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唠,都是些没啥营养的吐槽,杨迩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人流,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与安全感。
她在来实习之前,虽也有担心,内心却是自信的,并不真的认为自己做不好,这一周熟悉工作后更是没什么担忧的了。
她本以为自己很从容,可是和叶玖在一起不过脑子的说话,才惊觉自己一直紧绷着神经,永远在斟酌考量。
哪些话要大胆说,哪些话最好别说,哪些话要怎么遣词造句才能说好,怎样让任务顺利,让客户满意,让同事喜欢。
初夏的夜晚,风吹到身上都是温柔的,露天的餐厅里,头顶上是白玉兰的叶子飒飒作响,对面的小富婆在阔气的给杨迩选酒,隔壁桌主人的小狗蹲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冰淇淋车上的气球。
杨迩突然有些迷茫,以后的人生都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她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多么淡泊名利的人,她喜欢目标明确,谋定计划,迅速行动。然而新阶段里的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泰然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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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椰晚上十一点多还坐在烧鸟店的吧台边兴致缺缺的喝橙汁,一旁是大合伙人在喝清酒。
大合伙人姓段,一般这样的得叫一声段par,但段par已经很久不带项目,大家便开始喊段总。
段总年近四十,个性鲜明,十分任性武断,因此争议颇多,有人骂他德不配位,有人赞他有钱真发不玩虚的,然而不管外界怎么评说,段总对程椰是很好的。
程椰是很聪明,也很能吃苦,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要走到今天,时机、运气、贵人缺一不可。
程椰硕士毕业回国后就在段总手下做项目,可以说一路都是段总提拔上来的,段总觉得程椰像自己,很是欣赏,又是个说一不二的独/裁暴君,想要提一个人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因此即使如今公司内部有些派系站队的苗头,程椰也一概装作不知道,一来是知遇之恩,二来是她确实懒,不想掺和,只想做好要做的事情,到点拿钱。
段总在和她谈长沙的一个项目,想让她过两周和他去跑一趟,镇镇场子,程椰自然没什么好推拒的,两人又聊了点项目上的细节,便开始喝酒的喝酒,喝橙汁的喝橙汁。
段总其实也是个话不多的人,小时候大概是个沉迷学习的冷漠小男孩,一路跳级连升,16岁就上了名校,人生顺利到嚣张。
程椰也是个安静的性子,因此两人经常不说话也不尴尬,她爱满世界跑,再累再忙,年假也要出去玩一玩。
段总今天心情不错,便问了几句程椰的旅行计划。
程椰没太想好,随意敷衍了几句,段总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提一提,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你还是单身吗?也快三十了,还没个打算?”
程椰咬着吸管,还是很敷衍的语气:“单身,热爱工作呢。”
“这话说的,我不给你操心操心都对不起你了。”说完,段总真的开始翻手机想找找人了。
程椰一看这架势,赶紧坐正身姿:“别,我好的很,您歇着吧,真关心我,咱们银行卡上见。”
段总划拉手机,完全屏蔽她的话:“我说认真的,你也该考虑考虑了,我这有,喜欢啥样的,从教授到高管到富二代,啥都有。”
程椰无奈:“别操心了,我真没这想法,以后有了再找您好吧。”
段总也是心血来潮关心她,见她勉强也不多说了,程椰给这一出整的连橙汁都不想喝了,借口去卫生间,想着回来差不多可以收摊了。
这一去便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林阚的那个实习生。
那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简单宽松的白T恤,戴了副黑框眼镜,抿着吸管也喝着橙汁,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听旁边的两人讲话,整个人清清爽爽,看起来闲适地很。
程椰饶有趣味地仔细打量,上次见面是工作日,小姑娘穿着还算正式,人也正儿八经的乖巧样子。
这回私下一看,嗯……
怎么说呢,程椰姬达响了。 ----
第 3 章
今天是于隽牵头,约了杨迩和一个新来的实习生Ryan见面,Ryan是个一米九的华裔男生,美国长大,中文流利,和于隽在美国是研究生同学。
Ryan之前在Y家实习,杨迩想打听一些Y家的情况,Ryan刚进组,也想了解了解这边的情况,白天随口聊了点背景信息,一拍即合,约着晚上详谈。
这天杨迩七点多就下班了,想着先回去洗个澡,等于隽和Ryan下班。
她在寸土寸金的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步行15分钟就到,洗完澡,叶玖得知她下班早,拉她做司机和苦力去超市大采购,小富婆住的不远,坐拥一个普普通通的180平大豪宅,今天开了众多豪车中平平无奇的卡宴。
等到一起忙完已经快10点,杨迩准备打车回公司附近赴约,小富婆塞了一堆吃的喝的在车里,让她直接把车开走,周末开回来。
杨迩算了一下周三到周六公寓的停车费,决定今晚结束就给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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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车呢,自然不能喝酒,见了面,杨迩点了杯橙汁,三人便聊上了。
