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淼随便听听,没往心里去。 凭借这么多年她对她妈报喜不报忧的认知,徐森淼认定能让家里卖房的事情肯定没这么好收尾, 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徐胜,更是变相佐证了她所有悲观的猜测, 陈旭越是让她别担心, 她就越心慌。 徐森淼揣着那张攒了好些年的银行卡, 连学费生活费都没收,给自己规定每天只花十块钱, 想着不能再和家里开口, 要给爸妈减轻负担。 去华安见林舟, 一来一回, 算上吃饭住宿的费用,要花费将近一千元。 对于一个家里背了外债的家庭来说,一千元不是小钱, 徐森淼不能说走就走, 必须要想一想。 林舟正在给姜宁讲她小时候想养小老虎的事儿, 见姜宁没有认真听,推了推她的手:“你和谁说话呢?” 姜宁也不瞒她, 坦坦荡荡:“小淼啊……” 林舟顿时紧张, 下意识要按她的手机, 碰到后又触电门似的把手缩了回来:“你别和她乱说……你说什么了?” 姜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句话绕三道弯,每个字拉得老长:“能说什么呀——” 林舟气鼓鼓的,一言不发。 姜宁乐了,瞎话说的叮当响,摆明了要气她:“我就是问问她牙龈红肿要买什么药,我最近上火,说着说着话就“吐血”,怪吓人的。” 林舟才不肯信,也知道按姜宁的性子,她既然不想说,那自己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一扭头不理她了,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好奇:“那她回你了吗?” 姜宁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头也不抬:“回了啊。” 林舟心里酸溜溜的:“这么快就回了吗。” “对啊……”姜宁没往心里去,随口道,“周末没课吧。” 林舟的小脾气仿若路边的野草,没得快,长的也快,姜宁几句耳边风吹过,就又复生了。 徐森淼没有明确回复姜宁,但她还是来了,可能是因为林舟的十八岁不是小事,也可能是因为姜宁说,林舟很想你,真的,她和我说的。 南洲到华安可以直达,但为了省钱,徐森淼没坐高铁。而是先坐了一上午客车到邻省,又买了一张从邻省出发的硬座票。 客车行驶时间是三小时,换乘时间是两小时。而绿皮火车从南到北的时间,是十八个小时。 徐森淼为了能出来,提前赶完了作业,头天晚上夜里四点才睡,上了火车她本想休息一会儿。然而列车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没有片刻安宁。 大爷的收音机不间断播报新闻,隔壁小孩骑在妈妈脖子上唱儿歌,斜前方那桌中年男女啃着鸭脖玩斗地主,叫好声摔牌声从下午三点持续到夜里三点。 硬座车厢的灯整夜常亮,后半夜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空调冷气又开始肆意挥洒,徐森淼披了外衣仍被冻得头痛,只好死死裹住帽子,交叉双手塞到腋下,严丝合缝的和窗户贴在一起,尽可能减少和空气的接触面积。 不靠窗的人则要想别的办法,把自己往座位底下塞,往椅套下面塞,往餐厅车厢塞,人和行李箱、背包、蛇皮袋子挤在一起,像是罐头。 徐森淼在冷气和强光中皱着眉闭上了眼,随着列车摇摇晃晃的节奏,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对面的大妈已经脱了鞋,穿着丝袜的左脚就搭在徐森淼膝盖旁的座椅上,背面的男人似乎是睡得不安稳,频繁翻身,他每翻一次,徐森淼的后背就会被顶起一次。 徐森淼又困又冷,头痛欲裂,低头一看表,发现刚过了一个小时,天还没亮。 就这样硬生生熬过一夜,下车时她的两条腿已经僵直了,整个腰背酸胀的厉害,连带着胃里都有了灼热的恶心感,走两步就觉得想吐,牙床似乎是肿的,舌头轻轻扫过去,每颗牙都有种隐隐的松动,用力咬一咬,二十八颗牙,全都在叫疼。 徐森淼太累了,累到要在出站大厅坐上一个小时,才有力气提起包去找公交站。 又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赶到大学城时已经临近中午,徐森淼没有休息,下了车直奔农大宿舍楼,到了楼下,她正想着要不要给林舟发个信息。忽然看见两个多月未见的人提着个不透明的箱子出现,隔着宿舍大厅的安检闸门,和在外面等待的男生打了个招呼。 那一瞬间,压抑许久的疲惫仿佛决堤江水,没过了她的视线,呛进了她的呼吸,只装了生日礼物的书包似乎灌了铅,拉着她不断下沉,徐森淼像是一只被刮断了线的破败风筝,没了牵引依托,摇摇欲坠。 林舟和男生并排走向校门,徐森淼在远远跟着,看见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乎是认识。但又仅仅是认识,不是徐森淼疑心的那种关系。 但她还是忍不住把男生上下打量了个遍,闷闷不乐的想,还不如邓嘉宇,邓嘉宇好歹知根知底,还是邓邓亲哥。 徐森淼的想念不比林舟逊色分毫,林舟有话想说,还能烦一烦姜宁,徐森淼却只能把所有心思压在心底,垒上石头,封上水泥,一日如三秋的熬,这会儿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摸出手机发消息问她:“吃饭了吗。” 林舟看了一眼信息,却没回,随手就把手机塞进了包里,扭头继续和男生说话,徐森淼看得直皱眉,很想捡块石头砸那男生后脑勺。 过了足有五分钟,林舟才重新翻出手机,想了想没说实话,回复道:“正在吃。” 徐森淼有点气了,追问:“和舍友吗?” 林舟琢磨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是自己生日。如果没人陪自己吃饭的话,听着就怪可怜的,徐森淼虽然不方便来。但没准能给自己打个电话,陪陪自己。 于是当着徐森淼的面回复:“没有,她们有事,只有我自己。” 说完,林舟满心欢喜的等着徐森淼的电话,徐森淼却再也没回复。 