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忆姝与她并肩去看百姓陆续撤离,看到这场景果真如她所说一般——百姓虽然匆忙,但到底是有经验的,大部分人都能赶到避洪台落脚,在人海之中,明忆姝还看到了抵达此处的官吏,众人齐心对抗天灾,场景极其壮观。 姜琼华站在高处,沉默地注视着百姓全都撤离,她目光冷峻淡漠,不仅仅是在看着此情此景,更是考量着当地的官员……那些她一手栽培起来的,有利于朝政的好官。 大义之下,明忆姝重新认识了不一样的姜琼华,她发现对方身上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也没有印象中那样绝对的恶劣,至少这个人只祸害了自己,对天下而言还是有些好处的。 姜琼华不发疯的时候,也是朝堂翘楚。 明忆姝不自觉地想到了与对方有关的事情,对方离开京城那般久,权势怕是早已旁落,可千万不要叫更奸佞之人夺了位置,扰得天下更加鸡犬不宁。 于是她问姜琼华道:“你何时归京?” “你在赶孤走吗?”姜琼华回过神来,转身回头看着她,随即又改口问,“还是你在关心孤?” 明忆姝:“二者皆有。” “孤离开京城的这段时日,确实有不少不自量力之人来挑衅试探,但孤能应付得来。”姜琼华说,她手中的权势不会落到旁人手里的,她只是想带明忆姝回去。 明忆姝无话可说,不知对方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若跟孤回去,孤便能及时解决那些积压已久的事情,北地战事南地水患都能最快地得到解决,不会出现那些无人做主的情况,毕竟这些事情也不能长久地拖下去,拖得越久,死的百姓就越多。”姜琼华看似在谈天下事,实则隐隐在拿大义去绑/架明忆姝,试图逼对方心软,同她早点儿回京城去。 明忆姝听出了这人话语里的逼迫之意,不禁自嘲一笑:“做人怎能如此奸猾,玩忽职守的人是你,离京来死缠烂打的人也是你,而你一开口,却把错处都归到了我身上——你分明知道我听了会难受,每夜想起也会觉得愧疚。拿愧疚来逼我回去,手段属实卑劣。” 姜琼华没有一丝被人拆穿的尴尬,她坦然地直视明忆姝,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既然都已经说白了,那忆姝是否愿意同孤回去呢?” “我无时无刻不想远离你。”明忆姝也有些疲乏地牵起唇角,说道,“姜琼华,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心狠的女子,你耗尽心血为芪州培养勤政爱民的官员,却可以波澜不惊地用这些百姓的命来做要挟,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敢用大义来威胁人。” “谁平生不是为了利己?”姜琼华紧紧握住明忆姝的皓腕,转而问她,“你觉得孤有多少仁义道德,孤为什么不能用这些来劝你回头?天下是孤的天下,孤想如何都可以。” 她还是改不了性,明忆姝知道这些想法是自己与她直接不可跨越的鸿沟,她们本就不是一类人,看法怎么能相同? 姜琼华从出生便是皇权王族,是底层草芥永远观望不到的阶层,此人是古代权贵,眼里没有平等一词,万物的生命、尊严、自由与她而言都是随时可以摒弃掠夺的,她永远高高在上,这辈子都不能低下头。 明忆姝永远也不能理解她,就像她理解不了明忆姝为何屡次要离去,她们之间只能揣着心事去粉饰太平,完全不能推心置腹地相处,一旦靠得近了,得到的全是伤害。 既然如此,何必追求破镜重圆? “我永远都不能与你感同身受。”明忆姝站在雨中,推开她的伞,苦涩道,“琼华,你独自回京去吧,我无法与你回去了。其实,你觉得天下还需要你去做主,就不该执迷不悟地离京来挽回我。” “可孤一人回去有何用?孤要这破烂萧条的天下有何用?”姜琼华执意为她撑伞,渐渐也起了情绪,“孤喜欢你,真心实意地想与你携手余生,你是孤日思夜想的人,如果孤不能留住你,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孤不在乎那些别的事,孤只想要你。”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缺了,唯独缺一个全心全意都是你的爱人。”明忆姝直白地点出她的私/欲心,“而这世上只有我,只有我你才愿意相信。那六年不只是我的劫难,也是你对我的考量,现在你知道我曾经对你有多么的剖心,所以才觉得此情可贵。你年纪大了,没办法再用六七年去培养一个这样爱你的人了,所以才想着凑合把我劝回去,像以前那样好好侍奉你,是吗?” 听到“年纪”二字,姜琼华很快蹙起眉头,但紧接着她等到明忆姝全都说完了,那不化的愁绪却更添了几分。 “你怎么会这样想孤呢……”姜琼华眼眸一垂,莞尔生愁。 这样的薄情淡漠,每一句都没有半分好,自己在她眼里,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明忆姝再也不会信自己交付出去的真心了,哪怕是真的爱意,也会被对方当成是自己的自私自利。 既然如此—— 姜琼华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在明忆姝心里死一回,才能完全洗掉那种种偏见? 作者有话说: 丞相这章居然还没死成(遗憾)她说下章一定死给大家看。 