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艺术节后,姜宁和她俩亲近起来,林舟发同学录时,最好看的那张给了徐森淼,第二好看的就给了姜宁,三个人路上遇见,偶尔也会结伴回家。 不过只是一起走到公交站,姜宁一个学跳舞的,对运动过敏,能坐着绝不站着,等到天荒地老也要坐车。 林舟尽力压制着让她茫然的占有欲,洗脑似的给自己讲孔融让梨,劝说自己要学会分享,在楼下遇见,也肯拉着姜宁加入她和徐森淼的喂猫小队,给她介绍自己的小伙伴们。 ——“这只乌云盖雪是老祖宗,院儿里的猫不是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孙辈。” ——“那只雪里拖枪是挑食大王,罐头零食统统不吃的,只吃猫粮。” 刚下过雨,地上有泥,姜宁站在干净些的石砖上问:“罐头不是更好吃吗,它好傻哦。” 徐森淼想了一会儿,指向树后面凌乱的废纸盒子:“也可能是舍不得吃,都留给自己的孩子了吧。” 林舟出神的盯着徐森淼指向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问:“猫罐头真的比猫粮好吃吗?你俩尝过吗?” 姜宁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徐森淼则习以为常的抿了下嘴,知道林舟的好奇心又乱窜了。 于是默默把一旁的罐头收好,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搬出了奶奶这个永恒的救兵。 她看了一眼上午摔坏的表,认真地说:“该回家了,奶奶说两点半之前回家,可以吃冰镇西瓜。” 林舟就吃这套,立刻拉着姜宁和徐森淼往家跑。 她依旧不希望徐森淼和别人玩,但也退了一步,准许三个人一起玩。 她和徐森淼吃西瓜喜欢学动画片的样子从中间咬起,被蹭成小花猫,姜宁则规矩很多,吃西瓜要切成块,要用叉子。 她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玩,但徐森淼不能用叉子吃西瓜,这是最大的让步。 然而现在,徐森淼不仅用叉子吃西瓜了,吃西瓜还不叫她了,林舟看着徐森淼一放学就去找姜宁,看着她们俩一起练习,一起回家,就特别不想说话。 她独自一人踩着碎砖回家,哪块儿路不平整往哪儿走,突然认可了她妈先前逗她的话。 知女莫若母,林舒恩说她:气性这么大,真该学唢呐。 唢呐是比钢琴好,唢呐她背得动。 特长生考试安排在五月底,于是林舟过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糟心春天,考试结束她们仨被徐奶奶喊到家里吃双皮奶,几个人开了电视找电影看,听见徐森淼和姜宁聊着要看新出的柯南,林舟又不乐意了,遥控器按的滴滴响,说要看鬼片。 看柯南都不敢睁眼,看什么鬼片啊,徐森淼怕她后悔,在一旁劝:“最近新出的我都看过了,没有好看的,算了吧。” 姜宁看了一眼满屏脑袋的电视屏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跟着摇头:“是啊,怪吓人的,还是看别的吧。” 林舟只是一时闹性子,脑子没捂住嘴巴,徐森淼搭了个台阶,她原本可以顺坡下驴,结果姜宁一开口,她又原地立正了,就要看鬼片,非要看鬼片。 徐森淼一向顺着她,随她去了,姜宁大她俩一岁,自诩是姐姐,也不和她计较,那几年《午夜凶铃》的风潮还没过去,鬼片市场一片繁荣。 虽然制作粗制滥造,没剧情没逻辑,但血浆都没少买,视觉效果拉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平均每十分钟死一个人,死法各异,鬼这个笼统的品类被细分,有被手提包夹掉脑袋的鬼,有被鱼线吊死的鬼,有被头发捂死的鬼,还有被做成人彘,全程在地上蠕动的鬼。 不同的鬼怨念不同,武力值不同,但无论哪一位,伴随背景音乐闪亮登场,都能给林舟吓出一身白毛汗。 徐森淼看过一遍,平静得很,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解着剧情,姜宁看着娇气胆小,实则又挑剔又爱较真,非说人家鬼假发套戴歪了,完全不在状态。 只有林舟吓得直抖,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但她自己选的电影,吓哭也要看完,全程没有捂眼睛,也没有上厕所——等她真的想上厕所时,也不敢去了。 这天周自行随团演出,不在家,林舒恩回老家办事,也没回来,林舟早早上了床,不敢睁眼也不敢翻身,板砖一样定在靠近墙角的位置,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挨了两个小时也没能睡着。 浓稠的夜色中声响被无限放大,微弱的风声里似乎有人说话,路过的野猫叫了一声,似乎是院儿里最馋嘴的那只小玳瑁,林舟紧攥着被角,感觉关节已经被攥出了痛觉,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她害怕。 林舟小声哭了好一会儿,花了全部的力气才敢睁开眼,她哆嗦着拧亮了床头灯,被光线晃了眼也来不及挡,抓救命稻草一样抓起了桌上的座机,夜深了,大家都睡了,可她实在忍不住,还是拨通了徐森淼家的电话。 好在徐奶奶近些日子睡得沉,没有被吵醒,徐森淼声音有些哑,刚“喂”了一声,就听见了林舟稍稍抬高的啜泣,女孩窸窸窣窣的呼吸声和微弱的鼻音夹杂在一起,听起来格外可怜,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小淼——”她哭道。 那是徐森淼第一次深夜离开家,林舟缩在床上,把自己团成了一小团,见到她来哭的更凶了,抑制不住的泪水擦过脸颊,滚进了白色睡裙的领口。 