Ryan是典型的美式热情,讲起话来手舞足蹈,于隽是个温和精明的人,总能见缝插针的引导话题,杨迩结果导向,很能用令人舒适的方式获取想要的信息。
谈到差不多,开始扯些有的没的,他们俩聊起学校的一些好玩事儿,杨迩在欧洲读硕士,很多事情也觉得新鲜,听的也挺乐呵的。
就是在Ryan哭诉教授如何狠心时,她看到了程椰。
杨迩愣了一下,放下了吸管,条件反射地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程椰似笑非笑,点点头,去卫生间的方向了。
程椰今天不是那个疲惫的程椰了,虽然浑身仍然散发着想睡觉的气场,但穿得精致,卷了头发,还带了耳环,杨迩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很多细节。
于隽和Ryan只是顺着杨迩挥手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多问,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程椰回来时没再看小姑娘,和段总打个招呼就准备撤了,还说这顿她买单。
段总挑了挑眉,以为她是在暗示封口,让他以后少管点私事,点头默认了。
杨迩的注意力早黏在程椰身上了,哪管眼前这俩人哭啥呢,见程椰和一个男人说了什么后开始收拾包了。
她想着今天她可是有豪车的人,给小富婆做千日司机,可不是用在一时嘛,努努力给别人也做一次司机。
便提议道:“不早了,明天还要打工,咱close掉这个史诗级会面吧。”
这洋里洋气中透着阴阳怪气的话术是模仿Ryan,两人哈哈大笑,这一趴就算结束了。
杨迩要请这顿,毕竟于隽是中间人,Ryan给她提供了很多信息,又刚刚回国,就算接风洗尘展现一下热情好客也是可以的,两人听她一顿诡辩,从了,应着可以下次再约。
杨迩开车,不和他们一起走,自己径直去收银台结账。
“您这桌刚刚有位女士已经结了。”
她一愣,还能有谁,人美心善程老师。
杨迩赶紧出去找人,在商场门口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又看到只有Ryan在等出租车,就知道大概晚了一步,和Ryan说了句拜拜,便往回走了,想找个电梯去地下车库。
谈不上多失落,就觉得怪可惜的。
她挺喜欢程椰的,既欣赏她的工作能力,又觉得她的反差很有趣,但她也知道程椰这样的大佬,没有交集是很正常的。
小杨同学正辩证思考着安慰自己呢,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椰正在一家护肤品店买东西。
杨迩笑了下,担心突然出现吓到她,想了想,就站在门口等着。
程椰买完东西一回头就看到小姑娘站门口,见到自己回头了,才笑着走过来:“程老师,要回去嘛?”
程椰如今看这小姑娘的心情不大一样。
今天之前,杨迩在她这只是个有印象的“林阚的实习生”,稍微多回忆一下,还能记得叫杨迩,走子底上面一个尔康的尔。
今天再见她,程椰是看出小姑娘不太直,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身份认同感,加上两次见面对她观感不错,顺手给小姑娘把账结了,一定要说为什么,顶多算是照顾后辈吧。
程椰并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什么都记挂着她就别睡觉了,此刻也是戴个社交面具:“是啊,大晚上的,你也早点回去吧。”
杨迩点头,接上话:“我送你吧,小杨司机今天刚好有车可以开,豪车,配您。“
程椰又被逗笑:“哟,那实习是来体验生活的吗?”
“不,我是坚定的无产阶级,车是资本家朋友的,咱薅她点羊毛。”小杨司机第一时间表明阶级成份。
程椰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谢谢,太晚了,我打车就行。”
杨迩赶紧跟上:“没事儿,您刚刚车费都付了,”说完又很是认真地补了句,“谢谢程老师请客,下次请您吃饭。”
程椰哪能真让小姑娘请她吃饭,她也没时间吃,并不把这种客套话当回事,但想着小姑娘刚刚特地在门口等着,又提到买单的事,干脆答应了:“行,那麻烦你了。”
程椰上车后就犯懒了,不想说话,撑着头看窗外。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街头热闹的像是八九点,多的是年轻人,大概是身边还坐着个年轻人,程椰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刚来上海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研究生毕业回国,签了公司后,四五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周末带她去各个景点打卡,她对未来没什么计划,只想做好能做的,多赚点钱,能实现说走就走的旅行,能买个房子。
她今年29岁,前24年忙于学习,后5年忙于工作,这个“忙”就是真的忙,没日没夜的那种忙,说她佛系吧,她做什么都卷到了最好,说她努力吧,到如今这种挣一挣再往前走一步的境地也没什么念头。
可能早几年她会想往前走走的,到如今的年纪,身边的同学朋友都结婚生子,自己又不是个爱交朋友的性格,能聊得来的人越来越少,工作也从一开始的新鲜有挑战,到现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甚至常有厌倦。
近一年,她确实动过谈恋爱的心思,但细细回溯这份心思,更多的是生活太无聊了,想要用所谓的爱情给越来越平淡的生活一些色彩,又或者说,她的生活已经进入正轨,有资本尝试可能无法预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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