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折枝就像是为了特意来医院吃一顿简陋的午饭。 花落月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揣摩她的想法,旁边的人安静不语,她也就乐得清静,一边继续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一直到手术结束。 医生面露遗憾地看向手术室外面的人,花落月便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抱歉」之后的话她就没怎么再听,只记得医生最后一句是「好好陪陪她」。 郁折枝拍了拍花落月的肩。 花落月只是愣了会儿神,很快反应过来,只是习惯性地想挤出一丝笑意的时候没有成功,但仍然平静而镇定地对医生说了一声「辛苦了」。 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有悲痛欲绝得几乎混过去。 医生和护士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是难掩脸上的遗憾之色。 花落月跟着他们回到病房,看着他们重新替花母接上仪器,可视的图像和数据显示她还活着,但谁也说不准她还能活多久。 医生在病房门口跟郁折枝低声说,花落月比他想象中要冷静多了。 郁折枝朝里面看了一眼,说:“应该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又不是那种还要躲进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孩子。 郁折枝觉得自己的担忧真是莫名其妙且多此一举。 但直到医生都转身离开了,她也依然站在病房门口,挪不动脚步。 花落月就坐在病房里盯着仪器看,没注意到门口的人。 直到某一刻,她才突然惊醒似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发现郁折枝还没走,表现得有些惊讶。 “郁总不是还有事要做吗?”花落月就差直接问她怎么还没走了。 “还没到时间。”郁折枝没有指责花落月什么,低头看了眼时间,恰好司机打电话来说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 她收起手机,在离开之前问:“你想吃什么?” 这一句话问得花落月都懵了一下,露出疑问的神色。 “晚上我给你带点吃的来。”郁折枝说道,“等忙完,晚上我再来看你。” “随便什么都可以。”花落月答道,“我不挑食。” 郁折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那我先走了。” 花落月起身去门口送她,忽的想起外面下雪,又问了一句:“带伞了吗?” 郁折枝说车上有,而且司机会来接她。 花落月便不再多问,只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 等到郁折枝走下去的时候,花落月在窗口看见楼下司机正撑着伞一路小跑过来,楼底下的停车位早就被塞满,还有两辆违规地挤占了道路,外面后来的车根本进不来,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花落月想到郁折枝来时一身的风雪痕迹。 在那瞬间她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最终只能化为一个无奈的苦笑。 原本的剧情里面,大概也是这样发展的吧。 所以原主才会变成最后那副模样吗? 花落月忽然之间有些庆幸自己是真正经历过风霜的成熟大人,才不会因为心底那些许的动摇而产生什么妄想与盲目的期待。 她只需要知道,郁折枝确实是个好人。 对她而言,郁折枝是值得感激的恩人。 仅此而已。也只能仅此而已。 - 郁折枝听说花母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才刚刚结束一场谈判,走到楼下的路口。 司机已经在那里等她。 “回公司吗,郁总?”司机问。 “不……”郁折枝只迟疑了半秒,便说,“去医院……” 等到了医院,花母刚刚进行完最后一轮抢救与检查,最终被宣布死亡,正被护士推走。 郁折枝停在拐角给他们让道。 医生问她要不要再看最后一眼,她摇了摇头。 郁折枝看见花落月站在病房门口,正朝着这边看,但并没有任何追上来的意思。 或许是死亡或者昏暗光线带来的错觉,她身上显出几分阴郁的气质,有些死气沉沉的。 但当郁折枝走近几步,便觉得那只是一种错觉。 花落月朝她看过来,像是才注意到郁折枝来,对着她笑了笑,说:“抱歉,本来不想拿这种事打扰你的。” 郁折枝嘴上说:“我原本也没什么事。” 花落月面色苍白地笑笑,没接话,只说:“我想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埋在老家的后山,她以前提过,说死了之后也想落叶归根。” 郁折枝问:“要我陪你去吗?” 花落月摇了摇头:“乡下地方,挺远的,一来一回至少两三天,还要去拜访以前的亲戚解释一声……挺麻烦的。” 郁折枝就不再多说了。 她再怎么好心,也仅仅还只是「好心」,做不到放下手头的工作,事无巨细地去帮花落月处理她妈妈的后事。 那些花落月自己都不怎么联系的亲戚,她更是懒得去与他们打交道。 郁折枝看了她许久,最后嘴里也只冒出来两个字:“节哀……” 花落月木着脸点点头,走廊上安静下来,但她脸上的笑意还是一点点散去了。 花母算是病逝,在A市也没有任何亲人,就算是X市那边,数得上的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花落月也没有大张旗鼓风光办葬的打算。 早先她就已经考虑好,若是真的救不过来,能回X市就知会舅舅一声,来看最后一眼,如果来不及回去,那就带着骨灰回去,按照花母的遗愿将她埋葬在乡下的老家。 现在只能选择后一种。 没有仪式,那么一切就很简单了。 郁折枝是等着花落月一起出医院的,看她有些恍惚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不由分说将她拉上了车,叫司机送她们回公司附近的住处。 花落月表现得顺从且安静,眉宇间掩不尽疲态,郁折枝只当她一时难受,贴心地给她留下来独处的时间。 