房间只有一个枕头,两个小孩子靠的很近,徐森淼学着小时候奶奶哄她的样子,轻柔的、缓慢的拍着林舟的后背。 于是鬼怪邪祟不近身,两份温度不同的心跳慢慢趋于统一,趋于平稳,林舟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声音还是抖的,但已经不哭了。 “再也……不看鬼片了。” 徐森淼笑了一声,惹来抗议。 “不准笑。” “好,不看了不看了。” 姜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姜宁手里的小玩意儿也越来越多,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就会给林舟和徐森淼带香水小样玩。 她从小在外学跳舞,家里又经营美妆。所以格外讲究,见她俩把香水当花露水喷,愁的不行,手把手教着:“错啦,香水是要喷在耳朵后面的。” 于是林舟和徐森淼喷完,总要嗅一嗅对方的领口,煞有介事的分析:“是铃兰!” 徐森淼扇了扇风:“是茉莉吧。” 林舟小声嘀咕:“就是铃兰。” 徐森淼退了一步,商量着说:“那前调是铃兰,后调是茉莉。” 姜宁在一旁听着,一脸莫名其妙,心说粉色盖子上写的不是rose吗。 学校里老师们瞪大了眼睛盯着毕业班,谁臭美谁挨骂,林舟不会在校张扬。只是睡前玩一会儿,把枕头弄得香香的。 一瓶小样只有一点五毫升,林舟舍不得用,每次只肯喷一下,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嗅到细微的花香。 徐森淼轻轻拍着她的背,窗外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春末夏初,落雨了。 林舟挪了挪,从被子里探出剩下的半个脑袋,抱着徐森淼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气,暗香浮动,她忽然觉得万般熟悉。 不是植物园里见过的铃兰,也不是徐奶奶养在阳台上的茉莉。而且爸爸会买给妈妈的,红色的、鲜艳的、炽烈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耐着性子教了几便,嗓子都喊哑了,顶着一脑袋黑线嚎叫:“是禾苗!禾苗懂吗!不是大泥鳅!” ——艺术节演春苗的泥鳅是谁呢,是我。 林舟只是一时闹性子,脑子没捂住嘴巴,徐森淼搭了个台阶,她原本可以顺坡下驴,结果姜宁一开口,她又原地立正了,就要看鬼片,非要看鬼片。 ——耍脾气非要看鬼片,被吓疯的人是谁呢,是我。
第5章 奶奶 窗外响过最后一声蝉鸣…… 初雨过后没多久,这届第一次实施新政策的小白鼠们就迎来了毕业班考试。 想来小升初在漫长的人生中,不过是个芝麻大的转折点,哨声一响、试卷一交、无论是先前点灯熬油做大题的,还是垂头丧气睡不着觉的,都把“前途”、“未来”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玄乎东西扔在了脑后,瞬间恢复到熊孩子状态,肆无忌惮的冲出了校门。 徐森淼拉着林舟往外走时,一旁骂骂咧咧的家长正在怒吼:“要疯啦!撒丫子跑什么跑!你书包呢!不要啦!” 挨骂的男生完全不管老妈的训斥,顶着一头炸毛,诚心作对似的做了个鬼脸,一转眼就跑远了。 周围的家长们看戏,相视一笑,了然的彼此点了点头:“唉,考完就疯啦。” 疯啦——形象贴切的概括了六年级毕业生的暑假状态,甭管能不能考上徐中,甭管徐中的作业是不是得按斤称,那都是之后的事儿,徐中的作业要写到后半夜又能怎么样呢,至少眼前的暑假他们一个字都不用写,满打满算,可以一口气玩八十天。 于是林舟一睁眼就往徐森淼家跑,徐奶奶庆祝她俩从小学生变成中学生,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 早餐是各种点心小吃,有甜口的醪糟、咸口的虾饺,锅里还有热腾的豆腐汤和生滚牛肉粥,刚把肚子吃了个滚圆又开始琢磨午饭,林舟不抗热,顿顿都要吃凉拌莴笋,徐森淼爱上了拔丝。 于是徐奶奶把红薯紫薯拔了个遍,四菜一汤升级为八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天天不重样,饭后还有椰奶桂花喝。 小个的喂饱了,大个的也有口福,徐奶奶闲不住,今儿个看菜场的玉珠宝塔不错,就腌一坛子酱菜,明儿个看肉摊的牛腱新鲜,就卤二斤下酒肉,徐家只有一小一老两口人,撑破肚子都吃不完,徐奶奶牙口不好。 吃的更少些,于是仍依着旧例,起坛开锅,总要一样一样包好,让林舟带回去些。 林舒恩曾不好意思的推拒过,又被徐奶奶数落了一通,也不再客气了,只是点着林舟的脑袋瓜说:“去小淼家玩可以,但吃完饭要帮奶奶洗碗的,知道不。” 这些话林舒恩换汤不换药的说过很多次,林舟和她妈一起,还没洗手就去捏酱牛肉吃,拖着长音熟练对答:“知道啦——要洗碗、扫地、擦桌子、还要帮忙浇花晾衣服,都记得的。” 入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晚饭从清粥小菜变成了打卤凉面,徐奶奶一餐调三味卤,番茄鸡蛋是林舟的,青椒肉丁是徐森淼的,剁椒荷包蛋是周自行和林舒恩的,再打一碗芝麻酱,榨一罐辣椒油,小孩大人上了桌,个个儿都能吃两大碗。 小孩子长身体,多吃些不打紧,老人家享晚年,多吃些也不打紧,要命的是夹在中间,常年减肥还不掉秤的中年妇女,林舒恩被投喂了小半个月,腰围成功从两尺变成了两尺一,心智也瞬间从孩儿她妈变成了青春期美少女,当晚就痛哭流涕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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