林城的十月底秋意正浓,行道树上的叶子染了杂色,浓郁的黄和静谧的绿交杂在一起,无一处不温柔,徐森淼在林荫下跟了一路,踩着细碎的天光,和碎掉的别的一些什么。 风筝坠了。 她看着他们两个不徐不疾并肩向前,看着他们两个和来往同学招手问好,看着他们两个走到校门处,上了一辆私家车。 徐森淼站在路边琢磨着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在想,林舟提的盒子里装的是蛋糕吗,男生知道林舟喜欢吃草莓味的吗。 或许知道吧,她疲惫的想,毕竟小舟,从不是自己独享的秘密。 徐森淼租住的宾馆在学校附近,一是因为便宜,二是因为远远的,能看见林舟宿舍的楼顶。 折腾了一圈,到宾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此刻距离徐森淼上次睡觉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个小时,她实在是累了,在路边打包的粥喝到一半就开始想吐,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似乎哪里都不舒服。 徐森淼压抑着身体里的不适,靠在床上缩成一团,刚躺下去就闭上了眼。 她太困了,睡着了。 林舟受舍长所托带着小蛇物归原主,没想到学长实在害怕,还劳动她回了趟家,学长家在市里,和大学城隔着两个区,来回跑一趟将近两小时,等林舟回到宿舍,预定的蛋糕已经到了。 学校不准在宿舍用明火,但学生也可以选择不听,林舟刚一推门,宿舍窗帘发出哗啦一声,上铺端着蛋糕唱生日快乐歌,舍长和二姐看着林舟,兴奋得不行,一直念叨着:“快许愿快许愿。” 林舟被祝福扑了一脸,反应力没跟上,又惊又呆,一时半会儿没想不出什么愿望,闭上眼念念不忘的事儿,居然是徐森淼还没给她回信息。 舍长因为突然有事,只能劳动寿星跑腿,有点过意不去,给林舟切了块最大的蛋糕。 二姐中午吃得少,这会儿有点饿着了,嚼着奶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不会是跟他回家了吧,真有意思,怎么咱们这个专业的,还有人怕蛇啊。” 上铺说学长没准是数羊的,属羊的人和蛇犯冲。 二姐反驳:“属羊的人不是和狗犯冲吗?” 舍长纳闷地看着她俩:“你们确定人家属羊吗?”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笑着,林舟在一旁听着,还是不爱说话,舍长给她切的蛋糕太大了,怎么吃也吃不完,她端着盘子在阳台上吹风,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二姐吃饱喝足,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扭头和她说:“你选的蛋糕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栗子味儿的,回头你把店推给我呗,等我过生日,我也买他家。” 十八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林舟乖乖吹蜡烛,乖乖吃蛋糕,半夜十一点半乖乖从宿舍溜出来,等待即将响起的生日快乐歌。 她和徐森淼之间有很多问题,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不过今天都可以先放一放,放一放,无论如何,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徐森淼的生日快乐歌绝不会缺席。 然而林舟在楼道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半,手机屏幕都没有亮起,她要反应好长一段时间才肯相信,徐森淼把她忘了。 或许是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或许是记错了日子,不知道今天是三十号? 又或许是课程太多,这会儿还在做作业吗? 林舟下意识帮徐森淼找理由。 她赶作业时就在图书馆通过宵的,林舟反覆告诉自己,人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无论如何,徐森淼都把自己忘了,这是她第一年没和自己说生日快乐。 那明年呢?后年呢?林舟控制不住的想,简直要被一句最最寻常的祝福惹哭。 她安慰了自己好半天,最终还是握着手机等到了一点。而后睡了一小时又忽然醒来,还是生气,就是生气。 似乎不该这么生气。 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生日生气。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隐秘的委屈,莫名的担忧,她说不清。 总之她有多想念,就有多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一那年,我去过一次上海,那时候一个月生活费一千五。 因为是瞒着爸妈去的,为了省钱,三天坐了两次硬座,一来一回,加起来将近三十个小时。 小淼经历的,差不多就是我经历的,下了车牙床都在疼,真的不夸张。 放在两年前,这些小舟小淼闹别扭的桥段,我是写不出来的。 不过现在经历了一些事儿,慢慢体会到了生闷气、要人哄、耍性子的乐趣,也觉得还不错,谈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嘛。 气就气吧,这点小破事,说白了就是动心则乱,回头见了面,吵一架就好了。
第68章 淼淼 “那是小淼好听还是淼淼好听。”. 徐森淼这一觉昏睡了将近一天, 她周日下午有考试,周六就要连夜赶回去,林舟一小时一小时数时间, 到底沉不住气,傍晚时分主动问:“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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