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刀是好刀。年轻人这次的态度却变了。 她最早见到这个年轻人是在一个囫囵梦里。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第一次这人不说话,看着她笑,像个神经病。 苏锘本以为自己是看到路边某一个人印象深刻才导致清晰地见到了一个神经病。 或是被那几天的事弄乱了脚步。总之,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个年轻人也没再见过。 第二次,她刚从梦里的一场火灾中惊醒,桌边的蜡烛被她碰掉了。她揉头捡起蜡烛,又趴着睡了。 那个年轻人还是笑着,苏锘嫌烦就在梦里盘腿坐下,带着怨念地盯着这个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来扰她好梦的年轻人。 年轻人随后准确地说出了苏锘正在筹备的一件事。 那件事准备得隐秘,没有人会在意。苏锘在那段时间以修剪花草的借口买了一堆廉价刀具。 小到裁纸刀,大到杀猪的菜刀。 不过因为价格问题,那把杀猪刀一点用也没有,切剪东西甚至还没有剪刀快。苏锘后悔地在晚上把这廉价品踩了一脚。不堪重负的杀猪刀裂成两半,被苏锘丢进了这条街有人落下的装烂菜叶的竹篮里。 苏锘也就再也没有买刀的想法。 同样买来的生锈裁纸刀也被丢进抽屉。苏锘的计划,被搁浅了。 年轻人当时就笑着,对苏锘说:“你在计划着杀你的父母。” 苏锘虽然在梦里,但背后还是浸出了一层冷汗。她日日夜夜都在筹备的一件事被别人这么一说,就好像变成了一件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小事,看上去一文不值。 年轻人没有对苏锘的表情做任何评价,他摊摊带着黑手套的手,语气略带点无奈:“可是,你怎么确定你做的是对的,又怎么确定你真的是帮忙社会的事呢?” 苏锘当时比现在更倔,也不爱搭理人。闻言浅色的眼珠扫过年轻人,站起身等着对方的下文。 年轻人既然会找上她,就说明这人也是想干同一件事。苏锘对于神神鬼鬼这些事信得不多,但有人清楚地知道她在干什么,又长了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总要听听对方说的再决定下一步。 尽管她相信自己基本上都不会采纳对方的意见。 年轻人知道苏锘没信,他太了解这种心态了。当年他那坚信唯物主义的父母告诉他他们发现了可以治好他“病”的药时他也是这样,站着看着他觉得越来越陌生的父母,之后倚在墙边听他们劝自己。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的江赟也走了很久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说白了我可以控制这个世界引导走向我想让它走到的地方。在这个小区域里,可以算是近乎神的存在。”年轻人手里把玩着从脖子上取下的挂坠。 那个挂坠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也不是现在流行的翡翠一类的珠宝。还泛着蓝光,一看就不是正常饰品。 苏锘彻底认定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但梦里还能见到神经病这种事确实罕见,她估计是平日里闷久了,生出了想和神经病说话的欲望。 她很像见到一心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神经病亲眼看着她把他的世界一点点推翻的过程。 苏锘记得花店被一个熊孩子闯进过。那孩子傻乎乎的,看着就是没长脑子的样子,也胖,却没有别人家胖小孩的可爱。 反正从头到脚就写了一字——“莽”。 进苏锘的花店跟回自己家一样,对着娇嫩的花也不客气,有一朵揪一朵。转眼肉肉的手上就抱了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鬼子又进村扫荡了。 小孩的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等小孩基本把花糟蹋了一遍才来。苏锘那时刚接手花店,花养回来的不多,但都是小安之前养的。 也算是小安的遗物了。 小孩的母亲穿着旗袍,却遮不住满身的肥肉,父亲倒是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瘦得站都站不住。那女人还磕着瓜子,进来在门口乱吐一气,男人也叫不动那小胖墩,只有女人尖着嗓音喊一声小孩才停手。 唯一没被小孩祸害的只剩一束玫瑰。 那玫瑰确实好看,可以看出小安每天在那上面费了不少心思,那玫瑰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烧起来了。 熊孩子可能也知道喜欢的东西毁掉就再也回不来这个道理,在这嚯嚯半天也不动玫瑰分毫。 苏锘 刚接手花店压了一身火气没处发泄,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熊孩子见父母来了,拉着瘦竹竿父亲的裤腿要买那束玫瑰花,那个女人还站在门口嗑瓜子,闻言乐呵呵地说“小孩未来有出息,都会买玫瑰花了”。 瘦竹竿被两人说的有些迷糊,掏出一大把钞票向苏锘问价。 苏锘也不回答,提醒道:“您儿子摘走的花请先给钱。”说完,把玫瑰拿到自己面前,好像是一种暗示——只要你给了其他花的钱,这束玫瑰就是你的了。 瘦竹竿没见过对自己不敬的人,再加上刚喝了酒,点点头就把钱拍桌子上,看着苏锘把钱收下。冲苏锘扬扬手,示意对方把花拿来。 苏锘认真点好钱,确认无误后把钱锁到柜子里,小孩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步三蹦地来抢花。 谁也没看清苏锘那时的动作。 