感谢在 03:49:00~ 04: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奈落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化十 10瓶;黄橙 3瓶;二十四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 ☪ 死讯 ◎姜琼华,死了◎ 避洪的时候, 她们见到了与家人失散了的孩童,那孩子攀在一棵树上,在风雨中哭喊着。 姜琼华侧首给了暗卫一个眼神, 一直跟随她的暗卫便上前把那孩子救下了。 明忆姝有些愕然地看向她,震惊于她居然还会出手去搭救孩童——姜琼华这样的人, 居然还有心善的时候吗? “孤虽然恶名昭彰, 但从来不去欺辱黄发垂髫。”姜琼华解开腕间的系带, 给那小孩系上, 紧接着她安排好了去处,叫明忆姝带着孩童先去避难,她稍后再跟上去。 明忆姝问:“为何不一同走?” 姜琼华给的理由是:“孤不放心百姓, 总得亲自去看看情况,去见见芪州官吏。”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见?”明忆姝不是很理解, 因为此时灾祸依旧没有平息, 局面可以说还很糟糕,姜琼华这样惜命的人, 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以身试险? “局面越乱越能考验官吏的本事,他们不知道孤来了这里,因此也没那些作伪的手段,孤刚好趁着这时候去检验一下此地的吏治。”姜琼华看着她眼睛,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点不大明显的笑意, “你是在关心孤吗?” 明忆姝:“不是,只是随口问问。” “你若实在担心孤,孤也可以不去。”姜琼华停下所有的准备, 含笑回眸瞧着她, “一切选择都在于你, 孤听你的。” 明忆姝只想置身事外,并不愿意来做这个选择,沉默之中,姜琼华渐渐懂了她的意思,临别前还想着来轻轻拥一下她。 “快去快回,不要叫自己受伤。” 明忆姝避开那拥抱,短促地叮嘱一二,“天灾不挑人,你小心些。” 姜琼华虽然没能趁机抱到她,但得到了这几句关心,也觉得满足极了。 “孤知道了。” 明忆姝长久地目送她远去,见她安全抵达了避洪台那边,才放心地带着孩童离开了。 她们搬到了高处的地方落脚,好在此地刚好有屋宇可以留宿,被姜琼华救来的那孩子有些困了,明忆姝为了陪孩子,便特意去哄睡对方。也许是赶路累了,不知何时她也涌上了困意。 她沉入深眠,做了一个异常逼真的梦。 梦中像是会时空回溯一般,她率先看到了避洪台塌陷,姜琼华没能走出那里,紧接着,才是姜琼华登临高处的模样,最后,是那人前往避洪台时说的一句话——只有孤死了,她或许才肯跟孤回去吧。 明忆姝置身于梦境,就站在姜琼华对面听这人说着这不合时宜的晦气话,不禁心中有些愠怒:“你本就身处危险的境地,怎么能口无遮拦地说这些话呢?也不怕一语成谶。” 梦里的姜琼华听不到她的质问,因此还在同手下人打趣:“你们说,万一孤真的死于此地,她会不会心中难受,为孤流下几滴泪来。” 明忆姝实在气她不知轻重,疯劲儿上来时,居然敢拿命去博。 面前人说着自嘲的话语,往避洪台赶去时步履一顿,朝身后遥遥看了一眼:“但孤不能真的丧命,不然等她后悔了,孤也没办法再与她相聚了。” 明忆姝不知这个人成日都在想些什么,她走近了几步,看到姜琼华细金垒丝的耳坠很是漂亮,哪怕没有强烈日光的照拂,依旧闪着烁烁光华,随着姜琼华的脚步一摆一摇……在梦里她没有过多顾虑,也许是因为一时的怜惜,她竟抬手去触碰了那耳坠,好像拿到手里会更安心似的。 面前人也曾是她日思夜想的存在,会常常入她梦来,被她时刻挂怀。 自从明忆姝死过一次后,她其实很少再能梦到姜琼华了,像是大脑不想让她去回想那些苦难之事,所以她宁愿梦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人都不会再去梦到姜琼华。 这样一来,她记得梦里的姜琼华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前那种刻薄冷漠的模样,鲜少出现眼下这种微卑苦涩的情绪。 现实里明忆姝断然不会心疼她,可这毕竟是梦,梦中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明忆姝刻意压制的私心无所遁形。 她无声间取了姜琼华的耳饰,用手指轻轻抵了那人的唇,仅此而已。 在梦里她拿走耳坠便没有再做些什么,但这种举动是她在现实里根本不会做的。 梦境继续回退,明忆姝看到她们还未出发时,姜琼华独自守着门过夜,也没有和她刻意卖惨,只是安静地等在门口等了一整夜,没有让她知道。 · 姜琼华离开明忆姝身边后,便开始筹谋假死之事,她想重新在明忆姝那里得到彻底改观,一次身死绝对可以洗刷所有的恩怨情仇。 她知道这是办得到的,因为当初明忆姝死去时,她也险些没能挺过那种巨大的打击,那种自责与愧疚是那样磅礴且盛大,足以弥补两人之间所有的隔阂。 所以,必须想办法让明忆姝信她死了。 姜琼华走向避洪台那边,边走边盘算着自己的死法:“被洪水带走是不是有些虚假了,见不到尸体,她是会怀疑的,或者也会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孤没死,只是没了踪影。” 暗卫们纷纷劝她不要涉险。 “孤又不是痴儿,心里是有分寸的,自然不能真的死掉,”姜琼华说,“但只有孤‘死了’,她或许才肯跟孤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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