直到凌晨的时候,外面的天还黑着,郁折枝从梦里惊醒过来,起身去厨房里倒水,才惊觉不对。 在厨房门口,郁折枝撞到了人。 确切地说,她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饶是郁折枝艺高人胆大,也被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才发现厨房门口坐着个人。 郁折枝「啪」的一下开了灯。 坐在地上的花落月抬头去看她。 郁折枝拍着心口问她:“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想吓死她还是觉醒了什么奇葩的兴趣爱好? 考虑到她刚经历了亲人离世的不幸遭遇,郁折枝开口还是委婉了许多,偶尔有些讽刺的话想要冒出来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 花落月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适应了头顶上的光线,才扶着门框想要站起来,一边说:“抱歉,我本来想来倒水的,结果不小心被门框绊了一下,然后就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郁折枝:“……” “你这心也够大的……”郁折枝干巴巴地说,低下头的时候也确实在不远处看见掉落的杯子,才勉强相信花落月不是在跟自己胡扯。 花落月微微起身,还没能站直,「嘶」了一声,又坐回地上。 郁折枝看向她的腿,问:“摔到哪儿了?” 花落月摇了摇头,说:“腿麻了……” “……”郁折枝看看她那有些别扭的姿势,默然了片刻,“这么睡着不麻才怪。” 花落月没跟她争辩,慢慢伸直了腿,说:“我坐这儿缓缓就好。” “随便你……”郁折枝越过她继续去倒水。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管花落月的话,但郁折枝倒完水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另外拿了一个杯子继续倒水,一边问:“要喝水吗?” 说着她已经把杯子递给了花落月。 花落月接过杯子,说:“谢谢……” 郁折枝像来时一样抬脚跨过花落月伸直的腿,走出去没两步,又转身退回来,像是想要关灯的样子,又跟着朝下看了一眼。 花落月说:“灯我一会儿会记得关的。” 郁折枝没理会这句话,低着头问她:“你哭过了?” 花落月一怔,下意识去摸眼角,一边说:“没有……” 她看起来疲惫,但并不痛苦或脆弱,眼底有些血丝,但更像是缺乏睡眠,而不是哭过。 郁折枝懒得计较,她只是随便找个理由。 “那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情绪能发泄出来是好事。”郁折枝从客厅里拖了张凳子坐到花落月面前,说道,“你这种样子跑出门,别人会以为是我虐待你了。” 花落月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过两天就回X市了。” 言下之意,别人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她这副模样,再说质疑怀疑郁折枝什么,更是无稽之谈。 而且随着郁折枝替她推拒得太彻底,A市同圈子里的那些人似乎也渐渐对花落月失去了兴趣,关注度已经下降了很多。 对于这些解释,郁折枝充耳不闻。 她上下打量着花落月,得出了结论:“我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这两天其实都不太对劲,但今天看起来尤其不对劲。” 说着她又补充:“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花落月不由地失笑,想说难道是她在郁折枝面前还不够「敬业」吗,日理万机的郁总怎么会知道平时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郁折枝的话确实戳中了她心头的隐秘之处,叫她一时无言以对。 郁折枝像是对她的反应了然于心,腰弯得更低了一些,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却更柔和一些:“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花落月盯着餐厅的桌角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幸好此刻夜深,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我看见她的手指动了。最后那个时候。” “谁?”郁折枝很快反应过来,是花落月的母亲,她第一反应是想到了糟糕的方向,但下意识辩驳,“那家医院在这方面是全国顶尖的水平,不会有误判的。” “我知道……”花落月靠在门框上,平静地看过来。 郁折枝也一下子冷静下来,终于反应过来她真实的意思。 “可能是回光返照或者神经反射什么的吧。”花落月慢慢将视线移向天花板,“她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了——半年多了,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我恳求她、说爱她,还是骂她、诅咒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就跟真正的死人一样,我心底大概其实早就认定她已经死了……” 结果这么一个死人,在被明确告知手术失败即将在短时间内死亡的前提之下,突然给出了近似回应的动作—— 最后进行抢救的时候,花落月就坐在病床边,无意识碰到她的手指,许是出于移情或者最后的怜悯,她握住了花母的手。 然后她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回握了她的手。 手指明显地弯曲起来,虚弱却又坚决地勾住了花落月的手,近乎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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