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下把桌上的剪刀拿起,吓得那三人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她只是动作轻柔地剪下一朵玫瑰,弯腰仿佛要拿给小孩。 小孩拍着手欢呼。下一秒,苏锘的手向天空一扬,玫瑰散成无数片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不是完整的花瓣,花瓣被小刀干脆地割开,要起码三个碎片才能拼成一个花瓣。 小孩哭得大声,苏锘又在剩余的几朵花上划了几刀——没有一朵玫瑰花是完整的了。 她在这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里第一次体会到了当恶人的快感。 尤其是看着对方的世界在自己手心被一点点捏碎后对方那崩溃的哭声。 大部分都不是尖锐的,是可怜兮兮的像小动物的呼吸声,他们不敢张扬了,只怕那人会再踩一脚上去。 那个小孩也一样,他哭着跪在地上,用手扫着花瓣,眼泪混着鼻涕滴到花瓣上。他又把被滴到的花瓣放到衣服上擦。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锘不理解小孩为什么会喜欢那束玫瑰,但她的剪子又悬在还留在花盆里的只剩一半的玫瑰头上,冷冷道:“道歉。” 小孩抬头,差点又留了一地眼泪鼻涕。 他抽涕着,话都说不明白。瘦竹竿看来在家里没实权,胖女人也不知去哪了,应该是去找警察了,苏锘默数着秒数。 果然,在那群警察到来时,小孩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把捡到的花往瘦竹竿手里塞。 苏锘的剪子有一面是被粘了点胶水,之前是为了不占位置,这时候把这玩意往抽屉下一粘,她手上就空空如也了。 警察看着这一地狼藉,实在编不出来店主发疯把店砸了这种话,只好拉着苏锘说教一通,等那一家三口走后还留下帮忙收拾。 他听到了这小姑娘小声的“谢谢”。瞬间觉得那些强权都是王八蛋。 剩余的玫瑰,被苏锘换了花瓶,摆到了花店正中央的位置,成为每个来花店的客人都会讨论的中心。 也是苏锘最在意的花。 所以苏锘问年轻人:“你有能力向我证明这一点吗?” ---- 江赟不是小安
第88章 问题 问题很正常,但也说明了苏锘设定的计划将被全部打乱。 无论苏锘之后是否选择采取或理会年轻人的建议,她的故事里都不会少了这个莫名出现的年轻人。 除非这个年轻人不想让自己出现在苏锘的故事里。 年轻人估计苏锘视线里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上把玩着的危险性未知的蓝色物体,像是种化学合成品。 年轻人也忘了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了。 有些事在江赟故事的结局的完成后就不太重要了,于是他就没有存心去记。 好像有用化学物质,又好像他父母拿到时就是这样了。 不过这东西确实像是从一块完整的石头下摔下来的一小块。 出于让苏锘信任的想法,他连把石头放回脖子这个举动都没有进行,直接把这玩意放在地上。退后了几步,他现在根本碰不到石头。 要是苏锘立刻去拿那块石头的话,他因为距离也不太好阻止。 不过苏锘只是想让他把石头放下,对那块长得奇怪的东西没有任何探究欲。 他们这样的很适合合作这个词语。 年轻人终于开口:“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呢?” 苏锘反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话题跳跃得快,苏锘好像没有拘泥于证明这个话题。年轻人能找到她,这也算是一种证明了。 “找你嘛。”年轻人不管怎样都是带着笑,像是礼貌。可能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他好像没有意料到话题的转换,对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赋予你能力,这个算回答吗?” 他甚至有好声好气地向苏锘询问对回答的满意程度。 苏锘点头,接着说道:“给我一把刀。” 年轻人了然,这才是苏锘想要的证明。 苏锘不缺计划和时间,但她真的找不到一把廉价又趁手的刀具。比起找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商量更加完美的计划,倒不如从这人手里拐把刀。这样,也算离计划又近一步了。 钱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不能随意使用。 再加上先前被那个卖刀的无良商家骗了一把,她用来自由支配的钱已经花光了。 等于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和目标倒退一点。 年轻人不在意苏锘的直接,她一直都是这样。之前是游昭教的,现在应该是本性难改。 于是他同意了这个要求,拾起放在地上的石头时说道:“神将降罪于罪人。下次再见,我能力的借用者。” 这是一个引导。 年轻人在用这句话来告诉苏锘:那些罪人是必死的,而执行者从这个年轻人改成了苏锘。 所以,他最后叫她“能力的借用者”。好像苏锘只是借用他的能力干了点事,之后他就把能力收回这么简单。 没有说原因,没有说苏锘要承担的后果。 而在那座府邸她才明白了问题。 ——年轻人要帮助她不是为了纯粹的嫉恶如仇,只不过是一步必用的棋子。 虽然这里证明了年轻人真的有能力当“神”,但他确实没给苏锘刀。所以苏锘找他要了把刀。 苏锘困得把头趴在桌上枕着左手,右手仍写着字——她还差一笔钱就可以去施行计划了。 她忘了关唯一的一扇窗户,一阵疾风吹过,没骨气的蜡烛灭了。 苏锘不知道桌上滴了多少蜡油,但她还是可以确定蜡油还没有凝固。要是现在就莽撞地碰上去,要么被烫到,要么她就被沾一手的蜡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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