌心已冒起薄汗。 即便心中有底,即便已到了这种时刻,即便不再是曾经的笼中鸟,但也忍不住忐忑紧紧。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要抬手敲门时…… ——咿呀! 木门被拉开,及膝高的小儿扒拉着门缘笑,眼睛弯弯如月牙,机灵又可爱。 可一向疼爱女儿的江辞卿这一次却没弯腰将她抱起,视线凝在站在门口的女人身上。 凤冠红裙,银发盘起,越显脖颈修长,耳畔挂着副竹型翡翠耳坠,眉间描着朵红笔花钿,得天独厚的五官在淡妆加持下,越发艳妩,一双桃花眼泛着粼粼水波,多情又缱绻。 红瞳与黑瞳对视。 一个人在门内,一个人在门外,周围红绸灯笼,热烈歌声仍在继续。 江辞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眼前闪过过往一幕幕, 拼命抓住一丝希望的少女,自以为要忍受不甘、折断脊骨,却撞入一双如红宝石的眼眸里,心甘情愿地往难以回头的深渊里跳。 她生涩、懵懂地勾/引,许浮生的试探与纵容。 在危机四伏的蛮荒之地逃亡,生死边缘的相互倚靠。 在冰天雪地的逃亡中,江辞卿不是没想过回头。 三年的分离,一面是难以抑制的思念,一面是没办法卸下的仇恨与责任,试图露出些许马脚,却被理智压制。 再次见面是不知所措下的嘴硬,一边告诉自己不能靠近,一边小心翼翼试探,生怕对方对自己只剩下被抛弃的恨。 车厢中隔着面具的短暂触碰、墙外折桂、秋猎时的挣扎与沉沦、隔着高脚杯的嫉妒、书桌上的耳鬓厮磨、路边的馄饨,还有风雪中的绝望对视。 划开界限的决然话语、温泉中的哭泣坦白、细雨破屋的相贴、强忍着羞涩的告白,还有烛火帐篷中的极力缠绵。 一转眼,匆匆过去那么多年。 春来暑往七个秋,这是她认识许浮生的第八年,下一个秋天,她是她的妻。 江辞卿发着愣,不知道眼前是梦还是现实。 许浮生好似看出她所想,无奈又纵容的笑起来,眼尾的薄红散开,比屋外的桃花更艳丽,千回百转的语调缠绕开,最后归为一句尾调柔和的嗔怪:“傻狗。” 她抬起手,浓郁的龙舌兰随之涌来。 江辞卿连忙抬手接住,无需思索就上前一步,略粗糙的手指挤入指间,与之十指紧扣。 “姐姐,”风雪吹走声音中的稚嫩,余下成年人的沉稳暗哑,带着厚茧的掌心传来温热,使纤细白皙的手染上薄红。 歌声依旧,余光扫过被秦允儿抱起的小家伙,她深吸了口气,压住急促跳动的心跳,稳稳当当地牵着许浮生往外走。 夜色悄然而至,灯火随之亮起,天边炸开炫目的烟火,将欲沉的天色照亮,楚歌依旧,众人围绕着并肩而行的两人身边。 拜天地、结青丝、换信物,两人交叠的手一路未分开过,黏腻的汗珠被挤压在掌心,唇边的笑意越浓。 因嫁娶不明的缘故,这最后的酒宴也变成两人一起,心思各异、准备灌酒的人只能讪讪放弃。 毕竟谁能抗住女皇陛下在江辞卿身后,有意无意瞥来的淡淡一眼呢? 准备帮家主挡酒的阿福、狄长杰等人没了用处,仗着从小长大的情义,被许浮生浅浅容忍了些,于是反倒成为了场中灌江辞卿酒最多的人。 灰云遮掩圆月,此刻的帝都陷入喜庆的狂欢中。 琥珀酒液大桶大桶往外分,但凡挂上红绸的人家都能领到喜钱,许浮生不仅下令大赦天下,还免平民百姓一年的税,她用她的方式,表达她的欢喜。 木门被打开,入目依旧是一片红,桌上摆着干果等物。 女皇和将军此刻都变成了没脾气的木偶人,听着请来的姨婆,该丢瓜果丢瓜果,该丢钱币丢钱币,再同饮合卺酒,好半天才把那些人盼出去。 有些醉的江辞卿坐在床边,只倒映着一人身影的漆黑眼眸,覆上层朦胧水雾,等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她又开始憨憨地傻笑。 旁边的许浮生看得无奈。 当真是高兴傻了,一晚上都在傻笑,无论敬酒的人是谁,只要说句百年好合之类的话,江辞卿就把对方当亲兄弟,无论多大杯的酒都一口闷下。 若不是自己在身后,指不定喝成什么样。 无可奈何的女人抬手,在某个傻狗眉间戳出月牙般的痕。 江辞卿也不生气,甚至微微倾身,方便对方的欺负。 “傻子,”她嗔怪了句。 江辞卿拉住她的手,憨笑回答:“你的傻子。” “朕可不要傻子,”她扯了扯手,却被大力握住,没再挣扎。 江辞卿瞪大眼,总是很轻易就被许浮生骗到,笑了一整晚的脸终于垮了下来:“不行!” “哪儿不行了?朕又不喜欢傻子,”女皇陛下有心逗她,笑盈盈地开口。 “我们成亲了,你不能不要我了,”她委屈嘟囔。 “谁成亲了?”坏心眼的人还在逗弄,作为某人新婚夜的惩罚。 “我和你,”大狗扒拉着她的手,往下划拉,微微偏头,温凉掌心贴着醉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眸越发乖训。 “我和你是谁?”许浮生今夜格外有耐心。 对面的人停顿了下,好似在疑惑她的明知故问,但仍老老实实回答:“许浮生和江辞卿。” “怎么了?” “成亲了,”江辞卿下意识回答,紧接着又补充道:“许浮生和江辞卿成亲了。” “江辞卿嫁给许浮生了。” 下一秒,回答对问题的小狗有了奖励,覆在脸颊的手箍住了下颚,江辞卿被迫扬头,烈酒的浓香涌来,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越过理智直接反馈了最正确的回答。 一连两次,奖励叠加,倾身而来许浮生勾住里头的竹蜜。 杵在床褥上的手骤然抓紧,手背是的青筋鼓起,已验丰富的江辞卿即便在昏醉时,也能逐渐侵占往前,将主动权抢回自己手中。 喜被泛起褶皱,交缠成一块的温热气息逐渐绵长,凤冠摔落在地,如绸缎的银发披散落下。 江辞卿努力拉开距离,额头与额头相抵,眼眸中海浪掀起又落下,最后化作无法掩饰的情意,暗哑的声音响起:“今天的许浮生很好看。” 许浮生挑了挑眉,正想说些什么,那人又一下下贴过来,温声补充:“你每天都很好看,但是今天非常好看,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更好看。” 竹香与酒香交融,清甜的气息将两人缠绕。 江辞卿好似有一箩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述说,所以一遍遍重复:“姐姐,我好高兴。” “我高兴极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高兴。” 她笨拙地表达,堂堂一个在书海里长大的世家子,在心上人面前,总是嘴笨词穷,没读书的人都知道背两句诗,可她只会不停地重复我很高兴。 最没有耐性的女皇陛下仍由她重复念叨。 “许浮生,我好高兴。” “许浮生,”江辞卿恨不得把翻腾的感情揉碎,掺到无法再温柔的声音里头。 “陛下,” 许浮生贴了贴对方唇角。 “姐姐,” 许浮生指腹捻上这人的耳垂。 “媳妇,”还没有说完,江辞卿就自顾自地笑起来。 许浮生也跟着笑,咬住她的脸颊以示惩戒。 “娘子,” 许浮生用力了些,在厚脸皮上留下一圈牙印。 “夫人,”江辞卿揽紧她的腰肢。 许浮生蹭了蹭那牙印。 “我的女皇陛下,”得了甜头的江辞卿反复试探,以往难于启齿的称谓一个个冒了出来。 宝贝、乖乖、娇娇儿、爱妃、小猫。 许浮γιんυā生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喜欢与否。 最后江辞卿还是回到那个最喜欢的称呼:“姐姐。” 许浮生抬了抬眼帘,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水洗后的红宝石,是达官贵人收不到的珍品,可有人偏偏能将其归为己有。 江辞卿低头,将她的宝石藏在温热的唇瓣里。 先是腰带,继而是红袍、里衫。 红烛摇曳,床帘被拉上,用心整理的喜被再添褶皱。 强撑着清醒的人抵住对方肩颈,毫无作用的坚持:“洗澡。” 她不喜欢江辞卿身上有酒味,或者说是有别的酒的味道。 “等下,”开合的肩胛骨,曲起的脊背满是刀痕,微微鼓起肌肉线条干净凌厉,如同一只饱受风霜的豹子,随时都在蓄势待发,准备扑倒猎物。 “快点,”许浮生偏过头,瓷白脖颈绘着青色纹理,眼尾的红蔓延开。 “一次就去,”Alpha熟练地讨价还价,带着厚茧的手在桃尖上撩/拨,试图将更浓重的酒液取出。 “不行,”许浮生态度坚决,可下一秒就变了声调,抬手抓住匍匐往下的脑袋,黑发在指间滑过,腰腹骤然绷紧,屈膝想往上,又强行忍住。 屋外喧闹依旧,主角离场后的宴席没有因此平淡下来,觥筹交错,酒醉后的话语更多更杂。 阿福和狄长杰一齐坐在门槛上,笑着将那酒坛撞了一次又一次,琥珀色的酒液摇晃而出。 “就一次,”向来纵容的女皇陛下,扬起下颚配合对方。 “那可不行,”小狗抬起头,漆黑的狗狗眼写满认真:“当然不只一次。” 压着后脑勺的手用力往下,气得女皇陛下忍不住提醒专心。 杵在被褥的小臂终于不再孤立无援,曲起的膝盖往上打着圈。 收拢或张开的手掌给予最正确的反馈,于是江辞卿跟着它的指示,或重或轻。 月从云中挣脱而出,酒坛再一次碰撞。 狄长杰突然挠了挠头,转头看向阿福,一副心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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